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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杜微靜靜看着溫少川沒說話。

溫少川低頭看杜微，嘴角一邊微微勾起，有些痞氣地問道：“為什麽不加我微信？”

杜微想起之前在課堂上那破紙條的事兒，看着溫少川只覺得糟心，擡腳繞過他就往前走，懶得理他。

溫少川故伎重演，伸手拽住杜微胳膊，語氣霸道：“現在，把手機拿出來，加我微信。”

“松開！”杜微語氣冰冷，一個用力把胳膊拽出來。

溫少川像是好玩兒一般，又快速地抓住她另一只胳膊，還輕笑了一聲。

杜微惱火，正想擡腳踩他，包裏的手機響了，她皺眉看向溫少川抓着她胳膊的手，溫少川把手撒開。

杜微把書包從背上拿下來，掏出手機接聽：“喂，媽媽？”

一邊接一邊往前走了幾步。

溫少川絲毫不知避嫌，也跟着往前和杜微并排走。

……

杜微舉着電話看了一眼，轉頭專心聽電話。

林曉雲在電話那頭說：“微微，阿姨已經把飯做好了，你等會兒回來直接吃就行……”

“……”杜微沉默了一瞬，語調平靜卻仿佛又壓抑了什麽：“你呢？爸爸哪？杜池呢？”

“媽媽等會兒就搬出去了，你爸爸晚一點兒應該會回來，杜池我沒問他，應該有應酬吧。”林曉雲解釋道。

“怎麽，分居這麽大的事，你們這些大人就這麽冷靜，完全不當回事？”杜微語氣帶着嘲諷，眼眶卻不争氣地紅了。

虧她特意給他們三個一一發了微信又發了短信，還特意請了假，就想着今天晚上一家人坐下來談談，說不定可以有轉圜的餘地。

可笑的是，整個家裏，竟然只有她一個人在乎。

杜微停下來，舉着手機對着牆站着，微仰着頭，把要掉下的淚硬憋回去。

“……”林曉雲沉默了一會兒，說：“微微，等媽媽安頓好，以後你想來媽媽這裏就來媽媽這裏，想去你爸爸那裏就去你爸爸那裏，除了我們不住在一起，和以前沒有什麽分別。”

“是，對你們來說當然沒有什麽分別！你可以再嫁，爸爸可以再娶，杜池也大了，而我，就是個多餘的！”

杜微胡亂抹了抹眼睛，終于忍不住怒吼出聲：“我就是個多、餘、的！”

“……”聽到杜微的哽咽，林曉雲轉移話題：“微微你在哪兒？”

“我？”杜微轉身，看了看沉着臉站在他身後的溫少川，風輕雲淡般說：“我跟我男朋友在一起！既然你們都奔向新生活了，那我也不能虧待了我自己不是！”

溫少川眼睛微微一亮，偏過頭仿佛要笑，似乎又覺得場合不對，忙以拳抵唇輕輕咳了咳。

“微微，別賭氣，媽媽知道你最懂事，早點兒回家……”林曉雲有些無奈地說。

懂事！懂事！又是懂事！

杜微一個字都不想再聽，直接挂斷電話，轉身就走。

溫少川默默跟了上去，難得地收斂了臉上那慣帶的吊兒郎當，頗為嚴肅地說：“杜微，談談？”

“有什麽好談的？”杜微回道，沒有再聽而不聞。

此刻她心中像壓了一塊石頭透不過氣，急需要點別的事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加上一次兩次打電話都被這人聽了個全，也沒所謂面子不面子了。

“你爸媽在鬧離婚？”溫少川問。

“怎麽，想看我笑話？”杜微回。

“這有什麽好笑的，我爸媽在我小學六年級的時候就離了。”溫少川沒所謂地說。

“……”杜微看他一眼沒說話，琢磨這句話的真實性。

“真的，這事兒沒必要騙你。”溫少川兩手插兜。

“……那你，沒鬧？”杜微吸了吸鼻子，忍不住問了句。

“沒鬧？可能嗎？我把家裏房子都點着了。”溫少川神色有點冷，像是想起什麽，嗤笑了一聲微微搖了搖頭。

“……”杜微有些意外地看向溫少川，肯定地說：“但他們還是離了。”

“離了！”溫少川突然輕笑一聲，又恢複了那痞裏痞氣的模樣：“所以說，在大鬧天宮這事兒上我堪稱鼻祖，怎麽樣，要不要我傳授你點兒經驗，在我這沒用，說不定在你那就有用了呢？畢竟……”

