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變故（中）

變故（中）

“什麽？”冷亦寒這話說得我有點迷糊了，除了古怪還是古怪，“溫世……溫學長什麽時候病的？”

“前天晚上，他忽然暈倒了，具體的情況我也不知道。最近這段時間我生意很忙，沒有時間關心家這邊的事情。昨天還是沈總給我打了電話，他希望我能解除和沈月婉的婚約，溫老爺有點着急，坐不住了。”

“自己孩子病了，不想着如何安靜調養，卻反而要把操勞過度的婚禮提上日程？什麽意思？這是要沈月婉一過門就當寡婦，還是要生生類似溫世白啊？”我對這個安排極為不理解，原著裏面這裏大概劇情是沈月婉回到沈家，溫世白利用世交身份想要從冷亦寒身邊奪走沈月婉。不過眼下三個人的感情均沒有達到小說裏愛得你死我活的地步，所以一切都顯得格外別扭。如果說原本的劇情是強扭的瓜，現在反而有點封建婚姻悲劇的意思了。

“我早就告訴過你，溫世白現在所有的用處就是聯姻，他這個身體實在難以繼承家業，加上母親又很早去世。現在二夫人和三夫人巴不得他早點死才好。眼下連溫老爺估計也想着通過他的婚姻聯合上沈家，至于是否真心，月婉是否幸福……沈家又會對一個半道找回的女兒有幾分真心呢？”

“那你現在不能退婚啊，你如果退婚了不就是把月婉往火坑裏推嗎？她聯系過你嗎？”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提到沈月婉，冷亦寒态度有些生硬：“月婉……我們吵了幾次，她大概有兩個星期沒有聯系我了。我現在覺得，或許她還挺期待這個安排的。”

“怎麽會這麽說？”

冷亦寒嘆了一口氣，搖搖頭：“一句兩句說不清楚，但是你說得有道理，眼下我退婚無疑就是把月婉往火坑裏面推，無論未來怎樣，眼下絕對不是我們分開的好時機。過往舊情不能一瞬間放下，我總得替她多想想。”

我低下頭思考了一會兒：“……月婉是不是把溫家想得，太簡單了？”

冷亦寒點點頭，下意識摸着手裏的腕表：“現在溫家的兩房太太，手裏都是沾過人命的。溫世白的外公外婆後來出車禍死了，到現在都沒查出來到底是意外還是謀殺。溫世白本來由于體弱，無法競争家産，兩位夫人和他們的子女也并不重視他。但是一旦和沈家聯姻之後，情形就大不相同，沈家和溫家曾經是商界的對手，如今一個被忽視的兒子和一個剛進門的女兒卻聯系起本來水火不容的兩家人。”

“牛李之争。”我這下徹底意識到了問題所在，“所以一旦你真的退婚了，聯姻形成之後，他們倆都會極其被動？”

“是，無論這件事情目前聽起來有多離譜，但是現在說法較多的還是月婉可能是沈總的前妻留下的孩子。現在的沈夫人厭惡她，為了更好地控制月婉，她希望月婉可以和溫家聯姻。一旦溫世白和沈月婉結婚，那麽不用她出手，溫家的兩位夫人自然會壓抑控制月婉和溫世白的發展。”冷亦寒說着，失望地搖搖頭，“但是月婉卻覺得我在阻礙她。我明确跟她說過不會給她很多的錢，股份也一樣，也不會給她太多實權，如果和我結婚，她只需要好好管理好家庭，別的事情不要操心。所以她可能覺得，溫家那種虎狼環伺的環境更适合她發揮自己的才能。”

我翻了個白眼，小聲吐槽：“大男子主義……”

冷亦寒抿着嘴也沒有反駁，只是嘆了一口氣：“她要是想唱歌，我一定會支持她的。但是我很久沒有聽到她唱歌了……我覺得，以後大概也不會聽到了。”

我撓了撓臉頰：“別那麽說嘛，富貴迷人眼，月婉和我都是窮苦人家出生，我們骨子裏一定有對權力和金錢的渴望，那種渴望對我們來說就像人想要生存一樣自然，一時迷失在其中也很正常。你跟我說的理解起來就不困難啊？為什麽你不能好好跟她溝通呢？你就不能告訴她，我覺得你唱歌的樣子才好看嗎？我在原來的世界裏面，如果有人對我說我認為寫作才是你應該做的事情，我真的會很高興的。沒有人不想被承認，你應該和她好好聊聊。”

冷亦寒沒有回答，只是在我背上拍了一下，轉開話題：“我們下樓去先去沈家，接了沈驕陽一起去看溫世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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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驕陽最近忙着做實驗，眼底烏青的黑眼圈就能看出他最近确實肝得夠嗆：“我前天聽到消息就去了一趟，大概三個小時之後世白就醒了。我跟他說了幾句話就回實驗室交代了一下工作，回家睡了一覺就到現在了。”

