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前世今生

前世今生

圓鏡之中似是一個下着雷雨的夏季，一道閃電刺破夜空，而後便傳來沉悶的雷聲。

外面大雨如注，冷宮裏嗒嗒嗒地下着小雨。這次輪到商洛然躲到衣櫃裏了，他裏面蜷縮着身體捂緊了耳朵，薄絨絨的眼睫顫了又顫。

小孩打開了櫃門，抿緊了唇，在原地站了許久。

最終小孩動作略顯僵硬地抱住了躲在衣櫃裏的鬼，輕輕拍着他的後背，不甚自然地安撫道：“沒事的，沒事的。”

溫雪鏡從小就好乖。

玄玉圓鏡中的景象又換了幾換，那小孩子也逐漸長成了少年。也不再住在從前那破舊的冷宮之中，而是有了自己的寝宮。

不知為何，玄玉圓鏡中的溫雪鏡忽然一個人蜷縮在床上，閉着的眼睫如蝶翼般顫了顫，雪白的臉上染上一片潮紅，像是有些痛苦地擰着眉。

商洛然微怔一下，有些擔心。

便聽見少年溫雪鏡薄唇中溢出一聲輕喘，少年喃喃道：“陛下……”

商洛然瞪圓了眼，臉一下漲得通紅，飄忽着眼神不敢看，聽着鏡中少年的喘息，也覺得自己呼吸急促了幾分。

明明是溫雪鏡幹了壞事，商洛然卻覺得自己要更羞恥許多，即便是此時，溫雪鏡看他的眸光也是坦蕩蕩的，烏潤的眼眸眨了眨，道：“陛下，你臉好紅。”

那一聲陛下好像和鏡中的少年也重合起來，商洛然心間一顫，結結巴巴道：“溫雪鏡，你、你……”

你怎麽這樣呢？商洛然像是想這樣問，但他說不出別的話。怎麽溫雪鏡還是少年的時候就……那樣想他。而且溫雪鏡還一點不害羞，如此坦蕩直白。

溫雪鏡看着商洛然瑩潤的耳垂也泛起紅，像是軟玉一般，眼睫撲簌，眼瞳籠了一層水霧。

很好欺負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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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以後也這般想我，好不好？”溫雪鏡像唇角微揚，嗓音輕緩，像是在哄誘一般。

明明知道怎麽做才最好，溫雪鏡卻還是忍不住壞。

商洛然自然能看出來溫雪鏡是有意在逗他，偏開頭不再看溫雪鏡，抿緊了唇，眼睫撲扇，生氣極了的模樣。

溫雪鏡自覺将人欺負得太過，正想賠禮道歉，卻聽見商洛然最終悶悶地、極輕地，嗯了一聲。

溫雪鏡指尖微顫一下，一顆心好像軟成了一團水、一朵棉一般。

每次商洛然都能叫他丢盔棄甲，落荒而逃。

玄玉圓鏡中畫面黯然失色，最終又變成了流動的淡灰霧霭。

溫雪鏡低垂着眼眸望着商洛然，嗓音微啞，問道：“陛下是想先看前世，還是先看今生？”

商洛然怔愣，被溫雪鏡忽而轉換的話題打亂了剛才還氣鼓鼓的心情。

“先看前世吧。”

玄鏡缭繞的氣霧微動，開始顯出色彩。

商洛然胡亂想着他的前世會是什麽樣子。可能會是一個小農夫，住在山野深林裏，每天累得氣喘籲籲，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辛苦一天，草盛豆苗稀。

