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 30 章

“嗯......”溫硯像是在沉思,又像是想要拒絕的前兆。

季知遠握着手裏的喜帖,高度緊張之下,手心不由使力,差點把喜帖捏皺,渾身的神經都被緊繃。

“這個顏色會不會太豔了一些,這款會不會好一點。”幾秒後,溫硯伸手,拿起貨架上一款描着銀邊的喜帖。

他将手中的喜帖攤開,展露在季知遠的面前,溫聲提着:“季大哥覺得呢?”

此刻,季知遠才将渾身緊繃的神經懈下,小幅度的抒了一口氣。

原來溫硯是不喜歡他選的這個喜帖所以在猶豫。

不是因為不想辦正式婚禮。

“可以,還是你的眼光好。”他象征性的看了幾眼溫硯手中的喜帖,再度确認着:“那這個做訂婚貼,帶流蘇的做正式的婚帖?”

溫硯的注意力全都浸在喜帖上,如同小雞啄米般點着腦袋,又問起店家:“這裏面可以加一層書寫紙上去麽?這原本的紙質太硬了不好寫。”

他想自己寫婚帖。

季知遠垂眸,盯着他那顆圓圓的腦袋,頭頂的發旋都顯得很是可愛。

和店主商量好喜帖換夾層紙的問題,确認可行後,溫硯便當機立斷的敲定了這兩份喜帖的款式。

“自己寫內容,會不會太累了?”季知遠原本并不想掃了他的興致,但他又确實顧慮着他的身體問題。

“沒關系,反正,正式的婚禮肯定要放到年後了,我慢慢寫。”溫硯擡頭看他,很滿意的勾唇,一對梨渦像是要漾進他的心裏。

“好。”季知遠不知道是被他的梨渦甜到了,還是因為他的話語裏帶着“肯定”二字,總之,就是覺得連空氣都是甜膩膩的。

這樣美好的氛圍一直延續到車上,被一首流行歌曲給掐斷了。

是陳奕迅翻唱的《喜帖街》,季知遠一直喜歡陳奕迅,于是随機播放搖到了這首歌。

沒成想還對上了。

不過這首歌講述的是一對戀人準備結婚,已經備好婚房,印好喜帖後決定分手的故事.......實在是有點煞風景!

他會一些粵語,所以聽懂了,而坐在副駕的溫硯一直盯着歌詞,想必也是懂了的。

一時間,二人都沉默了。

在歌曲唱到一半在間奏的時候,季知遠忍不了,将歌給切了:“這個......不太好聽。”

他頭一次說陳奕迅唱的不太好聽,多少是有些違心。

溫硯抿唇,伸手在顯示屏上找歌:“對,我來換。”

心裏不禁胡想:他和季知遠應該不會這樣吧,畢竟他們好像連談戀愛也算不上,還輪不到分手呢。

就這樣,二人都各懷心思的沉默了一路。

送溫硯到止園門口的時候,已經将近夜裏十點,雨勢也不見小,季知遠看着溫硯撐着傘進了門後,才驅車離開。

溫硯回到卧室,洗過澡後将保溫箱裏放着的兩大碗中藥給喝完了。

他嘗聽中醫說心情對應五髒,所以,也許是這兩天他的心情還不錯,身體也跟着舒服不少,不像之前那麽容易覺得累了。

但也有可能是季知遠找的江老大夫妙手回春。

總之,他夜裏的睡眠也好不少。

清晨,他早早起來吃早餐,文纾似乎還在因為他和季知遠結婚的事情不開心,拉着個臉,飯桌上的氣氛更為壓迫。

溫硯低着腦袋喝粥,索性眼不見為淨。

馬上就是新年,止園裏裏外外都開始裝飾起來,挂上了新年喜慶的燈籠,一些老樹上也纏上了彩帶,晉爺爺原本還想多裝飾裝飾,想着溫硯剛好訂婚,圖個喜慶。

但被文纾嚴詞拒絕,只說太花哨了難看。

晉爺爺的審美多年在線,打理裝飾園林一直都是他的本職工作,他當然不會破壞園林本就有的美,但女主人發話了,他也不敢再多言。

溫硯倒是無所謂,反正止園裝飾與否,在他眼裏都是那樣,美則美矣,卻無生氣。

像一座漂亮恢弘的籠子,困了他好多年。

吃過飯後,他在園裏自己散了一圈步,而後回到書房練字。

他最近練起了硬筆書法,雖說自己的硬筆也不差,但許久沒練,怕到時候寫婚帖的時候會生疏。

每每舉起筆,時間就好像過的很快。

一不留神便到了晌午,文纾給他發信息,說是家裏來客,讓他來堂廳迎一下。

他練字的時候沒有注意,看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已經快過去半小時,于是匆匆收拾了一下便往堂廳趕。

廳裏坐着文纾還有文纾的親姊妹文湘以及女人的兒子何廷景。

也就是前兩天文纾想介紹給季知遠的那個對象。

“小硯來啦,好久沒見了。”文湘對着剛跨進門檻的溫硯笑。

溫硯微微颔首,禮貌的打着招呼:“小姨好,表哥好。”

