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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堂前的學徒基本都後頭圍觀去了,看百草堂重視的程度,估摸着需要不少時間。

楚玉茹敲了敲腿兩側緩解酸麻,把養生的茶倒進了水壺中,跟堂前守着的人說了一聲便戴着鬥笠出去了。

家中的糧缸快見底,趁着空閑去糧鋪子買小口袋米回去。

楚玉茹想起挨家挨戶的炊煙,也想早晨吃口熱乎的。

糧鋪子地方不大,東西互相挨着,一個個深筐裏放着各種米面糧食,上頭蒙着白色紗布,免得落了灰塵。

老板是個精瘦的女人,躺在搖椅裏搖晃着蒲扇,習慣盤着兩個油光漂亮的核桃消遣時光。

見楚玉茹在米前斟酌,眼底閃過精明,主動上前開口搭話,“買米啊?”

蒲扇掃過一片堆成小山似的白花花大米,“這些可都降價了,現在買最劃算。”

楚玉茹捏了一小撮米搓了下,有些用拇指碾就碎了,顏色也不似新米透如玉,“還有其他新米嗎?”

糧鋪老板眼珠子一轉,裝傻充愣,“這就是新米啊。”

新米顏色不可能那麽深,也不會用手一碾就碎成渣,分明是陳米。

楚玉茹眼睛都沒擡,轉身就走。

老板幾步追上她,蒲扇擋着一側臉,五官皺起,露出難色,“官道有虎傷人,新米到時間了還沒運過來,我只能出此下策。”

“下策不是以次充好,陳米賣新米的價格。”楚玉茹抽出被握着的胳膊,見老板着急冒汗,語氣軟了下來,“我能發現,其他人也能發現,到時候你的口碑就壞了。”

“是是,我現在就去改牌子,保準下次不這樣了。”老板推着楚玉茹的後背回到糧鋪子,拿來口袋裝的鼓鼓囊囊的遞給她。

陪着笑臉道,“你是我今天第一個客人,陳米還沒賣出去。你看,我免費送你一袋米,你別宣揚出去。”

楚玉茹掏了碎銀子放在桌上,将米口袋系緊,“陳米什麽價格我給多少,以後別幹這事就行。”

老板連忙當着楚玉茹的面把牌子換了,蒲扇替她扇風,再次保證不會投機取巧了。

站在糧鋪門口目送着楚玉茹的離開,見她的身影隐匿在人群中,老板不耐煩的把蒲扇一扔,又把牌子撿了回來換了上去。

楚玉茹沒着急回百草堂,而是去了縣城中心,那兒有一塊公告牌,朝廷或是縣衙門發布通知,都會貼在上頭。

公告前擠滿了百姓,楚玉茹護着米袋子,鑽了縫隙擠到了前頭。

擡頭就是一張栩栩如生的老虎畫像,告示上寫了老虎多次傷人,影響了來往的商隊。

若是有能人除去禍害,縣衙門有高額懸賞。

賞錢不少,夠普通百姓家吃上半年,不過沒多少人敢動心思。

老虎可不是野貓,一爪子拍下去人不死也的殘。

“誰敢去抓老虎啊,不要命了。”

“說不定就有能人呢,你忘了前幾年抓狼的?”

“狼和老虎是一個東西嗎?”

……

公告前的百姓激烈讨論着,楚玉茹已經從人群中鑽了出來,擡頭看了眼天色,腳步不停的向着百草堂走去。

百草堂前恢複了熱鬧,溫掌櫃已經準備好了銀子,一整塊的鹿皮放在手邊,悠哉的喝着茶水。

目光掃過楚玉茹臂彎中的糧袋子,鄙夷,“王老板心都是黑的,你還去她家買米?”

楚玉茹裝好錢袋子,這次給的不少,沉甸甸的,“她保證以後不會再犯了。”

溫掌櫃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頭一次見心眼那麽實誠的人,別人說什麽就信什麽的。

鹿皮剝的完整,內部不見半分血漬碎肉,楚玉茹正準備疊起收入布包中,溫掌櫃手掌壓在了上面。

她胳膊搭在櫃臺上,身子前傾,一側眉毛挑起,商量道,“不然鹿皮也賣給我,我肯定出個好價錢。”

“鹿皮不賣,我要留着。”楚玉茹一點點從溫掌櫃的指下把鹿皮抽了出來,搖搖頭半分不理會溫掌櫃哀求的表情,塞入了包中。

不止實誠,還是個認死理的,溫掌櫃只得作罷。

臨走時楚玉茹問了公告上老虎的事情,溫掌櫃輕輕瞟了一眼,盤來算盤啪啦撥了幾個算珠,“你要是能把老虎逮來賣給我,我能給你這個價。”

