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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6 章

後宅區，二層次卧，在錢來撬鎖時，洛九音無聲無息地睜開了眼睛，雙目冰寒。糖糖扭頭盯上錢來後，他笑了笑，又閉上了眼睛。

交給他們就好。

錢來進到店鋪裏面，直奔通往後宅的門。

他踩點的時候就确認過了，這扇門沒封。店鋪裏都是玩偶，沒什麽好偷的。

錢來每穿過一排貨架，他身後貨架上的玩偶就默默把頭轉向了他，一雙雙眼珠盯在他身上。

錢來莫名感覺身上的汗毛立起來了，他搓了搓胳膊，有點緊張。

畢竟是晚上哈，還是有點冷，下次得再套一件長袖衫。

不過這店裏的布置也真是詭異，玩偶不好好地擺在架子上，非要組成一小堆一小堆的，好像聚在一起玩似的。那邊兒幾個兔子小熊狐貍什麽的還圍在一起坐在桌子旁，桌上還擺着杯子盤子，跟開茶話會似的。

白天看的時候只覺得老板挺有閑情逸致，晚上卻多少有點滲人。

錢來一邊往前走，一邊注意到周圍的玩偶擺放。他感覺這些玩偶的擺放位置和白天看到的不一樣。不過也正常，他僞裝成顧客來這家店裏踩點好幾天了，知道他們家就這毛病，幾乎每天都換玩偶擺放的位置，也不嫌麻煩。

那邊兒又有個躺在樹下面的兔子玩偶，和靠前的烏龜玩偶，跟龜兔賽跑似的。

錢來餘光剛滑過“龜兔賽跑”，突然又把頭轉過去，盯着兔子玩偶看。

他之前好像看見過一樣的玩偶，就是茶話會裏的一個。再仔細看，烏龜玩偶好像也見過，不過之前是它背着一群小鳥小松鼠玩偶的樣子。

是同款吧……

錢來心裏感覺有點不對頭。他都走多遠了？看過多少個玩偶堆了？為什麽還沒走到後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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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來的動作開始僵硬，心髒砰砰跳，他轉回頭，繼續往前走，開始留意自己走過多少個貨架。

在他轉回頭的一瞬間，烏龜玩偶迅速爬起來，換了個地方四腳朝天，被其它做努力推舉幫忙狀的玩偶們圍起來，兔子玩偶迅速找到一個月亮抱枕，憑空做搗藥狀。玩偶們安靜無聲地迅速倒換了地方，像一場活潑的默劇，然後扭頭看向錢來，瞧着這個誤闖進來的大玩具在店裏一圈又一圈地轉，就是找不到地方。

錢來越來越緊張了。

沒過多久，他就再次看到了那個兔子玩偶。這一次它坐在一個月亮抱枕上。

是同款吧？是同款吧？

可是他都走過好多個貨架了，為什麽還沒有到後門？

難不成這些玩偶會動嗎？

不可能吧？不可能吧？

錢來感覺自己的脖子變得十分僵硬。他頭上冒出汗來，一點一點向後轉頭。他想看一看之前那個龜兔賽跑玩偶堆，再找到那個茶話會玩偶堆，來證明這一切都是他的錯覺。

他轉回頭。

所有的玩偶們都安靜地待着，錢來沒有看到龜兔賽跑玩偶堆，但是他已經沒有心情注意這個了。因為他看到，在他身後，所有的玩偶都把頭顱轉向他，一雙雙塑料眼睛或是線縫眼睛都在盯着他。

錢來僵硬在原地，好像他也變成了一個不會動的玩偶。

空氣裏響起一聲嬉笑：“嘻嘻~123，木頭人，動動不許動哦！”

錢來腦子裏的弦，繃斷了。

他拔腿就跑，嘴巴張得大大的，可以看見震顫的喉嚨眼，一聲尖叫就要從中噴湧出來。

一個不知道從哪兒蹦出來的舊網球正好飛進他嘴裏，把即将出口的尖叫硬生生堵成了一聲悶哼。

錢來被塞得淚流滿面，一邊逃跑一邊摳網球。但這玩意也不知道怎麽塞進他嘴裏的，此時卡在嘴巴裏，死活摳不出來。

錢來一邊嗚嗚叫一邊瘋狂地找門。

有鬼！有鬼！！有鬼啊！！！

門呢？門呢？！進店裏的門哪去了？！

錢來驚慌失措，不敢靠近任何一個玩偶，但是這些該死的貨架就像迷宮一樣，怎麽都轉不出去、怎麽都找不到出口！它們、它們盯着他……一直盯着他，在他看着的時候裝死，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移動！

玩偶越來越多，玩偶堵住了他的出路！它們想害他！

錢來掏出刀。

是玩偶！是這些玩偶！可恨的玩偶！

弄死它們！弄死它們自己就能出去了！

錢來揮舞着彈簧刀對這玩偶刺下去。

他恍惚又聽見那個聲音：“哎呀！犯規犯規！”

