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知青炮灰(二)

知青炮灰(二)

特別能吃苦的白雙平同志,年紀可能不超過二十五歲,但是常年的勞作讓她皮膚粗糙黝黑,頭發估計好幾天沒洗了,都油得打結,仔細看,還能看到兩根枯草藏在頭發林中。

高語冬感覺到這副身體的虛弱,稍微一動就有一種眩暈的感覺,原主是真的生病了,她剛才伸手摸了摸額頭,還燙得吓人呢。

“白隊長,我是真的不舒服。不好意思了,我缺席勞動的這兩天,将我的工分扣除吧,我既然沒有參加勞動,就不能讓別的參加勞動的同志吃虧。”

白雙平粗散的眉梢一挑,“這就不勞你多嘴了,不用你說,這工分都會給你扣掉。”

高語冬看向白雙平,“我是因為生了病才沒有去勞動,既然白隊長都已經将我的工分扣除了,為什麽現在又要叫我拖着病體去勞動?知道的說白隊長是因為擔心我不勞動掙不到工分沒有飯吃才來叫我,不知道的說不定會說白隊長刻薄不講人情呢,人都病得下不來床了,還非要逼着去勞動,出了事,誰能擔得起這個責任呢,白隊長,你說對不對?”

白雙平被她噎得回答不上來,憋了一會兒,才道:“是你自己不去勞動的,到時候工分掙不夠沒有飯吃,可別怪別人!”

高語冬沒有再說話,顯然是默認了這個說辭。白雙平冷哼了一聲,用力甩上門,走了。

高語冬是任務者,自然伍零要随身跟着她。

她可以用完成任務賺取的積分和經驗值來換取她想要的東西或者技能,只是她現在才剛開始做任務,什麽都沒有,一切都得靠自己。

農場裏面吃大鍋飯,前面高語冬因為生病沒有去吃飯,這會兒身體又疲軟又饑餓,高語冬從原主的記憶裏搜尋到房間裏面有吃的,她掙紮着爬起來,找到了那只紅漆皮箱子,打開一看,裏面果然放着米餅、燒餅之類的吃食。

這在這裏可買不到,這都是原主的媽媽給她寄的。

原主不想搞特殊,但是做媽媽的心疼孩子,不管原主怎麽寫信說不要寄這些東西來了,媽媽還是會隔兩個月給她寄一次東西來。

除了吃的,高語冬還在一個隐秘的角落裏面翻到了一卷手帕卷起來的東西,肉眼看就覺得厚實,手摸上去,感覺裏面可能是錢。

因為她是外來者,無法全盤繼承原主的記憶,一些東西可能會被遺忘。

她打開手絹,裏面有一卷卷起來的錢,她随手翻了一下,兩三張大團結,還有五元、一元幾角不等的紙幣,她數了數,大概快一百塊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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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語冬不知道現在錢幣購買力如何,後世來的她,看一百塊錢根本就不會有什麽感覺,但她不知道,這一百塊錢在現在,算得上是一筆巨款。這應該是原主家裏面人給她寄過來的,只是原主生活簡樸,幾乎沒有怎麽花過。

除此之外,就是一些票了。糧票,布票,油票之類的。但是不多,統共也就二十來張。

高語冬看着這些票,腦海中一個被遺忘的記憶閃現出來。她從海量記憶中快速地搜尋到了一個細節。

原主媽媽幾乎每兩個月到三個月就會給她寄一次東西。除了吃的穿的,錢和票也是不會少的。大概每次都會給她十塊二十塊錢,還有糧票,二十斤糧票是固定的,布票之類的不等。就算是這樣,原主已經來了兩年了,她是個實心眼的姑娘,認定自己是來為祖國做貢獻的,就不能搞特殊,要是吃穿都和在城裏一樣,那叫生活腐敗!所以她媽媽寄過來的錢和票她幾乎從來沒有用過。

那麽其他的錢票去哪裏了?

