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第 31 章

雨不知何時停了，烏雲也在逐漸散去。

熊美玉還得急得回去處理那些未賣出去的肉，同唐春告別後，便留下豬頭匆匆離去。

唐春站在原地許久，臉色略有些難看，她本打算掙五十兩銀子，便女扮男裝尋镖局随着他們去京都。

可如今……

唐春垂眸，當時她逃出來後，就努力朝着府衙方向那邊趕去，想求官府派兵救救姨母姨父，不曾想瞥見一名沒有掩面的黑衣人直接躍進府衙內。

當時唐春只覺得如墜冰窟，她擦幹淚水，女扮男裝逃了出來，這一路上唐春十分畏懼官府之人，故此在瞥見蔡鋪頭時，她不由想起滅門之事。

而熊美玉方才那些話，讓唐春感到一陣後怕，她甚至懷疑殺害姨父一家的真正兇手，會不會就是郾城镖局背後之人？

唐春不敢細想，她微微垂眸，雙腿有些發軟的走在旁側的長凳處坐下。

地上的火堆已經燃盡，只剩下零零火星，升起縷縷青煙，随着“咔嚓”一聲，一根燒盡的黑炭轟塌碎成五六塊。

既不能随镖局去京都，那自個要如何去？

郾城到京都且不說路途遙遠，中途更是危險重重，而光靠她一人定是不行。

這時茶水攤外響起何大的聲音。

“唐娘子，裴嫂子可是催着我來接你回去。”

唐春擡起頭應了聲：“馬上就來。”

何大似是想到什麽，他跳下驢車走進茶水攤，邊幫忙将裝有豬頭的背筐背起，邊開口詢問道。

Advertisement

“唐娘子，今日可有剩的鹵肉？”

最近何大用驢車載人掙了些銀錢，便想着每日都來買些鹵肉給阿奶吃，他阿奶年紀大，牙口不好，可鹵肉入口軟爛，湯汁更是濃香四溢。

雖每次買回去，阿奶都會抱怨太浪費銀錢，可吃的時候，卻要比以往多吃半碗。

何大就這麽一個親人，自是想用自個最大的本事，好好孝敬阿奶。

唐春有些不好意思道：“今個的鹵肉都賣完了，不過明日熊娘子那開始買鹵肉，到時你可以去那邊瞧瞧。”

說完，她邊将熊美玉賣肉位置告知了何大。

何大神情有些錯愕：“就是昨個扯柳巧兒頭發的小娘子？”

唐春微微一愣，然後點點頭。

何大想了想：“行，那明日我去瞧瞧。”

時辰也不早了，唐春搬完東西鎖好門，便坐上驢車。

雨後的路有些難走，坑坑窪窪的。

待到村門口，那驢走的急，竟濺許些泥水到旁邊的柳安身上，可奇怪的是，那柳安也不生氣，而是急忙忙的朝着村外方向走去。

何大忍不住嘀咕：“柳安叔有些奇怪，若換平日定要我賠銀錢。”

唐春看着柳安離去的身影，是有些奇怪。

裴嫂子正在院門口站着，見那輛熟悉的驢車後，這才放下心來，并上前幫忙将東西搬出來。

“可是淋了雨。”

裴嫂子握着唐春那冷冰冰的小手，心疼的問道。

唐春臉上露出淺淺的笑意：“無事的。”

裴嫂子連忙起身，神情嚴肅：“怎會無事，這春日冷雨寒的很，若是感染風寒可不好，嫂子現在就去給你煮姜湯還有熱水。”

唐春眉眼含笑：“嫂子待我可真好。”

原本板着臉的裴嫂子一下子就破功了，語氣有些寵溺道：“你呀，就會哄人開心。”

說完便起身去廚房煮姜湯。

唐春也沒閑着，尋個幹淨的地方開始燒豬頭，趁着燒豬頭這個空隙就和面，直至裴嫂子喊她去喝姜湯才得了空。

姜湯的味道實屬難喝，唐春只喝小半口，那眉心就緊緊蹙起。

裴嫂子站在旁側苦口婆心道：“俗話說良藥苦口，再喝一碗。”

沒法子。

唐春只能憋着一口氣，将那大碗的姜湯灌下去。

裴嫂子這才滿意的點點頭。

那沐浴的熱水還再燒着，唐春将豬頭放入瓦罐中開鹵後，就開始處理買回來的魚籽。

裴嫂子好奇的蹲在旁側，忍不住問道：“這要怎麽吃？”

唐春邊用清水小心翼翼沖洗這些魚籽，邊輕聲說道：“煮酸辣魚籽鍋。”

這道菜是姨父喜歡的吃。

他這人偏愛吃內髒，魚籽就是其中之一。

只不過魚籽腥味較重，又容易散，故此要做的好吃就須做的口味重些，例如麻辣。

而酸辣魚籽鍋是唐春自個鑽磨出來的，更是被姨父贊不絕口。

光聽那酸辣兩字，裴嫂子就忍不住流口水，目光死死盯着那一粒粒黃色的魚籽，以往魚籽都是保留在魚肚中，極少單獨拿出來煮。

裴嫂子還是第一次見這麽多魚籽呢。

這魚籽清洗幹淨後，唐春冷水下鍋，鍋中放入去腥姜片白酒等，待煮開定型後才撈出用油煎香，最後放入切好的腌辣椒沫。

随着那腌制的酸辣椒沫丢下去的瞬間，帶着酸味的辛辣味瞬間散發出來，再倒入清水，少許米酒以及酸蘿蔔絲，開始大火焖煮入味。

趁這個功夫，唐春開始腌制白條，雖是腌制，也只是許腥撒點鹽巴，待會炸出來沒那麽淡。

除此之外，也順手将那糖三角給做出來。

裴嫂子見唐春忙個不停，連忙道：“這炸魚跟蒸饅頭我都會，讓嫂子來，這熱水也燒開了，你先去沐浴換身幹爽的衣裳。”