一條紅色的電話線忽然出現在他腳前邊。錢來被絆倒，腦袋磕在貨架上，彈簧刀摔了出去。

嘴巴裏塞的網球經這一摔，差點沒把他噎閉氣。錢來甚至懷疑自己已經暈過去了一陣子。

他勉強翻過身，強忍着頭暈目眩地支撐起身體，然後，就看到了一雙雙眼睛。

錢來僵住了。

他、他已經被玩偶們包圍了。它們都盯着他。

錢來瑟縮地收了收腳。

沒抽動。他感覺自己的腳被什麽東西拽住了。

錢來低頭看，一個大型玩偶抓住了他的腳腕。他驚恐地踢蹬着，但才踢蹬了一下，就被玩偶們抓住擡了起來。

玩偶們嘻嘻哈哈唱着：

“小老鼠，上燈臺，

“偷油喝，下不來。”

頭疼、眩暈、到處都是恐怖的玩偶、怎麽跑也跑不出去、它們都盯着自己。

錢來終于崩潰了，含着大網球嗚嗚咽咽地哭着，喊着誰也聽不懂的話。

他後悔了。早知道這店裏有鬼，打死他也不敢來偷東西啊！

玩偶們可不管，高高興興唱着把他擡到了櫃臺前：

“老鼠老鼠你別急，

“抱個貍貓來哄你!”

一只老式小布偶坐在上面，兩只小腳垂下來晃呀晃，手裏拿着跟她差不了多少的彈簧刀，嬉笑着比比劃劃：“哎呀哎呀！這個玩具該怎麽玩呀？”

錢來驚恐地盯着刀，嗚嗚咽咽地哭：“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可惜話出口全都被堵成了嗚嗚聲。

一根紅色電話線伸過來卷走了彈簧刀。

小孩子不能玩刀！

小布偶撇撇嘴，聽話地松開手，眼睛一轉，又想到一個好主意。

她跳到錢來身上，高興地說：“我們再來玩一個游戲吧！”

第二天早上，何禦起床後，被店裏的情況驚呆了。

玩偶們倒是都還乖巧地待在原位，所有東西都很正常，但地上卻綁了一個人。

這是個穿着暗褐色衣服的男人，頭發亂糟糟的，有很深的黑眼圈，滿臉淚痕，狼狽不堪的樣子，好像一晚上都沒睡。

他嘴巴裏塞着阿黃的舊網球，身上被陳石的繩子捆着，看見何禦後，眼睛裏同時充滿恐懼又激動得放光。

活人！他總算見到活人了！

“這是……怎麽回事？”何禦問道。

陳石沒開店門，解釋道：“這是個小偷，昨晚來偷東西的。”

何禦懂了，看錢來慘不忍睹的樣子，估計昨晚沒少受折騰。

他在店裏緩緩看了一圈。小布偶心虛地低下頭。陳石做憨厚狀，嘿嘿傻笑兩聲。

何禦走到錢來面前，開始琢磨怎麽解決這麽大個麻煩。

他在錢來面前蹲下——陳石迅速翻出個小凳子給何禦。

何禦坐到錢來面前，端詳了他一下，驚奇道：“這麽大個網球你怎麽放嘴裏的？”

錢來淚流滿面，聲音幹啞地嗚咽幾聲。這哪兒是他放嘴裏的？！

何禦研究了一下，有點犯難。人的口腔結構特別，能放進嘴裏的東西未必能再拿出來。就像那群嘗試把燈泡放嘴裏結果拿不出來只能去醫院的傻蛋，在嘴裏沒東西的時候，口腔能夠打得很開，燈泡可以順着滑進去，但是等燈泡進到嘴裏後，它把口腔內的肌肉給撐起來了，導致嘴巴沒法像之前一樣打開到最大，所以是拿不出來的。

吞燈泡的還好點兒，可以去醫院，醫生會在做好保護的情況下打碎燈泡，把玻璃碎片一點一點取出來。網球又沒辦法打碎，更何況這可是阿黃的寄身之物呢！

錢來哀求地對着何禦嗚嗚。

報警吧！求你了！

何禦琢磨了一下：“我先把你下巴脫臼一下，把網球拿出來後，再給你下巴裝回去，怎麽樣？”

錢來吓得直嗚嗚。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何禦撸起袖子準備動手。

陳石抽出濕巾，先給錢來涕泗橫流的下巴擦幹淨。洛九音直接遞來一雙一次性手套。

何禦遞給他一個贊許的眼神，戴上手套。

咔吧。

網球從錢來嘴巴裏掉出來了。

再次咔吧。

錢來的嘴巴合上了。

他緩緩活動了幾下僵硬地下巴，淚如雨下：“老板，求你了，報警吧！讓警察把我抓起來帶走吧！”

