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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
唐春眼底閃過一絲鄙夷,随即将目光落在裴嫂子的身上,那筐菌子已經洗了大半,還剩下大半放置旁側。
“裴嫂子,我來幫你吧。”
她剛起身,就被裴嫂子喊住:“你好好坐着。”
許是怕唐春不清楚凍瘡的嚴重性,故邊起身,邊開口說道。
“這凍瘡都是寒冬臘月凍出來得,手腳位置或臉跟耳朵這四處最容易得,剛開始凍瘡呈青紫或紅斑狀,後會感到燒灼癢痛,局部搔癢麻木,甚至潰爛,可等天氣轉暖又會自個自愈。”
當初這些話是裴老大說給裴嫂子聽。
如今這些話是裴嫂子說給唐春聽。
“別以為就這樣無事,凍瘡只要複發,就極其難愈。”裴嫂子板着張臉,語氣嚴肅:“不然有你好受的。”
唐春神情錯愕,許是沒想到凍瘡竟這般嚴重。
這倒也不怪她,家中還未出事,唐春就是爹娘手心中捧的明珠,後被姨母接過去,也從未怠慢過她,吃喝穿用住皆是頂好。
冬日時,那屋子裏更是暖和的能出汗,又怎會得凍瘡。
唐春知曉裴嫂子是在關心自己,她乖巧的坐在木凳子上,聲調微微向上揚起。
“嗯,我聽裴嫂子話,好好坐在着。”
裴嫂子這才放下心來,轉身走進廚房。
而唐春也算是是偷得浮生半日閑,她仰着頭,看着一縷縷青煙從黑色屋檐鑽出,不到片刻,便被風吹散沒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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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柳家屋內。
柳鴻飛神情激動的同張氏道。
“娘,只要拿出三十兩銀子去疏通,你兒這次秀才之位就穩了!”
張氏瞬間瞪大眼睛,一臉不可置信。
“真的?”
柳鴻飛點點頭,許是怕隔牆有人,他小心翼翼張望四周,才小聲道。
“賈夫子親口同我說的。”
這賈夫子是郾城三行書院的副院長,更是這次春闱的出題者之一,昨夜柳鴻飛被叫過去,那賈夫子是親口承諾,若能拿出三十兩銀子,他今年必榜上有名。
三十兩銀子跟秀才之位相比,簡直是穩掙的買賣。
故此,柳鴻飛才趁午休急忙忙的趕回來。
既是賈夫子說的,那定是不會騙人,一想到自己馬上就是秀才娘,張氏激動的雙手直哆嗦。
柳鴻飛則十分焦急的說道:“娘,我還要趕去書院,你快拿銀子給我。”
銀子這兩個字像是一塊堅硬的石頭,瞬間将張氏的美夢給砸碎,她連忙回屋從衣櫃中翻找出家中所有的積蓄,在數清有多少後,頓時心冷了半截。
十兩銀子。
只有十兩銀子怎麽能夠。
張氏很快就有了注意,然後輕聲安撫道:“兒呀,你先回書院,春闱之前,阿娘定能湊足三十兩銀子。”
柳鴻飛相信阿娘不會拿自己前途開玩笑,見時辰差不多,又急忙忙的朝郾城方向趕去。
張氏不放心,跟着柳鴻飛出了院子,再目送她兒身影逐漸成個小黑點,徹底瞧不見時,才轉身朝着大房屋走去。
這一幕正巧被裴嫂子瞧見,她低頭邊把野雞浸泡在冒着滾滾熱氣的木盆裏,邊同唐春道。
“每次那柳鴻飛回來,張氏都會一趟孫氏的房內。。”
唐春正盯着院中的爛泥,不知在想什麽,在聽到裴嫂子的那番話後,眼底露出一絲厭惡。
那柳鴻飛還真是會獨善其身!
唐春想了想:“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裴嫂子搖了搖頭:“遲早有她後悔的時候。”
說完,她就開始扯野雞的雞毛,被熱水燙過的野雞,只需輕輕用手一扯,那毛就掉了。
等脫完雞毛,裴嫂子左手拿着菜刀,右手提着脫好毛的野雞走進菜園子,她動作利索的開膛破肚,能要的要,不能要的就丢在角落,留給那些野貓兒吃。
處理幹淨後,裴嫂子皺着眉頭喊道。
“阿春,你去屋裏頭正中間櫃子下方,抽一根幹艾草放到院內燒。”
唐春連忙起身:“好勒,裴嫂子。”
她進屋,便瞧見櫃子下方擺放十幾捆幹艾草,唐春從中抽了一根出來,進廚房用火石點燃後,就坐在旁邊候着。
半響,專屬艾草的那股中藥草味慢慢驅散院中的血腥味。
而裴嫂子将處理好的野雞跟菌子進了廚房,然後一股腦的丢進鍋裏,想着還有大半的菌子沒有洗好,她擡頭對着外面喊道
“阿春,你坐竈前替裴嫂子看着火,別熄了就行。”
菌子炖野雞不需要太多的技巧,菌子本身就鮮的不行,野雞更是柴而不瘦,兩者随便炖煮都好吃的不得了。
唐春扭頭看向廚房內,聲音輕柔應道:“好。”
随着土竈的火舌吞噬幹柴,鍋中的香氣逐漸彌散出來,那是純粹的野菌子的香氣,以及濃香的雞味,兩者的糅合可謂天造地設。
唐春坐在竈臺前,見火勢弱了幾分,便塞根幹柴進去,時不時用木棍疏通疏通,免的幹柴塞的太多,将火苗給壓滅了。
這時外面傳來一道陰陽怪氣的聲音。
“我說裴嫂子,你家那茶水攤還什麽賣吃食的攤子,不是掙了可多銀錢嗎?怎麽還同我們搶菌子。”
說這話的是鐘寡婦,她背着空簍子同其他村民路過,瞥見裴嫂子那滿滿一堆的菌子,心裏頓時不平衡起來。
裴嫂子袖口被撸到手肘處,手裏正拿着一棵巴掌大菌子,在聽到鐘寡婦這話後,立即站起身,單手叉腰反駁道。
“怎麽?我家有銀錢就得讓着你嗎?”
