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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3 章
“十多年了!”胖子還在狂呼,“十多年了!終于快成了哈哈哈哈哈!”
他涕淚橫流,激動萬分。
烏連岱心中冰冷,卻也只得做出激動的樣子,請求胖子帶自己去瞻仰。
狂喜中的胖子很好說話,帶着不認路的新人沿礦道飛奔。
烏連岱跟着他,一路向地底奔去。
快到後面時,胖子已經不管烏連岱有沒有跟上了,不過此時烏連岱也用不着他指引了。許多降臨派的成員都在激動地向下奔襲,甚至在狹窄道路上險些為誰先通過動手。
在穿過最後一條狹窄的道路時,眼前豁然開朗,出現一個籃球場般開闊的洞窟。
洞窟底部有一個巨大的祭壇,由木頭、石料、骨頭與角制成。祭壇呈十六角,共有九層,每層相互交錯,角與角并不對齊。
這些巨大的尖角都高高地挑出來,頂端鋒利,散發着森寒陰冷的氣息,每一個角上又都挂着一個奇特的黃金飾品。
祭壇最頂層,中央有一個圓形的缺口,裏面黑漆漆的,望不到底,仿佛一口深井。
洞窟的石壁上,密密麻麻有着無數開口,都是礦道。石壁上還修有粗糙的石階或者繩梯,降臨派的除靈師們從石階與繩梯下到祭壇底部聚集在那裏,如同蟻巢。
空氣裏的陰煞幾乎要凝聚成霧,降臨派成員們狂熱的意念混成一股龐大的力量。
有什麽正在成型。有什麽正在誕生。
烏連岱悄悄退到一個無人的洞裏,給靈事局發了最高等級急報。這是每個靈事局特制手機只能用一次的功能,內置靈紋徹底燒毀,換得一次突破大部分屏障傳遞消息的機會。
之後,烏連岱深吸一口氣,取出了紅塵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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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最安全的做法,是趁着沒人注意退出礦井,等到靈事局緊急行動組的精英隊伍到了之後一起行動。
但烏連岱不能走,他怕走了就來不及。很多大型事故,如果能夠及時阻止,可以将影響和傷亡降到最低。但這對時機的把控尤為重要。
降臨派在這裏至少經營了十年以上。鬼域馬上就要成型,看情況恐怕會波及整個潭安市。他們前段時間在其他地區表現出的瘋狂,都是在為這裏引開注意力。
留在礦井裏很危險,但離開這裏可能導致的代價太過沉重。
祭壇下的降臨派成員已經開始狂呼:
“其餘皆為祭品!唯有我等升神!”
烏連岱以靈術将空氣中越來越濃郁的陰煞彙聚,濃郁的陰煞轉瞬就凝聚成了水滴,落入紅塵碗當中。
他沒在這裏覺察到煞種的存在,降臨派在這裏塑造鬼域走得是另一種方式。這麽濃郁的陰煞,不可能是自然成形的,這裏一定存在着什麽,被降臨派當做了塑造鬼域的基底。
烏連岱要把陰煞的根源找出來,然後,從根源上阻止鬼域的誕生。
這一次還沒有鬼主誕生,烏連岱不必徹底沉入其中。陰煞入碗,化作淡青色的水波。水面上蕩起畫面……
降臨派的鬼域基底,就是這座礦洞。
這座礦洞本身,就凝聚了足夠濃郁可怖的陰煞。
十九年前,慶銀礦場發生了一場嚴重的礦難。礦洞塌陷,許多人被埋在地底,造成了幾十人受傷、三人死亡的後果。
這是表面上的資料。
但從這礦井下的陰煞來看,這裏死的恐怕遠超百人。
那個時候,很多法規都還沒有成型,漏洞很多,有許多偏遠地區的窮苦人,就被騙來打黑工。
可以賺大錢、工資很高、一天工作八小時包食宿、不看年齡……
一個又一個人被騙來打黑工,一到地方,身份證就被扣押了。沒有合同、沒有足夠的安全保障、許諾中的高工資砍半……
他們成了礦場中最廉價的勞動力。
那時候有能力拿到銀礦開采權的人都在瘋狂趕産量,能省的地方都省,發生了礦難,也是不足為奇的事。
礦主們不怕礦難,但他們怕相關的法律規定:發生死亡1人以上事故要停産整頓,10人以上會吊銷所有證照并關閉。
所以,對于礦主來說,死亡人數絕對不可以超過十個人。
那場礦難發生的時候,許多工人正在下面作業,都被埋了進去。
礦主忙的第一件事,卻是翻看工人名單。
他覺得很幸運。因為被埋在下面的大部分都是黑礦工。
這是一群沒有姓名的人。
沒有合同、沒有記錄、沒有姓名。
死在下面,也沒有人知道。
只要不救援,就不會出現死亡人數。
