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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窗外楓葉見紅,到了溫硯最愛的秋季。

膝上的小黑貓雲胡乖乖的盤成一團,溫硯的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撫着雲胡的小腦袋,眸光則落在窗外的楓樹上。

耳邊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阿硯,就知道你在這。”說話的人跨進門檻,喘着粗氣。

雲胡膽小,一來人就害怕,何況來的還是鬧騰的蘇斂,于是小貓敏捷的從溫硯的膝上跳開,撚着貓步鑽出了書房。

“這小貓,每次見着我就跑。”男人聳着肩,環胸站在溫硯跟前,“你知道嗎?沈焉那家夥,和別人打賭,你猜猜他賭什麽?”

溫硯随手端起梨花木桌上的琉璃盞,神色淡淡,不起一點波瀾:“懶得猜。”

“他賭,兩個月內拿下你。”一說到這,蘇斂就來氣,撩起身上外套的下擺,“你說他惡不惡心,拿這種東西賭,以為你是什麽啊,你千萬得提防着點他。”

溫硯不語,神色依舊淡漠,仿佛事不關己一般慢慢品着琉璃盞中的碧螺春:“這批碧螺春比上批好,你嘗嘗。”

“哎。”蘇斂嘆口氣,忽而覺得自己的擔心未免多餘,這家夥滿腦子不是練字就是喝茶的。

“對了,季家的那個長子,你應該記得吧,他要回國了。”蘇斂坐在他對面刷着手機,忽地想起這件事來。

溫硯那張平靜如水的俊臉上終于泛起波瀾,握着琉璃盞的手指一顫:“你是說季知遠麽?”

“就是他,聽說是被請回國做教授了。”蘇斂“啧啧”兩聲,開始憶起往昔,“這家夥也是猛,抽煙打架燙頭當教授。”

季家的家教和溫家是有得一拼的,但偏偏就是在這樣高壓的家庭裏,年輕時候的季知遠和乖巧聽話的溫硯不同,他是以叛逆出名的。

後來蘇斂在他耳邊嗡嗡些什麽,他已經全然聽不進去了,大腦裏只能接受到一個訊息。

季知遠回來了。

是在他喜歡的秋天裏。

蘇斂向來在他這樣安靜的地方呆不住,沒坐一會便又風風火火的離開了,臨走時也不忘抓着雲胡揉捏一番。

雲胡這樣膽小的貓氣的要咬人。

溫硯将氣呼呼的雲胡抱回膝上,替它順着毛,耳邊是秋風穿過樹梢的細碎聲。

腦海裏滿是季知遠。

被丢在茶桌上的手機不适時的響起,溫硯将放空的思緒收回,拿起手機,是沈焉的來電。

如果不是為了替好友賀詞報仇,他是半點也不樂意和沈焉這個渣男有一點牽連的。

他的面色不由一沉,故意遲疑幾秒再緩緩接起。

“溫老師,在忙嗎?”明朗的男聲在自己耳邊炸開,“我這裏有兩張古典樂演奏的門票,一起去聽怎麽樣?”

“不好意思沈先生,我今晚沒時間。”他故意不答應。

哪能讓人一蹴而就呢。

“沒事的,那明天也可以,或者溫老師你來定時間。”電話裏的男聲略顯焦急,“你怎麽還叫我沈先生,叫我沈哥呗。”

摸着雲胡的溫硯忍不住想翻白眼,忍着惡心溫聲回答:“過兩天吧,我還有點事,先挂了噢。”

“好,我随時待命。”

