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鋼鐵直女

鋼鐵直女

将東西拿到別墅旁的八角亭,江晚忙檢查箱子裏的炭。

江晚松了口氣。

中間一層炭并未打濕,這頓烤肉還有機會吃上。

她的注意力全在烤肉上,完全忽視了背後一群人無奈的目光。

房甜甜、江煥坐在小板凳上,視線跟着江晚的背影左右挪。

看着她将烤肉放到餐盤,又将桌上的雞翅、海蝦放到烤架上烤。

“唉。”

“唉。”

兩人嘆息聲一聲接着一聲。

房甜甜語氣肯定:“她把裴澤忘得一幹二淨。”

錢謹鬼魅一般嗖一下站在她身邊,帶來的一陣風讓房甜甜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還沒嚷嚷開罵,就聽得錢謹小聲道:“我說的沒錯吧。”

“什麽?”

“江晚脫單,不是件容易的事。”

受過多少氣,遇到多少難,只有他知道。

房甜甜頓時無話可說。

她錯了。

是她低估了鋼鐵直女的實力。

晚餐過後,烏雲密布的雨天裏,沉沉暮夜來得比往常早些。

雨成串成串的往下落。

江晚倚在木門框上看外面的景色。

遠端,海一樣的深藍長夜,與泛起層層漣漪的湖水相連。

煙雨朦胧,靜谧幽遠,像畫裏的絕然美景。

近處,有個颀長身影瓊林玉樹般立在幽幽夜色裏,指尖夾着一根未點的煙。

是楚琢。

他像是天地間的一抹虛無,可以随時随地不留遺憾地棄身離去。

原本正陶醉于景色的江晚,不自覺地将目光落在他的背影上。

很好看,也讓人忍不住心生同情。

他有一切,卻獨獨缺了享受一切的活力。

剛才的烤肉他吃起來也像味同嚼蠟一般,看得她在心底一陣發酸。

烤肉那麽好吃,怎麽就品不出味來。

錢謹陡然從後方拍拍她的肩膀,吓得她一顫。

手安撫地拍了拍胸口,江晚語氣不太好:“你走路怎麽沒聲?”

錢謹踩了踩地板,清晰的噠噠聲随之響起。

“是你出神沒聽到聲音。不過你看什麽這麽起勁?”錢謹探頭往外看。

除了夜幕沉沉的湖景,門廊下的人影早已不見蹤跡。

錢謹心裏犯嘀咕。

什麽時候她玩兄弟也開始詩情畫意的學會了賞景?

“現在天色暗了,雨又很大,天氣預報說這雨還要下兩個小時,要不在這休息兩小時看部電影再走?”江晚轉了個話題,“雨天開車還是比平常危險些,你開車又快。”

這棟獨立小別墅位于S市最知名的休閑度假村,也是全國排名前十的度假勝地。

楚琢幾月前高價買下這棟獨立小別墅,但似乎來得次數并不多,冰箱裏東西寥寥,沒有半點人煙氣。

一樓沒有客房,除廚房外,就剩下衛生間和一個巨大的私人電影院。

江晚趁他們收拾碗筷時往裏敲了一眼,屏幕大,沙發軟,飯後看部電影屬實舒适。

錢謹沒什麽意見。

“行,我去跟他們說。不過你想看什麽?”

黯黑的房間裏,巨大的屏幕慢慢變紅,剎那間咚得一聲閃出“午夜”兩個字時,江晚吓得下意識抓住身旁人的胳膊擋住吓得發白的臉。

江晚平生什麽都不怕,蟑螂、蟲子一拍打死,但鬼片..是她無法磨滅的噩夢。

十歲時年輕不懂事,拽着楚濯的衣袖強拉着他在電視機前用影碟,看了人生第一場鬼片。

鬼片裏,披頭散發的女鬼嗖一聲出現在屏幕裏的時候,江晚猛地用楚濯肩旁擋住自己的視線。

一場電影下來,楚濯的胳膊、背、手掌都成了自己的擋箭牌。

而楚濯衣衫淩亂,一臉無奈地看着她。

晚上,閃電雷鳴,江晚睡着睡着總覺得女鬼會突然出現在桌角、床邊,吓得她趕緊開燈,靠在牆邊上睡覺,好像這樣才有了些安全感。

在鬼片的噩夢下,江晚被迫養成開燈睡覺這種費電的壞習慣。

但她從沒跟人說過自己怕看鬼片。

在別人眼中,江晚這個名字就代表着無所不能。

捉蟲拍蟑螂,哪件事她沒幹過,這世上還能有她怕的東西?

