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苦瓜

苦瓜

我叫明霧，明天的明，霧凇的霧。

媽媽說我的名字是爸爸取的，是那個我從未見過的爸爸。

家裏有一個男人，是我的繼父，他對我很不好，一直想把我占為己有。

無數次反抗換來的是無數次的毆打，可我知道，我還不能放棄，我要堅持地和他對抗。

我不能毀了自己。

就算是要拼上性命，我也不要将自己會在一個混蛋手裏。

中考結束的暑假，我在網上結交了一個朋友。

他的網名叫西紅柿，頭像是一朵雲。

他告訴我，我們都将沖破黑暗，在未來的曙光中相見。

可能命運就是這麽個神奇的東西，他人很好，總告訴我要開心點，聽我訴說那些瑣碎的小事，不厭其煩地開導我。

很高興，西紅柿成為了我的同桌。

他所有平臺的網名都叫西紅柿，這個稱呼成了大家共同的秘密，可他不知道，我是網上的那個“苦瓜”。

白天我們在學校當做朋友相處，手機上又以另一種身份交流。

我喜歡我與他有單獨秘密的感覺。

他成績很好，我也不賴，成績單上的第一非我即他。

漸漸的，我似乎喜歡上了他。

察覺到這份微妙感情的時候是因為一個雨天。

我沒帶傘，同學三三兩兩的走了，只留下我一人站在亭子下躲雨。

天色漸晚，在我打算淋雨回家的時候，雨簾中跑來一道身影。

他身上濕了大半，把傘舉到我面前，笑得像個呆瓜。

“明霧，我們一起走吧。”

笨蛋。

我們關系更加好，一天晚上，他忽然給苦瓜發了一條消息。

【苦瓜，我好像喜歡上我同桌了。】

【她真的好可愛。】

【呆呆的。】

【她知道你的存在，不用擔心。我不重色輕友。】

【真的好喜歡她啊，我想一畢業就跟她表白。】

【地點就選在霧凇島好了。】

……

可我沒等到表白，等到的是瀕死的劇痛。

我摟着崩潰大哭的孩子，呼吸漸漸微弱。

最後，我在心裏跟他道了個別。

——西紅柿，再見。

我的靈魂留在了人間。

看着他因為我的死而精神失常的他，我真的好難過。

夜裏，他開車去海邊，卻遭遇車禍。

醒來後就把我忘了。

忘了挺好的。

至少比銘記要好。

我陪在他身邊，陪他上班，陪他下班，陪他逛超市，陪他開車。

他的生活恢複了正常規律，仿佛我從未出現過。

八年後，他第一次相親。

同學聚會上，有人不小心提到了我，在他起身去洗手的時候，我麻溜的跟了出去。

可他沒有去廁所，而是去吸煙區點了根煙。

奇怪。

幾天後，我看到了媽媽。

她望着他和別的女人一起進入她工作的地方，躲在角落裏哭了出來。

媽媽，不要難過。

我已經死了，他應該走向新的世界，你也是。

可媽媽還是沒忍住，上前找了他。

我看着媽媽蒼老的模樣，伸手觸碰她那布滿皺紋的眼尾，哭了出來。

記憶中的她還是精致漂亮的樣子，幾年過去，物是人非。

我早就釋懷她不管不顧我的事情，只有她還在自責地耿耿于懷。

媽媽，不要這樣。

我很愛你。

可現在的我只是一只阿飄，一個沒有軀殼的靈魂，沒人感知得到我的存在，沒人知曉我的陪伴。

我看着他們懷念我、想念我、卻不敢提及我的樣子，心中一陣酸楚。

我多希望，大家都可以把我忘了。

這樣就能都開心了。

孟婆告訴我，我的時間不多了。

臨走前，我又飄回他的身邊，用手指細細描摹了他的面部輪廓。

阿遇，不要去霧凇島了。

最後，我看着他和她緊緊相握的手，在所有人的掌聲中離開大廳，走在紅色地毯上，慢慢消失。

他訂婚了，和一個很漂亮很漂亮的女生。

你終于獲得自己的幸福了。

我好高興。

可是。

為什麽會掉眼淚呢。

還有，我不叫苦瓜。

我叫明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