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被抓

被抓

山澗之中，寒風裹挾着枯葉從黢黑的叢林深處襲來。

商洛然醒來時還被霍幕犰抱得極緊，霍幕犰還沒醒，但仍是保護的姿态，将商洛然護得嚴嚴實實。

商洛然小心翼翼地從霍幕犰懷中退出來，怕壓到了他的傷口。

不知道是不是不小心碰到了哪裏，商洛然聽見霍幕犰一聲悶哼，人還是沒醒。

商洛然這才發現霍幕犰身上并不只是那箭傷，衣服也破了好多個小口子，泥土和枯葉胡亂地黏在上面，好不狼狽。

因為失血過多，霍幕犰的唇色發白。

箭镞還插在他肩上，血似乎已經沒流了。

商洛然撿起一邊的大葉子去小溪洗淨，呈了水，端過來時就已灑了大半，霍幕犰緊抿着唇，商洛然也塞不進去，只能沿着他的唇縫慢慢喂。

如此往返幾次，商洛然才在岸邊掬水抿了兩口。

他發現不遠處有一個山洞，外面風大，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追兵會來，他想把霍幕犰拖過去。

他先一個人去探了探，洞口雜草叢生，裏面是陳腐的草木味，應該是猛獸廢棄的巢穴，他忍着怕往裏走了幾步，借着昏暗的光看見洞穴深處還壘着白骨。

回到小溪邊，卻沒了霍幕犰的身影。

地上還有殘留的血跡，商洛然愣怔一下，只覺得手腳冰涼。

遠處還有隐約的燈火，窸窸窣窣，剛才肯定是有追兵來了。

剛才霍幕犰還昏迷不醒，如果是秦斂書帶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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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洛然想也沒想便追過去，卻忽然被灌叢中的人拉住。

天旋地轉，商洛然又被人壓在身下。

霍幕犰呼吸的熱氣撲在商洛然頸肩，道：“陛下，先不要出聲。”

霍幕犰此時離商洛然極近，能看清商洛然像小扇子的眼睫撲扇兩下，眼眶就紅了一圈。

商洛然又累又委屈又害怕又覺得連累了霍幕犰。

商洛然直到等到霍幕犰醒了才敢哭，他淚眼朦胧身體一抽一抽的，還要壓抑着自己不能哭出聲。

霍幕犰還以為是自己壓疼他了，一時之間有些慌亂。

商洛然小聲嗚咽道：“霍幕犰，你是不是很疼？”

商洛然其實想說還以為霍幕犰再也醒不過來了，又怕不吉利。

但在霍幕犰的視角，商洛然此時就被自己壓在身下。

為了他哭得眼睛紅通通水汪汪，身體一顫一顫的，還咬着下唇不敢發出聲音。

霍幕犰喉結微動，不可抑制的想到昨夜，他的嗓音比剛才更啞，“不疼，陛下不要難過……”

聽見霍幕犰講話，商洛然哭得更兇了。

霍幕犰受了那麽重的傷，現在還反過來安慰他，他還這麽沒用，連哭都停不下來。

商洛然愈發傷心，眼裏含着淚，視線都變得模糊。

所以當被霍幕犰的指腹碰到嘴唇的時候，商洛然忽然愣住了。

霍幕犰的呼吸也變得更加灼熱急促。

商洛然茫然地眨了眨眼，不懂為什麽霍幕犰受了這麽重的傷，這麽危險的環境下，醒來第一時間還是想要那什麽他。

真的有那麽想嗎？

商洛然吓得連哭都忘記了，霍幕犰受了重傷，商洛然連推他都不敢。

會不會是晉國給霍幕犰下了什麽毒，一定要那什麽才能解開。

話本子裏常有這種情節出現，為了推動故事情節更加跌宕起♂伏♀的一些必要劇情。

“末将還以為方才陛下自己走了。”霍幕犰忽然開口，商洛然的胡思亂想被打斷。

商洛然心驚地望一眼遠處，追兵已經走遠了。

商洛然感覺自己的嘴巴被霍幕犰擦疼了，說話都感覺有點腫，他舔了舔唇含糊道：“前面有一個小山洞，剛才我去看了看……”

