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 8 章

随着炖煮時間越久，多種香料将油脂香激發到極致，混合的氣息霸道而又張揚。

這就是鹵。

裴嫂子不知咽了多少次口水，她眼巴巴盯着鐵鍋的肉：“阿春，這肉炖煮好了嗎？”

唐春想了想，随即點點頭：“但這肉還需浸泡一整夜，方才更入味。”

話是這樣說，但她卻起身，将木鍋蓋掀開，滾燙的熱氣瞬間綻開，鍋中的豬頭肉色澤呈醬紅，在燭火下晶瑩剔透，光看着就有胃口。

唐春用筷子挑了塊小份豬頭肉，放在碗中遞給裴嫂子。

裴嫂子微微一愣，不确定的問道：“這是給我的嗎？”

唐春眉眼帶着溫柔的笑意：“嫂子幫幫我試試味道。”

裴嫂子迫不及待地接過，用筷子小心翼翼的夾起一小塊送入嘴裏，豬頭肉有些地方會偏肥，有些地方會偏瘦，而這塊偏後者。

肥肉入口劃開，瘦肉用舌頭微微抿一下就散開，那充滿肉汁與鹵香從口腔內鋪開來，并占領每一處每一寸。

等裴嫂子回過神，碗中空空如也，她忍不住朝鐵鍋方向看去，然後感嘆道。

“總覺得你嫂子前些年是白活了。”

吃的都是什麽喲。

唐春輕聲道：“等浸泡一晚上的話，口感會更加豐富，不過豬肉頭吃多了會膩，待會我炸些辣醬，搭配着吃會更好些。”

裴嫂子不由睜大眼，已經是人間美味了，還能更好吃些，乖乖！那豈不是要把天上的神仙都給饞下凡。

Advertisement

唐春扭頭看向窗外，院外一片靜寂，月色涼如冰散落在地。

“嫂子要不先去歇息？”

裴嫂子猶豫半響：“我還是在這陪着你吧。”

這肉味太香了，怎睡的着。

唐春眸光明亮的眨了眨眼，如夜空中調皮的星星：“那辛苦嫂子了。”

她接下來要做的事很簡單，煮雞蛋跟炸辣醬。

煮好的雞蛋剝殼，用刀在上面小心翼翼劃三道口子，然後放入鹵肉裏浸泡，而炸辣醬則簡單的多。

辣醬最重要的是辣椒粉，其次是後面的加入的調料，例如白芝麻，白糖等，唐春除了這些，還加一些其他的調料，再用燒滾的熱油澆上去。

不過這個澆熱油也是有秘訣的。

熱油不能全部澆下去，這樣炸出的辣椒油發黑發苦，必分多次澆下去，炸出的辣椒油才會發亮，也不會發苦，而辣椒油沉澱一晚上，色澤也會更加好看。

裴嫂子說過，本地人喜辣。

這炸好的辣醬就是迎合他們口味。

一切都弄完後，唐春才擡手伸個懶腰，轉頭看向裴嫂子，正想說什麽，卻發現裴嫂子坐在板凳上，身體依靠着木門睡了過去。

她上前走過去，半蹲着身子，輕聲喚道：“嫂子，我們回屋睡吧。”

裴嫂子睡的迷迷糊糊，直至一股辛辣的香氣鑽入她的鼻腔，将不怎麽清醒的腦子攪個天翻地覆，十分上頭。

“阿春，這是什麽味呀？”

說完，眼中一片清醒，還擡起腦袋朝竈臺邊看去。

這讓唐春有些忍俊不禁，嘴角微微向上勾起，臉上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小驕傲，她并未告知裴嫂子這是什麽，而是保持神秘道。

“明日再告訴嫂子。”

唐春攙扶起裴嫂子，朝着廚房外走去，随着夜風起，兩人身上沾染的煙氣也散去大半。

将裴嫂子送回房，唐春則伫立在院中，她擡頭看向夜空中那散落的星星，半響才轉身離去。

翌日。

天蒙蒙發亮，随着嘹亮的雞鳴，唐春微蹙眉心睜開眼，在伸手到被褥外準備起身時，那刺骨的冷意讓她徹底清醒過來。

起身後，唐春直奔廚房查看昨夜的成果。

因為天氣比較寒冷的緣故，所以鍋中的鹵肉呈膠狀，唐春小心翼翼的将它們勺入感覺的大瓦罐中，然後蓋上木蓋，開始生火做早飯。

早飯很簡單，煮兩碗素面，然後挖一勺膠狀的鹵汁，熱騰騰的面湯很快就将鹵汁融化，香氣一下子就散發出來。

正巧裴嫂子從屋內走出來，見廚房炊煙袅袅，就知曉唐春在裏頭忙活。

她連忙用茶水漱口，正準備過去，卻被院外的張氏給喊住。

“裴嫂子，你家昨夜炖煮什麽東西，可太香了。”

裴嫂子向來不愛同柳家人來往，更何況心眼賊多的張氏，她翻了個白眼，語十分不客氣的說道。

“當然是煮的肉，你要饞就去城裏買幾斤肉回來炖煮，也能這麽香。”

張氏被堵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可在瞧見有村民過來，便故意大聲道。

“就算買肉回來，也沒有裴嫂子手藝好，上次送過來的魚頭，雖然沒什麽肉，但也極香。”