挂斷電話,溫硯的眼中不禁帶上幾分沉重,想着賀詞是不是就是被這樣拙劣的把戲給騙的,不由得替好友不值。

一周後。

溫硯剛下課,從人滿為患的教室裏出來。

他已經在岚大任教書法課快半年了,在學校裏的人氣只增不減。

節節課都是爆滿的程度,沒搶到課的學生就趴在窗戶外看。

也不知道是來看溫硯的字,還是來看溫硯的。

不管是來看字還是看人,都不奇怪。

溫硯是公認的天才書法家,也是公認的大美人。

他之前參加書法大賽的時候,觀衆就常常是在看字還是看臉上猶豫徘徊,恨不得再長一雙眼睛。

年少成名後,不太習慣暴露于大衆視野的溫硯就很少再公開露面,同意來岚大教學,還是因為熟人相托,不好意思拒絕,再者想做老師傳道解惑,也挺不錯的。

卻沒成想,學生們都這麽熱情。

從教學樓走到學校後門的這段距離,不下有十幾個人跑來加溫硯的聯系方式。

不過都被他給婉言拒絕了。

他平時愛從後門走,不因為別的,單純是因為後門人少。

他剛出校門,只見馬路對面停着一輛黑色保時捷,身着灰色毛衣的沈焉半靠在車門前朝他招手,殷勤的小跑至他跟前:“溫老師你可算下課了。”

“風這麽大,在這等很久了?”溫硯眨巴着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純的像是高中生。

嘴上關心着男人,實則卻是自己故意說早了一小時的下課時間。

沈焉被晾太久,這突如其來的關心叫他心花怒放:“等你多久都不算久......我們去車上吧,你別吹感冒了。”

“好。”溫硯點頭,對着男人彎了彎眼睛。

沈焉被這一笑擊的差點分不清東西南北,猶如酒店的侍童般,替溫硯開車門,護着他進車。

路上,男人一邊開車一邊同溫硯搭話,溫硯不走心的随口應着。

演奏廳裏,溫硯欣賞着臺上演奏家們的默契配合,樂聲交疊碰撞出藝術的花火。

身邊的沈焉勉強睜着眼,困得腦袋成了一團漿糊,強撐着還想和溫硯多說幾句:“還喜歡嗎?”

“嗯。”溫硯冷聲。

他也想和溫硯聊一聊古典樂,但是在網上查的那些名詞在腦袋裏化成了漿糊,實在是想不起來,幹脆還是不多說了,省的多說多錯。

最後一首鋼琴曲結束後,演出也謝了幕。

二人從位置上起身往出口走。

男人故意往溫硯身邊貼:“餓了沒有,我們一塊去吃點宵夜?”

溫硯想往邊上躲,無奈身邊都是離場的聽衆,他只好擡眸将還能逃避的眼神投向他處。

這一擡眸,卻讓他呼吸一滞。

不遠處的座位前,一道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

男人一身深色大衣,手上架着一條格紋圍巾,立在演奏廳的暖色燈下。

那張五官深邃立體的俊臉,歷過幾年的歲月,更顯冷峻。

隔着不遠的距離,男人的視線似有若無的朝他而來。

随着腳步,二人間的距離愈來愈近,等到他路過男人身邊的時候,他确定下來,是季知遠。

理智不允許自己直勾勾的看向人家,餘光卻忍不住。

只見男人一邊将圍巾套上脖子,一邊轉身,朝着另一個出口離開。

溫硯見他轉身,也略帶失望的斂回眸光。

而眼中全都是溫硯的沈焉,全然沒有注意到自己的死對頭季知遠也在演奏廳,只是奇怪着溫硯怎麽不理自己。

從演奏廳出來,溫硯便再不見季知遠的蹤影。

仿佛剛剛見到男人只是自己的臆想一般。

“你怎麽都不理我。”出了大劇院,沈焉才小心翼翼地再度張口。

“啊?你剛才說什麽……太吵了,我沒聽清。”其實是因為剛剛他光顧确認那個男人是不是季知遠了。

“我說,你餓不餓,要不要去吃點宵夜?”男人說着話,又不安分的往溫硯身邊貼。

“不餓,你送我回家吧。”溫硯搖搖頭。

沈焉有些掃興,卻也不敢執意要求:“好,那我送你回家。”