“怎麽這麽久才過來?”文纾的語氣顯然是不高興。

“剛剛練字,沒看消息,怠慢了。”他道着歉,語氣誠懇。

文纾淡淡的“嗯”一聲,很快扭頭對着何廷景笑,問起男孩最近的生活和工作。

溫硯默默坐在兩旁邊緣的椅上,餘光瞥見文纾得體又明媚的笑。

不是對着他的笑。

記憶力,女人很少對自己這樣笑,他一開始以為媽媽不喜歡笑,後來才發現,媽媽原來是不喜歡對他笑。

他不知道是什麽原因,許是因為文纾一直覺得虧欠自己的妹妹文湘。

當年文家生意失敗,家道中落後,文湘主動和一個歲數比較大的男人聯姻,并且将出國深造的名額讓給了文纾。

所以文纾一直特別照顧他們一家。

當然,也有可能,何廷景真的很招她喜歡。

“所以妹夫是不回來過新年了嘛?”文纾問着。

“是啊,說是海外的公司剛剛起步,要看着。”

“那你和廷景就留在止園一起過年吧,也熱鬧一些。”女人将眸光落向溫硯,示意他表示态度。

這樣的戲碼,溫硯從小到大演過許多回,于是很自然的接話:“是啊,小姨和表哥就一起留下來吧。”

“那真是打擾了。”文湘也客套着。

何廷景拉着文纾的手:“姨媽,還有我工作上的事......”

“放心,姨媽來處理......”

溫硯有點聽不下去,靠在椅子上抿茶,偏頭看着園裏的那棵老樹,每每到冬天,這棵老樹總是一副快要垂死的樣子。

他想盡快在這場讓他渾身難受的談話裏抽身,卻一直沒機會,直到口袋裏的電話響起。

“我接個電話。”他匆匆起身,想着一定要好好感謝這個給自己打電話的人。

一看來電提醒,是季知遠。

他站在屋外的石階前,迅速接起電話:“季大哥。”

“爺爺說今晚家裏做燒烤吃,讓我來接你。”男人的語氣輕快,“你有空嗎?”

“可以,晚點季大哥來接我吧,家裏現在有客人,我得陪一下。”他回着,原本陰郁的情緒一掃而空。

“好,等會我過來再給你發信息。”

“好。”挂斷電話後,他便轉身回到堂廳,和文纾請示,“季爺爺說晚上做燒烤,媽和小姨要一起去麽?”

季家人的名詞一出現,除溫硯外的其餘人表情都變了變。

文纾是神色最難看的一個:“不去了。”

“小姨和你哥哥也不去了,不瞞小硯,你哥哥和季教授相過親的,這樣去......總歸別扭。”文湘讪笑幾聲。

溫硯覺得他們的神情和話語間,都帶着一種他搶了何廷景的東西一樣的批評色彩,好像,他竊取了別人的果實一般。

很奇怪。

這種感覺他受不了,但凡和季知遠沾邊,他都做不到讓步,于是一改剛剛的低眉順眼,不卑不亢的“嗯”一聲:“那我自己去好了,我去換衣服準備一下。”

話畢,他便轉身離開。

他知道文纾一定會很生氣,但不會當着別人的面沖他發火。

一直以來,他都是一副乖巧懂事的樣子,很少惹文纾和溫重華生氣,二人對他的管教也頗為嚴格,他很少有選擇權,不要說是大事上,小時候,他的二十四小時裏的每一分鐘都有規劃,刷牙的順序都得按照文纾規定的步驟來。

他幾乎沒有正面的和父母反抗過,只是心裏一直都不開心,所以,偷偷的做一點反抗和忤逆的事情,輕一點就是亂用餐具或是颠倒文纾規定的做事順序,重一點就是喝酒抽煙,去一些他們口中亂七八糟的地方。

好像每每去做了一點這樣的事情,他心口壓着的那顆大石就會上擡一點,讓他能喘上氣一些。

譬如現在,他坐在園裏的小亭裏,點了一根煙。

并未刻意躲着,想着,抽煙而已,又不是違法亂紀,就算被看到,又能怎麽樣呢。

像是命定的安排,文纾帶着文湘和何廷景恰好在亭子正對面東側的閣樓俯瞰園區這一塊的冬景。

何廷景一眼便掃到了亭中正在吞雲吐霧的溫硯,頗為震驚的指着:“姨媽,那是表弟嘛?他怎麽會抽煙啊?”

女人的眼神也掃過去,在确認是溫硯本人并且自己沒有眼花後,氣的渾身發抖:“我可能得去找他談一下,姐,你帶着廷景去西園看梅吧。”

何廷景動了動唇,像是還想扇風,被文湘拉着走了。

溫硯并不知道幾人在閣樓上,抽完煙後,起身準備回屋換衣服,一擡眸便見到了從小石路走進來的文纾。

女人的臉色很難看,疾步朝他而來,一雙柳葉眉擰的很深,眼裏像要冒出火星。

“媽。”溫硯神色如常的喚了一句。

女人并不回應,直沖沖走到他的跟前,揚手甩下。

溫硯只覺右邊側臉一陣麻木,清脆的耳光聲在亭間回蕩。

啊啊啊啊心疼我的寶貝硯硯

下章季教授要心疼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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