正巧走過來的村民聽完這話，忍不住埋怨道：“我說裴嫂子，你未免也太過小氣，張氏怎麽說也童生娘，怎麽能送魚頭呢。”

裴嫂子被這話給氣的不行，什麽是送，明明是讓小喜拿着空碗來家門口讨。

這時唐春從廚房裏走出來，方才三人說的話她也聽見，怎會聽不出其中一人心懷不軌，在掃了眼站在院外的兩人後。

“阿叔說的有理，要不然今日你買條魚送給童生娘。”

那人一聽，臉色頓時變了，連忙裝作沒聽見，扛着鋤頭灰溜溜的離開。

唐春則一臉無辜：“嫂子，我可是說錯話了？”

裴嫂子搖搖頭，恨不得将唐春抱在懷裏狠狠親上一口。

這孩子，瞎說什麽大實話呢。

張氏狠狠瞪了眼壞自己好事的唐春，心裏忍不住嘀咕，生的那麽好看，定不是什麽正經人。

唐春直接無視張氏，上前親昵的摟着裴嫂子的胳膊，她嘴角微揚，輕聲問道。

“嫂子可吃辣，昨夜做了些辣油，要不要放一勺面湯裏頭？”

裴嫂子眼前一亮：“可以放兩勺嗎？”

兩人邊說邊笑進廚房，只留張氏站在寒風中，氣的嘴都歪了。她咬着牙，暗自發誓，待她兒考上秀才，定要給幾分顏色這兩人瞧瞧。

廚房內，香氣四溢。

裴嫂子從未吃過這般好吃的面，因加了辣油，身上很快就暖和起來了。

這一碗下肚，暢快淋漓。

舒坦！

裴嫂子原本想舔完碗邊，卻被唐春伸手制止。

“待會若是餓了，嫂子可以嘗嘗我那卷餅。”

這話瞬間安撫裴嫂子那躁動的腸胃，等何大趕驢車過來時，家中東西都收拾差不多。

裴嫂子知曉唐春力氣小，便招呼何大過來搬東西。

要搬的東西很多，裝有鹵肉的大瓦罐，要烙餅的材料，滿滿一竹籃的白蘿蔔等。

何大有些詫異：“嫂子，你們這是做什麽吃食呀？”

裴嫂子一臉得意：“卷餅，待會我要做阿春第一位客人。”

何大瞥了眼坐在裴嫂子旁側的小娘子，依舊覺得不像是什麽好人，至于那什麽卷餅，定是忽悠人的，肯定不好吃。

待到茶水攤，将東西全都搬下來後，唐春同裴嫂子說一聲就進城拿小鐵鍋，等趕回來，茶攤前已經圍滿不少人。

一部分人來喝茶，一部分則好奇“郾城獨一份”。

有人瞧見唐春的身影，連忙打趣道：“小娘子，你這郾城獨一份怎麽還未開張。”

唐春也不惱，柔聲解釋着：“馬上就開張了。”

待回到茶水鋪內，她先将小鐵鍋洗淨，就開始挑卷餅的面糊。

面糊是用不同雜糧粉混合恰當的水調制出來，這一步說簡單也簡單，說難也難，若面粉跟比例不對，會因太黏稠而無法成形，也或許不夠酥脆。

唐春端出面糊，兩個竈臺的火已經被裴嫂子升了起來，她将裝有鹵肉的瓦罐放在上面，面糊盆跟辣油用紗布蓋上，又轉身洗了兩個水靈靈的大白蘿蔔過來。

不少人已經等着了，目光直勾勾盯着那瓦罐，顯然所謂的郾城獨一份就藏在裏頭。

随着溫度升高，瓦罐中的香氣也慢慢散開，那香氣濃郁勾人，肉香四溢，讓人口水瞬間就饞了出來。

有人忍不住開口問道：“小娘子，你這吃食可有名字，怎麽個賣法？”

唐春早就想好價格：“卷蘿蔔絲兩文錢，加雞蛋多兩文，加肉多三文錢。”

說完，她伸手将瓦罐上的木蓋子給掀開，濃郁的肉香瞬間鋪散開。

唐春低頭勺了勺面糊在小鐵鍋上，再用竹片刮均勻，在這過程中，她用漏勺撈出一顆鹵好雞蛋跟一小塊豬肉，将其放置木板上剁碎，再利索切了些蘿蔔絲。

那面糊因受熱開始變色，唐春拿起幹淨的毛刷子，蘸着辣油刷在上面，面香混合辣油香，引起的不少人開始吞咽口水。

唐春還在繼續，用鏟子将面皮翻面，把剁好的鹵雞蛋沫，肉碎，蘿蔔絲均勻撒在中間，随即将面皮左右對着，再上下對折，然後放入旁邊的碟子中。

“嫂子，過來試試，看好不好吃。”

回過神的裴嫂子愣了愣，她有些不确定的問道：“給我的嗎？”

唐春笑着點點頭。

雖說早上吃了一碗面，但碟中那熱乎乎，又加了鹵肉跟辣醬的卷餅子，對裴嫂子誘惑力極強。

因為她十分清楚，那鹵肉跟辣醬是多麽美味。

有人還在瞻望，有人則忍不住，那瓦罐中飄出來的香氣實在是太誘人了，他上前十分豪橫道。

“小娘子，給我也來一份，全都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