也可能是一只兔子，一棵樹，一陣風。

溫雪鏡會在他身邊嗎？

玄鏡的畫面成形，讓商洛然愕然的是，上面的人仍是他，是他還是七皇子的時候。

商洛然微怔但也一下想明白了，他死了變成鬼了，玄鏡中顯現的确實也是他的前世了。

他那時還過得閑散，每日只需去太學挨一頓訓，去皇後宮中挨一頓罵，再在東宮聽他皇兄教育許久，便過得自由又放縱。

五陵年少金市東，銀鞍白馬度春風。①

明明是很好的，商洛然卻還是想到溫雪鏡。

要是那時候溫雪鏡可以在他身邊就好了，溫雪鏡就不會被別人欺負得慘兮兮，只會被他欺負。

再往後的畫面，商洛然就又變成一只鬼了，在溫雪鏡身邊飄來飄去。是商洛然還比較熟悉的記憶，看到溫雪鏡洗澡那一段他又沒由來的紅了臉。

後面便是他在那布偶小人裏被溫雪鏡一直捧在手裏，又是他從白水河中落下，掉到了溫雪鏡的懷裏。

玄玉鏡最後的畫面如同照鏡子一般，顯現的是他和溫雪鏡在長靈殿中。畫面又變幻，是鬼塔的最高一層，溫雪鏡的卧房。

他好像是在榻上睡着了，溫雪鏡将他抱在懷中，二人的墨發交纏，溫雪鏡在他的嘴唇上落下一個吻。

玄玉鏡的畫面又消散成灰霧，結束了。

溫雪鏡趁他睡着偷偷親他，被他當場抓住。

明明這大殿中沒有第三只鬼，商洛然還是覺得害羞，他假裝沒發現。他勾了勾溫雪鏡的手，小聲道：“看看今生的。”

溫雪鏡頓了一下，玄玉鏡的霧氣流轉。

在商洛然心中覺得今生應當就是下輩子了，但是那玄玉鏡中顯現的他卻仍與他一模一樣。

準确的說，是與夢外的他，一模一樣。

在鐘荪宮內恐吓溫雪鏡、半夜三更去監督溫雪鏡喝藥睡覺。

商洛然微怔，疑惑問道：“我們此時此刻是前世，鏡中的是今生麽？”

這不是他的夢，而是他的前世？夢境之中，他的魂魄就回到了前世？

溫雪鏡輕輕嗯了一聲。

他之前在人間尋到鬼界，可竟然連紀業城中也尋不到商洛然，這才發現，原來他們并不是在一個時空之中。

商洛然覺得自己就站在真相之前，卻仍是有重重迷霧掩着。

但商洛然還沒來得及思考太久，畫面之中出現了霍幕犰和秦斂書。

是夜宴那次，霍幕犰将他打橫抱起，送回了龍椅上。

商洛然以前一直堅定地認為霍幕犰喜歡溫雪鏡，只覺得又氣又丢人，到現在知曉了霍幕犰對他的心思，再看這些情形只覺得羞恥。

那畫面一轉，就更刺激了，是在行宮浴池裏的那次，想來後面的也不會是什麽令人愉快的記憶。

商洛然直接捂住了溫雪鏡的眼睛，緊張小聲道：“什麽都沒有發生，你不許看。我們不看了，我不感興趣了。”

溫雪鏡輕笑一聲，握住捂在自己手腕上的那雙手，指腹在肌膚上摩挲，“陛下，我看過許多遍了。”

商洛然驚怔，被溫雪鏡拿下了手，看見了溫雪鏡還是含着笑的眼。

溫雪鏡的反應好像和他想的不太一樣。

二人此時離得極近，商洛然背靠着玄玉鏡，溫度是微熱的。

“陛下，親親我。”

溫雪鏡嗓音低柔，哄道：“這樣我就不看了，也不生氣。只看你、想你，好不好？”

溫雪鏡閉上眼，好像當真不再看那玄鏡。商洛然躊躇片刻，湊上去親了親溫雪鏡嘴唇。

是很軟的。

溫雪鏡睫羽輕顫，仍是沒睜眼，只是等着他的動作。主動權好像都在他的手中，商洛然猶豫一下，加深了這個吻。

唇齒交纏，被親得水津津暈乎乎的。一只手覆上了他的腰帶。

商洛然被壓在那鏡子前面，身後貼着溫熱的玄玉，烏眸濕潤，氣息還有些喘不勻，“溫雪鏡，冷。”

溫雪鏡又親親他，道：“等下就不冷了。”

那玄玉的溫度好像又高幾分。

待到商洛然被欺負得眼眶都泛紅的時候，方才驚覺這可能是溫雪鏡故意的，但是一切都已經太晚了。

！怕有小天使沒有看懂，再解釋一下~夢裏的全部都是前世，夢外的就是今生。所以夢裏的質子也是前世的質子。

①五陵年少金市東，銀鞍白馬度春風。是李白的少年行~

QAQ忽然想起來一句話，但是不記得是在哪裏看見的了。越是人聲鼎沸，越是覺得你該在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