因為霍幕犰突然的舉動，商洛然的委屈害怕自責戛然而止。

他撿起了霍幕犰的劍，扶着霍幕犰往山洞那邊走。

令商洛然沒有想到的是，霍幕犰竟然還随身攜帶了打火石。商洛然又撿了些枯枝，在裏面生起了一叢篝火。

箭镞還留在霍幕犰的肩上，傷口觸目驚心。

這裏沒有止血藥，商洛然還暈血，光是看一眼，商洛然就臉色蒼白，手腳發麻。

現在還不能将箭拔出來，只能先将箭杆弄斷。

商洛然拿着劍，眼前一陣陣暈眩，還是安撫霍幕犰道：“你如果疼，就告訴我，我會輕一點的。”

直到箭杆被劍砍斷，霍幕犰也仍是一聲未吭。商洛然身上冷汗涔涔，面色慘白，看起來比霍幕犰要更加虛弱些。

那一箭本來該在他身上的，霍幕犰是因為他才受的傷。

這樣的認知讓商洛然覺得更加難受，商洛然又陷入了自己為什麽這麽沒用的自責與難過之中。

篝火燒得噼啪作響，不時濺出幾點火星。

“陛下可是在想秦相？”

“嗯？”商洛然茫然擡頭，對上了霍幕犰漆黑如墨的眼眸，思考了一兩秒才反應過來，霍幕犰問他是不是在想白天秦斂書瞄準他的那一箭。

商洛然搖搖頭，他還沒來得及想秦斂書。

“陛下難過嗎？”霍幕犰又問道。

好像應該為秦相的背叛與絕情而難過的，但商洛然此時并沒有多傷心，可能今天一切都太過突然，他還沒來得及反應。

也可能是夢境之中早早就見到過霍幕犰，秦斂書和商炆的另一副面孔，一切變故都有伏筆有預兆，商洛然此時此刻并不難過。

只是他炙熱的歡喜與單相思冷卻下來，像是燃燒過後的灰燼。

商洛然只覺得茫然，和頭暈。

霍幕犰還等着商洛然回答，卻看見他已經小雞啄米般的點頭，似是困極了。

不顧身上的傷，霍幕犰将商洛然抱入懷中，商洛然迷迷糊糊的，也沒有反抗，順從地縮進了霍幕犰的懷中，找到了一個最舒服的地方。

這一夜商洛然睡得沉，好像夢見了溫雪鏡，但是醒來，商洛然又什麽都不記得了。

天光已經大亮，明亮得有些刺眼。

商洛然感覺渾身都僵硬的疼，醒來時，便瞧見秦斂書逆光站在洞口，身後烏壓壓地跟着一群人。

神情看不真切。

商洛然擋在霍幕犰身前，握緊了劍，心如擂鼓。

霍幕犰保護他那麽久，也該讓他保護霍幕犰一次了。

劍尖指着秦斂書的方向，商洛然自知自己的行為與螳臂當車無異，但仍是一往無前的姿态。

霍幕犰微擰着眉，望着商洛然的神情複雜，又似是有幾分不忍。

商洛然将劍刃貼上自己的脖頸。

合着他本就是早該死了的，他也懶得茍活。

他們幾人的事，他再不摻和，只是不想連累了霍幕犰。

他自戕換霍幕犰一條生路，秦斂書會同意麽？

還不待他多想，手中的劍便被擊飛。劍身撞上岩壁，最後摔在地上，發出聲響。

商洛然虎口還有些發麻，手被霍幕犰攥在掌心之中。

霍幕犰神色似是極為痛苦，他嗓音幹啞，道：“陛下，對不起。”

商洛然茫茫然對上霍幕犰的眼睛，不知道為什麽他要道歉。

商洛然聽見一直沒說話的秦斂書輕嘆一聲，道：

“陛下，您可能還不知道，昨日之事，霍将軍也是主謀之一。”

秦斂書嗓音溫潤，商洛然一字一句都聽得清楚。

他道：“霍将軍與陛下這生死與共的戲也該結束了。”

結尾改了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