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霍幕犰

霍幕犰

是霍幕犰。

商洛然原本還倦懶着沒什麽精神，聽見霍幕犰的聲音時，一瞬清醒了許多。

本要花數十日的路程，霍幕犰竟然今日就趕回來了！

商洛然與霍幕犰已有三年未見。商洛然上位之前，霍幕犰便去了邊疆。這幾年邊境并不太平，霍幕犰也再未回來過。

崔來喜也從殿外進來，躬着身子壓低了聲道：“霍将軍說有要事禀報，夜裏便守在了外面。”

宮女給商洛然系上寶蘭纏枝芙蕖花绫鶴氅，商洛然往外迎了兩步，想起了還躺在床上的溫雪鏡，又頓住低聲吩咐崔來喜道：“等到溫雪鏡醒了，便隐秘些将他送回去，不要讓霍幕犰看見了。”

商洛然只知道在他死後霍幕犰與秦斂書為了溫雪鏡鬥得你死我活，卻不知道霍幕犰是何時對溫雪鏡上的心。

避免節外生枝，商洛然現在不能讓他們碰上面。

一出門，濕冷的風就撲在了臉上，商洛然縮瑟一下，看見了雨中的霍幕犰。

細雨靡靡如同給所景物蒙了一層霧。霍幕犰身着暗綠織錦蟒袍，濕漉漉的貼在身上，顯出筆挺流暢的線條。

霍幕犰跪在地上，膝蓋和地面撞擊發出沉悶的聲響，他道：“陛下，末将從淖河歸來，不辱使命。”

商洛然也踏入雨中，上前把他從地上拉起來，“那麽多規矩做什麽？這些話留着到時候的夜宴上再說，不必同我這麽生分。這外面這麽冷，你在這裏等了一夜？”

霍幕犰點點頭，垂眸盯着商洛然抓着他的手，舔了舔有幹澀的唇。

商洛然的指尖白若明雪，貼在霍幕犰的手腕上，格外的顯眼。

明明商洛然的指腹是微涼的，霍幕犰被觸碰過的地方卻如同火一般燒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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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洛然見着他神色古怪，愣了一下，問道：“你渴了？”

霍幕犰喉結動了動，點頭。

商洛然猶豫一下，霍幕犰似是想到了什麽，看了眼商洛然的寝宮，眼眸微暗，試探地問道：“陛下？”

霍幕犰是功臣，且又在這雨裏等了他一夜……商洛然還是硬着頭皮拉着霍幕犰進了自己的寝宮。

只是喝杯茶，溫雪鏡不起來，霍幕犰便發現不了的。他這般安撫自己。

一進室內便是暖香氤氲，商洛然預備松手，才發現霍幕犰不知何時也反握住了他。

商洛然還是抽出了手，他掌心和指縫中都沾上了冷雨，冰冰涼涼的觸感。霍幕犰的掌心粗糙且炙熱，商洛然剛才也沒察覺出來。

宮女拿着錦帕為商洛然擦着手中的水跡，商洛然的手背上還泛着極淺的紅痕，因為他肌膚白皙，一看便有些顯眼。

那是剛才被霍幕犰握過的地方。

商洛然見霍幕犰還在看他的手，便迅速拿過錦帕囫囵地擦了擦，直接走到擋在了霍幕犰身前。

他有些心虛地朝後掃了一眼，攢燈籠金拔步床外還籠着層層疊疊的銀紅床帏，應當是看不見裏面還藏了個人的。

“有何事那麽急？”商洛然不動聲色地往又挪了挪，擋住霍幕犰的視線。

“末将想要一回來便能看見陛下。”霍幕犰嗓音緩緩，墨色的眼眸望着溫雪鏡，似是一汪幽潭，“末将一刻都等不及了，算是要事麽？”

“自然是算的。”商洛然望着霍幕犰，拍了拍他的手，情深意切道：“我也是極思念你的。”

一下當上了皇帝之後，商洛然甚至連個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床帏之中，忽然傳來了窸窣的聲響。

商洛然的手猛然一僵，霍幕犰問道：“是什麽聲音？”

“嗯？有聲音麽？應該是你聽錯了。”商洛然身上汗毛都要豎起來了。

霍幕犰墨眉微蹙，道：“臣聽見那聲響好像是從那……”話至一半，霍幕犰頓了一下，他望了眼商洛然，沒說下去。

他在邊疆三年，只知道商洛然并未立後也未選過妃。霍幕犰眸光微暗，一雙眼望着商洛然。

商洛然鎮定地轉移話題：“你這一身濕噠噠的，容易感染風寒，要不先去換了？”

霍幕犰看他的眼神未免也太詭異了些，讓人心裏發毛。

商洛然發現霍幕犰整個人好像都變得陰沉沉的，與從前大相徑庭。不過商洛然一想到霍幕犰這些年的遭遇，又只剩下悵然。

霍幕犰搖頭道：“塞北要比這要更冷得多，末将無妨。”

商洛然在霍幕犰的對面坐下，倒茶推至霍幕犰手邊，道：“自你走後，朕每日都無趣得很。”

霍幕犰微怔一下，便聽見商洛然接着道：“整個京城之裏再也沒有人敢帶朕去青樓了。”

霍幕犰道：“若是陛下想，改日末将便帶陛下去。”

說罷，便将杯中茶水一飲而盡。

他放下杯中，又聽見了那銀紅金紗的床帏後傳來了極輕的聲響。

霍幕犰不動聲色地望去，滾紅薄紗床帏微動，一只極漂亮的手将床帏撥開了些。

白皙，卻又指節分明。

是男人的手。

霍幕犰眼中劃過一絲陰戾。

商洛然還毫無察覺，給霍幕犰又倒了杯茶，放在他手中，興沖沖道：“此話當真？我們什麽時候去？也不知道滿香樓裏的頭牌還是不是青青……”

霍幕犰的笑容有些僵硬，他順着商洛然的話說下去：“陛下那麽喜歡青青麽？”

紋月洞門的床架之後，僅穿着雪白裏衣的溫雪鏡微傾着身，對着霍幕犰陰沉的目光，唇角微翹。

霍幕犰盯着那溫雪鏡，眸中殺意浮現。

霍幕犰和溫雪鏡是從前就認識的，因為父親的緣故，霍幕犰自幼便厭惡晉國人，因而也對這晉國的質子沒有什麽好感。

他竟然爬到了商洛然的床上！

商洛然背對着溫雪鏡，還沒發現霍幕犰眼中的暗湧。

他道：“自然是喜歡青青的，做的糕點好吃，彈的琵琶也好聽……”商洛然還興沖沖地準備和霍幕犰追憶當年。

霍幕犰卻突然起身，打斷道：“末将先回去更衣，過幾日便和陛下一同去城中逛逛。”

商洛然微怔一下，點點頭，霍幕犰毫不猶豫地行禮告退。

商洛然看着霍幕犰的背影融入細雨中。霍幕犰态度突如其來的轉變還讓商洛然有幾分茫然。

莫非，霍幕犰喜歡青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