路上,溫硯故意裝睡,不想多和邊上的男人交流。

等車子停在止園門外,他便及時醒來。

“麻煩你了,沈先生。”他微微勾唇,對着男人說着客套話。

“不請我進去坐坐?”沈焉側過臉來盯着他,眸中的意味不明。

有點□□的眼神,叫溫硯不是很舒服。

“今天太晚了,改天吧。”他将車門彈開,不想多待。

“好吧,那下次見面可以不叫我沈先生了嗎?”男人追問着。

已經站在車門外的溫硯轉身的同時收住臉上的白眼,一邊關上車門一邊軟聲:“好。”

他跑進家門,想着必須去摸摸雲胡回回血,否則他得難受死。

夜裏,溫硯靠在床頭,他的卧室裏挂滿了自己的字作,如今映入眼簾的那一副,好巧不巧,是為季知遠那年出國深造,他寫好的祝詞。

可惜,沒能送出去,于是便被自己挂在了房間裏。

他靠在床頭,盯着那副字看了好一會,若有所思的熄燈躺下。

清晨,他早早起床用早餐。

一起吃早餐,也算是溫家不成文的規矩。

雲嬸今早起來搓了圓子,添上前幾日剛剛做的桂花蜜,就成了餐桌上受寵的桂花圓子湯。

溫硯的父母比較推崇“食不言,寝不語”這一套,溫家的餐桌上都是無聲的。

難得,今天餐桌上,溫重華張了嘴:“雲嬸,餐具擺錯了,這是羹勺,不是湯勺。”

“哎呀,今天昏頭了,我這就給先生換。”雲嬸拿着幾只湯勺出來,重新擺好了餐具。

溫硯神色間閃過幾絲漠然,趁着二人沒注意,默默繼續拿着羹勺喝湯。

“季爺爺過兩天壽宴,你寫副字吧,到時候一并帶過去。”用過早餐的溫重華坐在廳前看着報紙。

“好。”溫硯點點頭,卻又懂事的補了一句,“還是爸你提的好,我太年輕,字也不夠穩。”

溫重華對書法也頗有研究,所以才會培養溫硯,不過,溫硯也的确是青出于藍了。

“欸,我都多久沒正經寫過字了,還是你提吧。”溫重華淡淡的拒絕,忽将膝上的報紙合上。

溫硯垂眸,不再多言:“好。”

他通知的太倉促,後天就是季盼山的壽宴,溫硯也沒時間寫什麽大論了,只簡單的提了一個“壽”。

不過,憑着溫硯如今的名氣。他就算是提一個逗號,也會有人誇他用心,誇逗號好看。

壽宴當天,溫硯一下課便直奔季家。

和溫家古色古香的園林不同,季家的別墅主打一個中西合璧,大洋樓外配清池,也是別有一番風景。

他已經許久沒到過季家,一進門就在自己幼時就喜歡的魚池邊停下。

魚池裏的紅白錦鯉沒有換過,他記得他們花色上的小差別,和小時候一模一樣。

“還是你聰明,躲在這不進去。”蘇斂在全是長輩的廳裏待的窒息,一出門就見着了俯身在看魚的溫硯。

繼而跨步走到他身邊,攬過他的肩帶着溫硯往廳裏去:“不能讓我一個人受苦,你得和我一起。”

溫硯無奈,被蘇斂拖着往前走。

“喲,遠哥,你怎麽還躲在樓上呢。”蘇斂擡着頭,和二樓陽臺上的男人對話。

低着腦袋的溫硯聞聲,猛地擡眸。

立在陽臺上的男人,穿着那天在演奏廳裏的同一身灰色大衣,還有那顯眼的格紋圍巾也套在脖子上。

男人的眸光或輕或重的落下來。

恰好是傍晚時分,夕陽的光線刺眼,仰着頭的溫硯看不清男人的眼神。

“你在家裏圍什麽圍巾啊?”蘇斂向來自來熟,況且今天又不冷,他是真的忍不住調侃。

溫硯也察覺到了。

男人好像,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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