畢竟你長這麽好看，學習又好，性格又乖，誰舍得讓你傷心呢。

杜微沒說話，靜靜地往前走。

“杜微，你不是要找個男朋友氣你爸媽嗎？我可以配合你，你想怎麽用都行！”溫少川舊話重提，說完偏頭看了看杜微。

……

那不過是氣話罷了，杜微悶悶地沒有接茬。

杜家兩個孩子，她哥杜池比她大了整整十六歲，她媽林曉雲生她的時候算是高齡産婦，生完她身體就不怎麽好，沒那麽多精力照顧她，杜微從小就聽話懂事，不讓媽媽操心。

她也一直覺得很幸福，爸爸疼，媽媽愛，哥哥寵。

直到她十歲那年，有一天半夜被吵醒，偷聽到爸媽吵架，說如果不是意外懷了杜微，兩人早在杜池高考完就應該離婚了。

夫妻二人在氣頭上口不擇言，什麽傷人的話都往外抛，你一句懷了不想要可以打掉啊，她一句要不是你當時說想要我根本就不想生……

小小的杜微躲在門後，如遭雷擊，腦海裏全是“她是意外”，“可以打掉”，“根本就不想生她”，她光着腳偷偷爬上床躲在被子裏偷偷哭了許久。

第二天夫妻兩個在杜微面前若無其事，一切如常。

可杜微永遠記住了她本不該存在的，小小年紀，生怕爸媽不要她，從那以後越發乖巧懂事，卻也越來越安靜。

因為杜微從小就乖，兩夫妻也沒覺得杜微變得越發沉默有什麽不對。

杜池那時候已經二十六歲，在外地讀研究生，更是一年才回幾次家，逢年過節回家見上一面，也沒覺得這個從小就乖巧的小妹有什麽不對。

親戚朋友只道杜家的小姑娘模樣長得好，學習好，性子好，真是哪哪都好。

可沒人知道小姑娘內心說不出的惶恐不安。

這麽多年，杜微在學習上從來不讓人操心，生活上更是三點一線，學校、家、興趣班，從來沒有做過任何一件出格的事。

別人家的孩子初高中各種造反，百般叛逆，可杜微卻安安靜靜就到了高三，連和林曉雲和杜澤坤夫婦争執一句都沒有過。

可，這麽懂事換來的又是什麽呢？連他們都說當年原本等杜池高考完就要離婚的，他們要等杜池高考完。

可為什麽到她這，就非要在她高三這一年在折騰呢，那麽多年都忍了，就不能再等等嗎？

就因為她是意外，她就這麽不重要？

“杜微？杜微？”溫少川見公交站臺都走過了，杜微還在悶着頭猛走，出聲喊她。

杜微回神，一雙漂亮的眼睛濕漉漉地看向溫少川，白嫩細膩的臉上挂着兩串淚。

溫少川心突地一跳，微微蹙眉走上前，左手按住杜微肩膀，伸手右手拇指把杜微臉上的淚擦掉，擦掉一邊又準備去擦另一邊。

男生溫熱的拇指帶着些許力道劃過她的臉，杜微像燙到一般猛地後退兩步躲開。

溫少川的手頓在空中，指了指杜微的臉：“你、哭了！”

杜微伸手一摸，濕的，忙低下頭胡亂抹了兩下臉，轉身接着往前走。

“杜微，你要去哪兒？”溫少川站在原地問道。

“回……”杜微停住，家裏只有個保姆，她要趕着回去見誰？

……

一陣沉默過後，溫少川走過去霸道搶過杜微書包，轉身就往回走：“走，去吃飯。”

杜微看着高大的男生背着她粉紅色的書包一晃一晃在前面走，半天沒動。

“過來！”溫少川停在公交站臺，對着杜微招手。

杜微這才發現公交站臺走過了，她擡腳悶悶地走了過去，伸手就去拿自己的書包。

溫少川把書包舉高，一米八七的大個子，杜微試了兩次放棄了。

“給我，我要回家了。”杜微有些無奈。

溫少川看着比他矮一個頭的杜微，輕笑一聲，痞裏痞氣嘴裏犯賤：“先吃飯，小矮子。”

……

剛好來了輛公交停下，溫少川扯着杜微就擠上了車。

對于這種土匪行徑，杜微很無語。

可書包在他手裏，後面又擠上來很多學生，杜微不好擋在那，只好拿手機掃了碼。

溫少川拽着杜微就往後走。

高峰期早就沒有座位，兩個人走到中間，溫少川把杜微推到公交車中間那塊擋板處讓她靠着，自己則一手扶着欄杆，一手勾着吊環，像一堵牆一般站在了杜微面前。

兩人之間僅一拳之隔，随着車的行駛，溫少川像站不穩一般時不時晃一下，有的時候就差撞在杜微身上。

杜微正對着他的胸口，男孩子身上獨有的青春味道撲鼻而入。

陌生的感覺讓杜微有些不自在，忙架起胳膊擋在兩人之間，把頭偏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