鐘寡婦被怼的臉色有些難看,可很快她就露出委屈的神情,微低着頭。
“我只是覺得,你家不缺吃食,何必同我們這些可憐人搶這些東西。”
許些沒有采到菌子的村民們聽後,頓時覺得這話有理,不由開始嘀咕了起來。
“是啊,鐘寡婦這話說對。”
“我聽聞她同那遠方親戚一日能掙上半貫錢呢!”
這讓在場所有人開始驚呼不已,這麽多!!!
有人氣憤不已:“那還同我們搶菌子。”
唐春連忙從廚房裏走出來,看到的是一群人站在院門口,每個人臉色神情不同,有嫉妒,有震驚,有氣憤,還有幸災樂禍。
裴嫂子是氣的不行,她惡狠狠盯着鐘寡婦:“把你嘴給老娘閉上!”
鐘寡婦卻一臉無辜道:“我說的是實話。”
“裴嫂子,你可是同這位嫂子有什麽過節,怎三番兩次來胡說八道呢?”唐春走上前,她那張精致小巧的臉露出淺淺的笑容,聲音也輕柔柔的。
鐘寡婦記得唐春,若不是她插手,上次也不會吃那麽大的虧。
想想,這臉就疼的不行。
“小娘子說的什麽話。”
唐春眨了眨她那雙漂亮的杏眼:“這位嫂子,我說的可是實話呀!”
鐘寡婦被怼的啞口無言,都不知怎麽接話。
唐春也不給鐘寡婦機會,趁勝追擊道 :“可是忘了你上次污蔑裴嫂子私會外男之事?”
鐘寡婦連忙反駁:“這次我可不是污蔑,我只是打抱不平!”
有村民則不滿的喊道:“你們都掙了那麽多銀錢,又采了多菌子,說都不讓說了。”
唐春微微挑眉,這番話她還是第一次聽。
“銀錢是我們起早貪黑掙的,菌子是我們含辛茹苦采的,有人嫉妒嘴碎幾句倒也無妨,但說搶就不對。”
沒等鐘寡婦開口,唐春繼續道:“那大山跟菌子身上可沒寫任何人的名字,都是靠自個本事采的,怎麽能算搶呢?”
她直勾勾盯着鐘寡婦:“我若是說錯了,這位嫂子可定要說出來。”
鐘寡婦都快咬碎後槽牙,這小娘子還真是牙尖嘴利,像是專克自己似的,只能擠出一抹苦笑出來。
“沒錯,是我想岔了。”
唐春沒應聲,只是看向其他村民,臉上笑意不變。
鐘寡婦同那些村民也不好再說什麽,全都灰溜溜的離開。
等人都走光後,她不由驚呼一聲,吓的身後裴嫂子差點跳起來,她急忙喊着。
“怎麽了,怎麽了!”
唐春邊朝廚房走去邊道:“竈裏的火也不知熄沒熄。”
裴嫂子微微愣住,随即那張大圓臉露出開心的笑意。
“熄了便重新生起來,不妨事。”
唐春點點頭,然後轉身走進廚房裏,而裴嫂子則站在原地,她目光落在鐘寡婦離去的身影,忍不住昂首挺胸,小聲嘀咕着。
“哼,我現在可是有人護着。”
而剛剛那些話正好被張氏聽的清清楚楚,在聽到一日能掙上一貫錢時,眼前瞬間發亮。
而她手裏拿着是大房所有的家産,才二兩銀子,少的可憐,還想着自個兒給他死後摔碗,真是可笑。
張氏随即又去柳老太那要銀錢,可她又不能全盤托出,只能尋個理由,事關自個金孫讀書的大事,柳老太只能咬着牙,先讓張氏出去等着,待屋子裏只有她一人,才打開床頭上方的櫃子,從裏頭找出一個不起眼的藍布頭出來。
這裏面有五兩銀子,是柳老太的的棺材錢。
她想了想,拿出二兩銀子出來。
屋外,張氏看着手中的二兩銀子,心頓時涼了半截,這湊起來才十七兩銀子,餘下的十三兩銀子可怎麽辦。
不對!
有法子!
張氏迅速擡頭,目光熾熱朝着對面冒着炊煙的院子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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