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不要胡思亂想

不要胡思亂想

那暗格之中層層疊疊壘放整齊的絹本紙本，書冊畫卷，或工筆細膩、或潦草寫意，一張張一卷卷全部都是他。

商洛然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了西苑的，他躺在床上聽着風雪簌簌，翻來覆去難以入眠，只能瞪着眼，望着雪白的帷帳發呆。

是不是在他曾經滿心滿眼都只有秦斂書一個人的時候，秦斂書也是喜歡他？

不是好夢得償的欣喜，商洛然總覺得心慌意亂，惶惶不安。

若說秦斂書喜歡他，那秦斂書為何要聯合衆人算計他，又為何要對他那樣冷淡疏離。

商洛然想起山林之中那一箭，想起秦斂書含笑眼眸深處的漠然。

原本紛亂如麻的心緒如同被澆了一盆冰水，冷下來許多。

但若要說秦斂書不喜歡他，又怎麽會存放那麽多他的畫像。

私藏他的畫像可是大罪。

秦斂書是不喜歡他的吧？

商洛然從前雖是暗暗傾心于秦斂書，但也自覺表現得足夠明顯。

喜歡一個人，一顆心便如火般熾烈，難以隐藏。

火邊的人怎麽會感受不到熱，看不到光呢？

商洛然忽然頓悟，懶得再糾結了。

秦斂書若是當真喜歡他，那他怎麽會感受不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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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不到的愛，那就不是愛了。

秦斂書不喜歡他算秦斂書眼瞎，秦斂書若是喜歡他……

那就是時候讓秦斂書嘗嘗愛情的苦了！

理好了思緒，商洛然心滿意足準備睡去。

忽而傳來了吱呀一聲，是房門被推開的聲音。

晚風随着那人一同進來，裹挾着寒意蕩起紗簾。

整個秦府之中，能如此自由出入這裏的，只秦斂書一人而已。

房中燈還未熄，商洛然擡眼便望見秦斂書墨衣貂裘，肩上還落着碎雪，身後黑黢黢一片夜色，看不清來路。

風雪夜歸人。

但商洛然并不歡迎他。

商洛然直接坐了起來，警惕道：“你來我房中做什麽？”

商洛然的态度，較之今天白日裏要疏離了許多。

他身上豎起看不見的刺，将秦斂書拒在他的世界之外。

秦斂書垂下眼睫，也如最初那般疏離模樣，道：“陛下風寒未愈，微臣擔心陛下晚上無人照顧。”

商洛然瞥他一眼，問道：“你想要照顧我？”

“待陛下睡後，微臣就離開。”秦斂書已脫下狐絨大氅，披在商洛然身上。

商洛然原本已經準備睡了，身上只穿着雪白裏衣，那大氅還帶着秦斂書的體溫，透過單薄的裏衣傳到他肌膚之上。

溫熱，還帶着冷香。

商洛然總覺得此時好像有些說不清的暧昧。

但他并不喜歡這種氛圍。

商洛然迅速将秦斂書的大氅脫下，直接又鑽進了被褥中，全身捂得嚴嚴實實，只将腦袋露在外面。

秦斂書面色如常，将大氅挂在一旁，走過來坐在了商洛然床邊。

好像真的只是來守着他睡覺，來照顧他一樣。

商洛然愈發猜不透秦斂書的想法。

他裝出這般溫柔深情的模樣做什麽？

商洛然心中一緊，難不成今天讓他看見那些畫，是秦斂書故意為之？

秦斂書知不知道他看見那些畫了？

商洛然悶悶地閉上眼，自從認清秦斂書真面目之後，商洛然常常處于一種莫名的氣悶之中。

秦斂書實在是比他聰明太多。

若秦斂書真的在前面挖了一個坑，他肯定也是傻不拉幾的巴巴往裏跳。

不過還好，商洛然一直很會自我開導。現在他意志堅定且窮途末路。

不會更糟了。

他沒什麽可失去的了，最壞不過一死。

只要他不再喜歡秦斂書，秦斂書也休想再傷到他。

商洛然原本以為有人在他床邊守着，他會很難睡着，沒想到沒過多久便意識昏沉。

待到商洛然呼吸勻稱，秦斂書微垂着眼睫，熄了房中的小燈。

秦斂書握住商洛然的手，如同今天白天一樣十指相扣，一樣親昵無比。

商洛然睡得迷糊，無意識地咕哝一聲，順從的回握秦斂書的手，似是在給他回應一般。

細細密密的灼熱痛感從手心蔓延到心口，一片昏暗之中，秦斂書仍是望着商洛然睡顏。

正月的京城總是格外的冷，大雪簌簌往下墜，呼一口氣便冒出白霧。

灰撲撲的小孩穿着打着補丁的薄衣，跪在秦府門口，臉已經被凍得烏青，白絮落了他滿肩。

秦府的門房看了都于心不忍，暗自唏噓。

那大道來來往往，而秦府又向來熱鬧，門前車水馬龍。寶馬雕車從那小童身邊行過，達官貴人頻頻掀簾側目。

那小童始終跪在雪地裏，小小的一個，脊背卻挺得筆直。

一兩個時辰過去，仍如同冰雕般一動不動，也不知是死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