“你打算自首嗎？”何禦問道。

“嗯！”錢來語氣堅定。

敢在這麽個鬼屋開店，店主肯定不是簡單角色！錢來現在只想投入警察叔叔的懷抱。沒有比派出所讓他感覺更安全的地方了！

見何禦面色猶豫，錢來懇求道：“我改過自新！我重新做人！我幡然悔悟！給個機會吧！”

何禦也不是不想放他，主要這小子昨晚不知道都見到什麽了，萬一亂說出去，自己這平靜日子就沒了。

“我會一點心理暗示的小技巧，可以讓他忘記咱們店。”洛九音說道。

何禦感覺有點不對頭：“你靈藏弱為了自保還需要心理暗示的能力嗎？”

洛九音微微垂眼：“我這體質……也不止容易招惹鬼怪。有些走邪路子的除靈師會看中我當材料。”

何禦一下愧疚起來，拍拍他：“以後不會了！誰也別想撬我牆角！”

洛九音露出一個很好看的笑，然後特別利索地就把錢來搞定了。

何禦見他和錢來目光相對，講了幾句話就完事了，不由問道：“這就結束了？”

“可以問他試試。”洛九音建議道。

何禦問錢來：“你接下來要去幹什麽？”

錢來目光微微呆滞：“去自首。”

“為什麽？”

“因為我是個小偷，偷了很多東西。”

“都偷了那些地方？”

錢來開始報地點。

何禦打斷他：“有沒有一家玩偶店？”

“什麽玩偶店？”錢來目光迷茫。

“你最近一次盜竊是在哪裏？”何禦再問。

錢來報了另外一個地方，時間大概在半個月前。

何禦又試探問了幾句。錢來确實已經不記得和玩偶店、鬧鬼有關的一切了，哪怕他現在就在店裏。

何禦很滿意，讓陳石把繩子解開，把錢來放走了。

錢來走出玩偶店後，迷茫了一會兒，随即目光堅定，向最近的警察局走去。

送走了大麻煩，何禦環視店內：“昨天晚上……”

陳石又開始緊張。

糖糖是個小孩子，很生氣小偷來偷店主哥哥的東西，所以想狠狠教訓小偷。但陳石又不是小孩子了。老板只想當個普通人，昨晚那種處理方式，肯定會帶來麻煩。

糖糖已經心虛完了，她理直氣壯地擡起頭：“他是小偷！我昨晚抓到了小偷！”

何禦笑了：“嗯，糖糖做得很好！”

“那……能不能不算我違反約定？”

“好，咱定個補充條款，有小偷的情況下不算。”

糖糖高興起來：“那我拿筆記下來！”

找來紙和筆，糖糖又停住了。她把筆遞給何禦：“店主哥哥幫我寫好不好？”她死的時候太小了，還不會寫字。

何禦接過筆，趴在櫃臺上準備寫字：“你說，我寫。”

糖糖很認真地開始說：“這個是咱們的店規嗎？”

“嗯，店規。”何禦在紙上寫下“店規：”，另一只手在身後對陳石擺了擺。

放過他啦，這件事就算過去了。

陳石松了口氣，又偷偷笑了一下。老板看上去很兇，但實際上還是很心軟的嘛！

“第一條，店主哥哥是個普通人……”糖糖念叨道。她記得可清楚呢！

沒過一會兒，新出爐的店規寫好了，一共就兩條：

1、店主是個普通人

2、有人的時候，玩偶不會動

補充：有小偷和搶劫犯時除外

下面留了好大的空白，糖糖說留待以後補充。

“我們把店規貼在牆上吧！”糖糖歡呼雀躍。

都是按照她口述寫的呢！

貼好店規，何禦摸摸糖糖的小腦袋：“糖糖幫我抓住了小偷，想要什麽獎勵呀？”

陳石：……老板這心眼偏的。

糖糖欣喜道：“真的嗎？那、那我可以去游樂園嗎？”

“可以啊。”何禦翻開手機開始查附近的游樂園和營業時間。

“郊區以前有一家俠客熊游樂園，不知道還在不在。”陳石說道。

何禦搜了一下：“還在運營。明天、後天……挑個工作日人少的時候，咱們大後天去怎麽樣？”

“好！店主哥哥最好了！”糖糖高興壞了。

“你要不要一起去？店可以關一天。”何禦對陳石問道。

“不用了，我去那玩過。”陳石搖頭。

“你呢？”何禦再問洛九音。

“去！”洛九音很愉快地應下了。

陳石：……

突然有點後悔。

燈泡這個，千萬別試，已經有一個又一個含着燈泡等在醫院大廳裏被人們圍觀的前輩們證明了，真的拿不出來！而且容易受傷。

好奇的話可以去搜一下前輩們的經驗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