不可能。

但江晚也不好意思跟人說,她怕鬼片。

嗯..

別問,問就是晚姐也是要面子的人。

很多人都不怕的鬼片,她卻怕,說出去還能當威名赫赫的晚姐嗎?

當房甜甜選擇要看鬼片,衆人都同意之後,江晚緊張地咬指甲,給自己做足了心理預期。

不怕不怕。

活人用血漿故意塗在臉上做出恐懼模樣而已。

一群靈活大番茄在舞臺上表演,沒什麽可怕的!

但——

影片開始的第一秒,她就渾身一抖,習慣性抓起身旁邊人的胳膊擋在面前。

恐懼逐漸退卻後,江晚一點點将面前的胳膊往下挪,眼睛慢慢從黑西裝上露出來,下一秒又縮回去。

淡淡的芳草味傳到鼻尖。

江晚回過神,下意識地捏了捏面前被她誤以為是長款抱枕的東西。

有溫度。

不像是抱枕,觸感也沒抱枕軟綿。

江晚慢慢意識到她抓住了什麽,手指僵硬地一根根松開眼前的胳膊,雙手恭敬地把胳膊捧在掌心上,小心翼翼地将胳膊歸回原位。

如果記得沒錯,她倒數第二個進場,最後一個進場并且坐在她旁邊的人,好像是楚琢..

想到這,江晚用手緩緩撫平衣料上的褶皺。

每兩分鐘,影片裏驀地出現的殺人場景又讓江晚瑟縮成一團。

算了..

她認輸。

承認怕看鬼片有那麽難嗎?

是挺難的。

掙紮着想從座位上起身溜掉時,楚琢握成拳的手挪到她掌心之上。

兩個輕盈的小東西落在手心裏。

江晚湊近看。

是一款藍牙耳機。

她感謝地朝楚琢笑了笑。

戴上耳機,富有節奏感的音樂減弱了血腥場景的可怖,江晚松了口氣,但下一秒,她又愣住了。

耳機裏播放的音樂好像是:

《不怕不怕》?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房間裏時不時傳來其他人的尖叫,但江晚心情輕松地聽着《不怕不怕》看鬼片。

這種奇怪體驗,她也是第一次。

看着看着,江晚驀地想起一件事。

楚琢怎麽會知道她怕看鬼片?

就算在原身已經忘卻的記憶裏,确實有這麽一段回憶,那房甜甜口中對什麽都不上心的楚琢,為什麽要幫她?

那一刻,江晚腦海裏不自主地浮現出楚濯的身影。

一個穿着淡藍色毛衣,在陽臺邊看書的楚濯的影子。

江晚躺在沙發上,用餘光打量楚琢。

電影進行到高潮,三分多鐘的血腥場景讓在場的所有人五官畏怯地擠成一團。

除了楚琢。

他面無表情地看着屏幕裏血流成河的猙獰場景。

恐怖片能通過驚悚場景調動人的情緒,不自覺地沉浸到當下的恐怖氛圍中,忘卻周遭的一切。

但楚琢沒有。

他像一個沒有表情的局外人。

那一刻,江晚覺得他很可憐。

他沒有快樂的動力,如今,連恐懼也被剝奪。

如果這層皮囊之下隐藏的是楚濯,那他經歷了什麽,才會從溫柔熱愛,轉變成如今模樣。

江晚不敢想。

甚至退怯地安慰自己,這個人不可能會是他。

看完電影的第二天,周日。

江煥沒課。

他跟江晚約好下周一起去看父母。

江晚第一次見父母,自然要買些東西帶去。

她昨晚罕見失眠,淩晨四點才睡着,早上八點就被江煥吵醒,心情差得想打人。

“姐,你說今天去..去購物的。”江煥磕磕巴巴地解釋。

江晚睨了他一眼,待會再找他算賬。

第一次跟江晚購物的江煥,興奮得像只得瑟不已、搖頭擺尾的小猴子。

激動的買賣這,歡喜瞅瞅那。

他從電視或周圍人身邊,看過很多兄弟姐妹一起購物的溫馨場景。而今天,就是他真實體驗姐弟快樂相處模式的時候了!