我聽完都不知道應該佩服他的精力還是感慨現在科研工作的不容易。沈驕陽頂倆黑眼圈坐在我旁邊一直揉鼻梁，瞥了我一眼也只是點點頭，沒有過多招呼：“世白狀态不好，這一次可能不是吃點藥調養幾天就能好的問題了，要做好不太好的準備……這個當口上他肯定沒有精力結婚，而且……”

他沒有說更多，只是低頭沉默良久：“世白已經很可憐了，如果連婚禮也不能由着自己做主，那也太……”

“溫世白是正常生病嗎？”冷亦寒看了一眼車前鏡，裝作不經意随口問道。

沈驕陽搖搖頭：“這個，我也不知道，只能看醫生後續的診斷了。我媽媽幫忙找了一個靠譜一些的做複診。但是很多時候情況究竟如何是由不得人的……”他沉下頭，凝重地嘆了一口氣，轉頭看向我，“昨天早上我們分開的時候，世白和我說想見見你。雖然我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忽然這麽說，但是你今天能不能聽聽看他到底想說什麽？”

“溫學長找我嗎？”我有點詫異。

沈驕陽點點頭，猶豫了很久之後，他忽然伸手拍了拍我的手背：“如果，我是說如果，世白和你表白的話，你會接受嗎？”

這話說得我愣住了，冷亦寒對着後視鏡看了一眼，言辭譏諷地笑起來：“你對自己的朋友就是這麽了解的？溫世白自己最清楚自己的身體情況，眼下無論他到底喜歡誰，他最該做的事情就是保持沉默，把情感都壓抑在心中。他如果真的找于歡歡有事情，那麽一定不是為了你想的事情。”

聽了這話，沈驕陽卻沒有反駁。

我被他剛剛的話忽然吓到了，眼下一句話也不敢說，抿着嘴坐在座位上，生怕多說話再惹禍上身——即使到了現在，我對這些人物依舊有着本能的同情與共情，我最多的想法依舊是他們似乎和我一樣的人，但是要把這裏當作是一個真實存在的世界，要把他們當作活生生的現實的人，我還是做不到。

更何況，這不是我的世界，我不能破壞別人的作品，我不應該越俎代庖反客為主。說到底，我到底是善良、還是傲慢呢？連我自己也說不清楚。

“不過，無論溫世白是什麽情緒。”冷亦寒從車前鏡看了我一眼，眼神淡淡的，沒什麽情緒，“于歡歡，你能把他當作一個平等的人好好思考有關他的問題嗎？你可以不要對他的情感妄下定論嗎？我并不是想要幫溫世白說話，但是我不想看到你默認他必須做什麽。他要做什麽，是他自己應該決定的，不是你替他決定的。”

沈驕陽有些不快地皺眉，大概是不太滿意冷亦寒這句話的內涵。我帶着些許逃避性質地低下頭，垂着腦袋點點頭：“好。”

等到我們來到溫家的時候已經到了下午五點左右。溫家是一棟五層樓的洋房，整體設計就仿佛那種民國時期洋房別墅一般精巧雅致。來迎接我們的是溫家的二夫人，她妝發精致，儀态尊貴，朝着冷亦寒打了個招呼之後便把我們帶到了三樓溫世白的病房。恰好沈月婉端着一碗藥從裏面出來，見到我們，她微微一愣。

沈月婉仿佛已經融入了那種高貴的環境氛圍，穿着一條休閑舒适兼顧美觀的淺色居家睡裙，烏發歪斜地挽成一個慵懶又雅致的發髻，圓潤又帶着古典美感的鵝蛋臉上未施粉黛，反而更顯得清水出芙蓉：“……”

冷亦寒卻沒有理會她的尴尬，只是點點頭就走進了病房。錯身而過的時候，我甚至能感覺到了沈月婉全身都僵硬了不少。而冷亦寒則忽然停下腳步，歪着頭俯視打量了一眼自己的未婚妻：“你在害怕？怕什麽？”

沈月婉沒有說話，她咬着嘴唇，搖搖頭，就像是賭氣一樣垂下眼小聲說道：“冷總，誰看了你不害怕？讓人害怕不是你的樂趣嗎？”

冷亦寒無聲地提了提嘴角：“那是你膽子太小了。”

從冷亦寒的角度或許看不清，但是我面對沈月婉，能清楚地看到沈月婉臉色一變，那神色是一種被忤逆後的憤恨。她沒有繼續回話，只是端着托盤徑直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