楚玉茹匆匆瞥了眼算盤沒說話,重新戴好鬥笠,出了百草堂。

回到村子時太陽只剩小半弧露在外面,蒸騰的熱氣降下了些,風吹在身上帶起涼意。

尋常這個點見不到人的王翠站在楚玉茹的院子前,遠遠就沖着她揮手。

親切上前攬住楚玉茹的肩膀,“可算是等到你回來了,為了慶祝你捕獲梅花鹿,我讓錦絮做了幾個菜,咱們慶祝一下。”

楚玉茹壓下心中疑惑,手推了幾下籬笆門,“你修好的?”

“都鄰裏街坊的,看見了可不得幫一手。”王翠挺起胸脯,得意洋洋,“怎麽樣,還說的過去吧。”

王翠好心的将她院門修好,又主動為她慶祝的,楚玉茹拒絕邀約顯得有些無情。

同意後把東西放回屋子,特意換了身幹淨的衣服才過去。

楚玉茹來過王翠家中一次,空蕩蕩的無半分生活氣息。

如今錦絮到來,重新升火的竈房,桌上擺着熱氣騰騰的飯菜,多了絲煙火氣。

錦絮端着最後一道菜出來,半垂着眼眸無悲無喜,像是一個漂亮的木雕娃娃。

美則美,卻毫無靈魂。

楚玉茹視線一觸收回,被王翠拉着坐下。

王翠倒滿酒杯,給自己也滿上,催促着楚玉茹拿起,碰杯道,“每天二兩酒,快活似神仙。”

楚玉茹雖沒喝酒的習慣,但不想掃了興致,王翠喝了個見杯底,她跟着一飲而盡。

都是尋常家常菜,下酒最是美味。

楚玉茹注意到勞累做了一桌子菜的錦絮,此刻正捧着碗,獨自坐在竈臺的小凳子上安靜的吃着。

心中泛起苦澀,吃到嘴裏的菜都成了澀的。

見王翠絲毫沒覺得有何不妥,楚玉茹看不下去勸說道,“讓你夫郎一起來吃吧,竈房剛滅了柴火,煙嗆人還熱的慌。”

“沒事。”王翠不甚在意的擺手,給她滿上酒水,扯開話題道,“你快和我說說是怎麽捕到鹿的?”

楚玉茹沒碰酒水,也沒接話頭。

王翠強撐着沒變臉,手拍在大腿上難掩語氣中的不耐煩,瞎編道,“他啊!怕生,坐那吃挺好的。”

像是擔心楚玉茹不相信,酒杯重重磕在桌子上,“人家擔心你,你回句話啊!”

錦絮藏住眼底的恨意,捏着筷子的手驟然攥緊,再側眸凝視她們時只剩下楚楚可憐,乖巧的點了點頭。

“你看,我男人我能不了解。”王翠露出滿意的笑容。

即便是察覺不對勁,但楚玉茹沒理由再追問過深,回了王翠問的話。

捕到鹿實屬運氣,要說什麽技巧楚玉茹還真說不出理所然來。

酒喝了大半壺,楚玉茹酒氣上頭思緒變的遲鈍了不少,握着酒杯盯着桌上跳動的蠟燭發呆。

王翠看狀态差不多了,捂住臉開始哭訴。

“我們做了那麽多年的鄰居,你也知道我沒什麽長處。從前我一個人混日子也就罷了,現在還多了張嘴要養,得找份能謀生的正經活幹。”

楚玉茹重重拍上王翠肩膀,贊同的點頭,“成家了,就得好好照顧家,得做起頂梁柱來。”

王翠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淚,搓着手試探的詢問道,“年輕時幹的混賬事,腸子都悔青了,沒人願意幫我,要不你帶帶我賺錢吧!”

“我沒什麽賺錢的法子,只有上山捕獵換點銀子。”楚玉茹腦袋昏沉,撐着下巴勉強說道。

王翠眼睛瞬間放大,“我就跟着你上山捕獵,我力氣大,能抗能打的。”

楚玉茹手被王翠抓着,腦海中閃過的卻是錦絮的笑容,和他在簡陋的竈房內做早飯的模樣。

揮去雜亂的思緒,仰頭喝淨杯中酒水,“那好,明日就跟着我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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