漆黑陰暗的地底,幸存的工人滿身泥污,日複一日苦苦煎熬等待救援。
明亮溫暖的地上,幸運的礦主西裝革履,正在封鎖消息宣稱救援結束。
諷刺的是,十九年前礦難發生,十七年前銀礦枯竭,除去停業整頓的一年,僅僅是一年,這座埋葬了無數性命的銀礦,就枯竭了。
後來,降臨派的人發現了這處寶地。那些疲憊沉默、被壓榨到死的黑礦工,那些幸存下來、在等待希望中絕望的黑礦工,那些沒有姓名、痛苦不堪的黑礦工,他們的痛苦和絕望,成了鬼域最好的基底。
降臨派的人把他們的靈魂視為寶藏,利用礦井下錯綜複雜的道路建立了陣法,将他們封死在礦井中。
他們向外挖出無數條通路,卻永遠在道路挖通的那一刻,又被降臨派的陣法拉回原地,不得解脫。
碗中陰煞散盡,碗底的殷紅之色更濃郁了幾分。
祭壇中的降臨派成員已經開始狂熱地呼喊起咒文,在礦洞中形成陣陣回蕩的聲浪。
祭壇角上懸挂的金飾都搖動起來,它們散發出光彩,這光彩有一種詭異的華美與威嚴,透過岩壁,照到了那些被關在牢籠中培育出的怪身上。
這些怪感受到這光,就躁動起來。它們瘋狂地掙紮着,想要沖出牢籠。
有些掙脫出來了,有些沒有。那些沒能掙脫出來的,就在金飾所散發出的絢爛光彩中融化了。那些掙脫出來的,就像之前的降臨派成員一樣,瘋狂地奔向祭壇。
烏連岱扣住紅塵碗。
留給他的時間太短,他能做的選擇太少。為今之計,只有破掉降臨派對礦工魂魄們的鎮壓,散去陰煞,才能使即将成型的鬼域消散。
礦工怨魂們的力量很大,然而他們不通靈術、不會配合,所以被降臨派的陣法強行鎮壓。但是烏連岱懂。他懂得儀式陣法,也能通過解過礦場陰煞的紅塵碗引導他們的力量。
他盯着紅塵碗上愈加殷紅的色彩,喉結輕輕動了一下。
除靈師修靈術都有代價。他的代價,是壽數。
不過除靈師可以通過修行獲取靈藏,用靈藏增長壽數。只要他修行得夠快,就幾乎相當于沒有代價。
但若透支太過,壽數是無法彌補的。更有甚者,他可能根本來不及吊命,靈藏就要被耗空了。
當年在選擇這門搭配紅塵碗的靈術時,烏連岱并不太在意自己能活多久。可是現在他有了雪晴。
靈事局對家屬的待遇很好。
烏連岱閉了閉眼。
他想活着,活着和雪晴度過一個又一個春夏秋冬。雪晴也在潭安市。
烏連岱割破手掌,讓血液盛滿紅塵碗。
那金飾所散發的絢爛彩光照到了地下所有洞窟、照到了烏連岱、照到了諸多被培養的怪、照到了何禦和悲苦的礦工們、照到了洛九音和不安的游客們。
祭壇上降臨派的大主祭赤足光頭,每一寸皮膚上都繪着紋路。手中拿着的祭祀儀杖也是頂端三棱有刺的長矛。
在這金色的光輝中,他猛然睜眼看向烏連岱的方向,暗紅色的瞳孔縮得針尖一樣大,然後,露出一個殘虐的笑。
有幾只老鼠鑽進了他們的領域。沒關系,南邊那幾個誤入的游客很快就會化為鬼域的養料,至于這個潛進來的除靈師。就憑他一個,也想撼動降臨派十多年的偉大成果?
他要把這個不知死活的家夥,作為第一個祭品獻上!
“抓住他。”他指着烏連岱所隐藏的洞穴說道。
被金光照到的礦工魂魄們開始哀嚎。
那詭異的光像一層薄紗,裹在他們身上,一層又一層,像蜘蛛的網,又像在結繭。
怨魂身上的怨煞被強行榨取出來,融化進金色的繭裏,使這繭愈發厚實,而他們被榨取的痛苦,又使他們生出了更多的怨煞。
新生的怨煞中,染上了一點薄淡的血色。金光無法融化這些血色,礦工的怨魂們掙紮着,想要借助這血色的力量擺脫金光。
礦洞忽然開始震動。
準确地說,是一種震動的錯覺。大地并沒有震動,是礦井中的力量在震動。積聚了無數年的陰煞彙聚起來,他們終于明白了是什麽使得他們不得解脫。
那被人專門布下的陣法,鎮壓他們的魂魄、汲取他們的痛苦,以此為食糧!
它們悲泣着、哀嚎着,聲音化作可怕的鬼嘯浪潮。
誤入的游客們痛苦地捂住了耳朵。
洛九音不知何時已經戴上了黑色的手套。
任丹大口喘着氣,臉色蒼白嘴唇發青。剛才像有無數根冰冷的鋼針從耳朵刺進她的大腦,又好像暈車一樣難受。
現在那聲音消失了,她擡起頭,看見洛九音将手貼在石壁上,目光卻投向另一個方向。
是這位大師阻擋了那可怕的聲音嗎?可是,他又在看哪裏呢?
任丹順着他目光的方向看過去。那裏是何禦離開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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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