高語冬一時間想不出來,又有些不舒服,只好先将錢票都取了出來,重新找了一個隐蔽的地方藏好。原主視錢財如糞土,她可是個現實人,出門在外,又是這個少吃少穿的年代,這些可是最寶貴的東西!

吃了東西,她感覺體力恢複了不少,躺在床上,慢慢地整理思緒。

到了下工時間,已經傍晚了,天都暗下來了,才聽見人聲。是下地的知青們回來了。

農場的知青,男女是分兩處住的,但離得并不遠。

一整天的辛苦勞作,匆匆地吃了飯,這些人連談笑的精力都沒有,打了井水洗了澡就休息了。

有人在外面敲門,高語冬從睡夢中見驚醒過來,聽出有人在敲她的門,她揚聲問道:“誰?”

‘吱呀’一聲響,門從外面被推開,一個穿着藍綠色襯衫,紮着雙麻花辮的姑娘從外面走了進來,因為沒點燈,高語冬看不太清楚她的臉,只能從輪廓判斷,是個年輕姑娘。

“語冬,你怎麽樣了?”

聲音傳到耳朵裏面,腦海中自動彈出熟悉的感覺。高語冬知道了對方的身份,林夢帆,也是知青,和原主關系不錯。

“是夢帆啊。我今天好一些了。”

林夢帆走了過來,能聽出她聲音中有些內疚,“你昨天一天都沒有吃東西,今天吃了嗎?”說完她馬上就反應過來,高語冬連床都沒有起,她去哪吃東西呢?

“我本來晚上先給你打點飯的,但是白雙平不許我給你打,她說…”林夢帆沒有繼續說下去,她從荷包裏面摸出一樣東西來。

“我偷偷地給你包了一小個紅薯,你快吃了。”

高語冬看林夢帆這個樣子,是不知道原主自己有副食品啊。原主也瞞得太死了,誰都不知道她自己有小金庫的事情。

“不,不用,我吃過了,我真吃過了,上回去鎮上,我在供銷社買了點東西,回來之後就忘了吃,一會兒我拿點給你。”

每個人每天的糧食是有規定的,林夢帆下地勞作了一天,那供應的糧食還不夠她自己吃的呢,還從牙縫裏面給她省出了一小個紅薯來。

見林夢帆有些不相信,高語冬打開了那只漆皮箱子,從裏面拿了點燒餅和米糕給林夢帆。

林夢帆見她是真的有吃的,這才放下心來。現在的糧食多珍貴啊,別說着散發着濃烈香味的米糕燒餅了,林夢帆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推辭道:“你生病了,要多補補,這些你留着吃,我不要。”

高語冬塞到她手上,“難為你想着我,這些東西再不吃都要過期了,我前面忘記給你了。”

幾番推辭,林夢帆還是收下了。

林夢帆特意坐得離高語冬近了很多,才低聲問她,“你生病,那個就沒來看你?”

“哪個?”高語冬下意識問了出來,才明白過來林夢帆指的人那個是哪個。

“就是周雲輝啊,他怎麽沒來看看你,這都幾天了。”林夢帆比高語冬來得早,在這之前就聽說過周雲輝喜歡和女知青親近的傳言,沒想到高語冬竟然會和他處上朋友,這麽多知青,她和高語冬還能說得上話,也将她當朋友看待。雖然她不太喜歡周雲輝,但是現在人家都已經處上朋友了,再去說那些掃興的話就不太合适,林夢帆也就憋着沒說。

今天之所以會問,是因為白天的時候,她撞見了周雲輝。她和高語冬是一個生産小隊的,周雲輝在另外一個生産小隊。今天兩個小隊都在一塊收割水稻,她意外看到周雲輝幫他們小隊的女隊員挑稻谷。

雖然說幫忙很正常,但是周雲輝和人家女同志笑嘻嘻的,感覺過分親近了,作為高語冬的朋友,她看着這一幕心裏就很不舒服,但是她不能跟高語冬說,高語冬還病着呢。

“周雲輝啊…”