唐春這身衣裳雖被火烤幹，但依舊會有些潮氣，她也沒有推辭，提着兌好的熱水去沐浴。

待沐浴完，唐春換了身淡杏色的襖裙，還未絞幹的頭發就這般散在身後，可讓她未想到的是，剛走出來就撞上站在院中的裴言澤。

這時裴嫂子從廚房內走出來，見到唐春出來後，連忙吆喝道：“阿春，快過來嘗嘗這糖三角。”

唐春擡眸輕嗯了聲，直接無視裴言澤，鑽入廚房中。

只見那蒸好的糖三角膨脹許些，白胖白胖的可愛極了，此時正冒着熱氣。

她接過裴嫂子遞過來的筷子，小心翼翼夾起來一個糖三角，放置嘴邊，先是是輕輕吹了吹，然後咬了一小口。

糖三角中那已經融化的湯汁順着湧出來，甜滋滋又燙個不行。

唐春被燙的用手做扇，呼呼嘴裏的熱意，可那雙漂亮的杏眼卻亮晶晶的，亦如夜空中的星星。

裴嫂子見狀，語氣帶着笑意道：“慢點慢點。”

院中。

裴言澤目不轉睛看着燭火下那溫婉素美的小娘子，就這樣大大方方的盯着，他目光從那紅彤彤的小臉挪到那雙亮晶晶的眼眸。

而周邊的喧嚣似都安靜下來，有什麽東西撬開那堅硬的的軀殼，開始在裏頭生了根，發了芽。

他從來不知曉，會有一日如此渴望一人給自個暖炕頭生崽子。

那目光太過灼熱，唐春不由扭頭望去，目光透過廚房的窗，撞入那深邃如深井般的眼眸中。

她心微微一顫，連忙錯開。

這時裴嫂子也想起了裴言澤，想着飯菜都做好了，便打好飯菜又裝兩個糖三角放入竹筐中。

唐春垂着眼眸，聽着院外的說話聲。

她伸手捏起那有些涼的糖三角，放在嘴邊，似是想到什麽，側目看向已經離去了裴言澤。

裴言澤是在京都幫貴人做事的，也就是說他還會去京都。

想到這裏，唐春有些心動。

那怕裴嫂子曾說過，裴言澤替貴人辦事得罪不少人，在去京都的路上興許會遇見仇家。

何況能給貴人做事，也說明裴言澤是有些本領在身上的。

夜間，唐春躺在床榻間翻來覆去。

她不蠢，怎會不知裴言澤每次瞧自個的眼神代表什麽，只是一直在裝糊塗罷了。

唐春緊緊抿着唇，許久，在心裏做個一個重大的決定。

有些東西是死的，可她必須要活着去京都。

屋外夜風陣陣，吹得的樹上的嫩枝條簌簌作響，不知何時睡着的唐春緊蹙眉心，陷入噩夢之中。

直至一聲嘹亮的雞鳴聲，她才猛的驚醒。

唐春雙手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氣，臉色微微有些發白。

許是夜有所思，夜有所夢。

她竟然……竟然夢見那裴言澤化身為黑狼，張着巨口将自個啃食的幹幹淨淨。

回過神的唐春輕咬着唇，輕聲罵道。

“登徒子！

“壞痞子！”

被罵的裴言澤狠狠打個噴嚏，此時他正躺在床榻上，被褥只蓋一半，胸口正一起一落，他回想昨夜的夢，那一聲聲嬌軟的“裴二哥”叫的人骨頭酥麻，

裴言澤微眯着眼，罵了聲髒話後，便伸手鑽入被褥中 。

雨後的蒼穹澄澈像一塊碧玉，空氣中也彌散泥土青草的氣息。

坐在驢車上的唐春伸手打着哈欠，看着兩側的景致緩緩向後倒退，裴嫂子見唐春沒精神的樣子，忍不住問道。

“昨晚是做噩夢了？”

唐春微微一愣，然後輕嗯了聲。

她剛想說些什麽，前方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緊接着就聽到裴言澤那低沉暗啞的聲音。

“嫂子，今個晚上記得給我留飯。”

說完，他裝作無意瞥了眼旁側那低着頭的唐春，嘴角向上勾起。

裴嫂子瞪了眼自家小叔子：“別惹事。”

裴言澤沒吭聲，只是“駕”了聲，很快就沒了影兒，氣的裴嫂子差點沒開口罵人。

何大則羨慕的看向裴二哥那潇灑的身影，想着等攢夠銀錢，定要換輛馬車才行。

可到了晚上，裴嫂子卻有事出去，一直到飯菜做好都沒回來。

唐春猶豫許久，才提着裝有飯菜的竹筐出了院門。

裴二哥：想要老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