高語冬這才想起來,按現在這個時間節點,自己和周雲輝應該已經是男女朋友了。

“現在不是搶收糧食嗎,大家都忙吧。”她簡單地說了一句,就将話題引開了。

林夢帆陪着她說了一會兒話,就回自己房間休息去了。

此時房間裏面已經黑得有些難以視物,這時候沒有電燈,煤油蠟燭也是稀罕物,到了晚上都是拉被子睡覺,高語冬躺在被子裏,遲遲難以入睡。

第二天,她還是躺着沒有去上工,這回白雙平也沒有來找她麻煩。

中午時分,她還睡着,聽到外面有人叫她。

“高語冬,高語冬!有你的郵政包裹!”

高語冬愣了一下,想起來,兩個月過去了,原主母親該給她寄東西過來了。高語冬起了床,開門走到外面。

中午有一個小時的休息時間。聽到送包裹的自行車鈴聲,不少知青都将目光投了過來。

他們對高語冬每隔兩個月或者三個月都能收到一個包裹的事情已經麻木了,最開始還以為是她家裏人給她寄了什麽好東西過來,還羨慕不已,後面看高語冬一直都是那個樸素樣,衣服只有兩三套換洗,也沒見她去供銷社買過什麽東西,吃也和大家一樣吃大鍋飯,沒有什麽特別的,除了她自己對郵寄的那些東西三緘其口,別的沒什麽特別的。

從郵遞員手上接過包裹,高語冬道了謝就回了自己的房間了,路上也遇到別的知青,都跟她打招呼。

“又拿包裹啊,聽說你病了,好些了嗎?”

高語冬客氣地回應了之後,就回了自己的房間。

包裹并不大,在原主的抗議下,媽媽已經很克制了,從之前恨不得什麽都給她寄過來,到現在只給她寄一些必需品,比如藥品之類的,偶爾會又一些吃食,其他的都是錢和票,讓她自己去買的意思。

這次有所不同,在錢票和藥品中間,還有一個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小盒子。

高語冬将外面包裹的布揭開,一個正正方方的十分精致的正紅色的紙盒出現在眼前,最頂上這面印着金色字體,上海。

還沒打開,高語冬已經猜到裏面是什麽,打開一看,果然,是一枚手表。

記憶一瞬間湧了上來。

兩個月前,她偷偷地和周雲輝找了個機會見面。

兩人坐在小山坡上,她靠着周雲輝的肩膀,視線最遠處,落日的最後一絲餘晖即将消失于地平線後。

周雲輝突然說:“不知道幾點了,應該不早了。”

高語冬滿心幸福,一天勞作的辛勞都在此時消失殆盡。

“大概快七點鐘了吧,我們得回去了,不然沒走回去,天就黑了。”

周雲輝将自己一只手臂伸到她面前,故意看着手腕的位置,“嗯,六點五十了,再過半個小時,天就要全黑了,我們得走了。”

他一本正經地樣子逗笑了高語冬,周雲輝盯着他的手腕,仿佛真的戴着一塊手表,他略微遺憾道:“要是真的有塊表就好了!”他擡頭看着高語冬,“那樣的話,我就能精準地知道幾點鐘了,很多時候以為算對了時間,跟你分別之後很久天才黑,若是有表,我就知道幾點鐘天黑,能和你多待一會兒了。”

不用說,當時聽到這樣的話的高語冬幸福得想流淚,所以回到農場,她就提筆給她媽媽寫了一封信,請求她媽媽給她買一塊手表。

這不是高語冬第一次寫信給她媽媽要東西了,她還要過別的東西,都是周雲輝想要的。

高語冬看着這塊嶄新的手表,冷冷一笑。

周雲輝段位不怎麽樣,想從高語冬這裏要東西,又拉不下臉直接跟她要,就通過這種很隐晦的方式向她表達他的需求,而原主在這一點上做得應該很讓周雲輝滿意,每次都能滿足他。不用說,那些消失的錢和票子,到底去了什麽地方,也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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