想起姐姐說過會保護他的話,江煥心底暖流湧過。結合在手機上刷到的姐弟互幫互助溫馨瞬間,江晚擡頭看着晴朗天空,心情愈發明媚。

然而——

當江晚兩手空空,閑适地進入第18家品牌店時,後方傳來一道悶悶的聲音。

“姐。”

江晚停下,轉身。

面前,高度一米八的移動挂物架慢吞吞往她身邊挪,挪得進了,依稀能看到巨大的大熊貓布偶娃娃旁,有幾根黑色的碎發。

江煥微微歪頭,把下巴擱在軟乎乎的熊貓小短手上,慘兮兮地問:“姐姐,你還要買嗎?”

江晚理直氣壯地問:“不然呢?”

手臂上挂滿購物袋的江煥,委屈巴巴抱着大熊貓娃娃,無可奈何地繼續龜速挪動。

“我在網上刷到姐弟視頻,不是這樣相處的。”

視頻裏的兄弟姐妹,零食一起分享,購物時購物袋一人一半。

可他..

江晚走了兩步又回頭,安慰小狗狗似地拍了拍他的腦袋。

“弟弟,少刷視頻多看書。姐姐使喚弟弟才是大衆的姐弟相處模式。”

說到這,她又補充道:“你沒有繼承姐姐衣服,被迫穿女裝的經歷,就已經夠幸福了。”

江煥心情苦澀。

等江煥實在挂不了購物袋,江晚早上被吵醒的氣才消了些。

将東西放回車裏,她道:“看你早上這麽累,請你吃午飯。”

他們去的是市中心的一家CBD,高樓大廈毗鄰而居,處處人來人往。

江晚跟江煥沿街走了大約一兩百米,兩棟連接而成組成H型的大樓映入眼簾。

最高處印着兩個字。

湛風。

江煥:“這好像是房甜甜表哥的公司。”

湛風給他抛過橄榄枝。

如果他答應畢業後進湛風工作,起步就能給他老員工的薪資福利。

江晚随意瞅了眼摩天大廈,很不理解。

這麽有錢的生活,為什麽他不快樂。

江晚帶着江煥去了湛風大廈旁的西餐廳。

環境優雅,人不多,不用等位。

靠窗的一排餐桌,用大片綠植将每桌分開。

旁邊,一條木制的長圍欄将這塊位置與其他地方隔開,像是形成了一個小小的隔間。

江晚選了個靠窗偏裏的位置。

“随意點,我請客。”

她現在也是銀行卡裏有六個零的小富婆了。

江煥笑着點完單,将菜單本交給服務員。

“晚姐姐,你給媽媽買了化妝品,又買了好幾件衣服,她知道了估計會說你浪費錢。”江煥說。

江晚笑了笑。

“爸媽不都是這樣麽。”

表面上對禮物十分抗拒,內心不知道有多歡喜。

兩個女生手挽着手在江晚身後位置坐下。

江晚正思考下午還能給父母買什麽,陡然聽到背後提到了楚琢的名字。

“米米今天重回公司了。”

“米米?是男朋友的手被楚琢踩的那個助理?”

“對。兩個月沒來,沒想到今天突然來公司。要是我男朋友被楚總這麽欺負,我早離職了。也不知道米米怎麽想的,一點骨氣也沒有。”

“唉。楚總長得很帥,就是性格不大好。”

“他何止是性格不好,是冷血無情又殘暴。我聽行政部的小劉說,那天好像是在停車場裏,米米男朋友說話聲音太大,楚總覺得吵,她男朋友蹲地上撿東西的時候,直接踩着他手背面無表情走的。”

“算了算了,別聊了。怪瘆人的。”

江煥過了幾分鐘,小聲問:“他們說的是真的嗎?”

江晚邊切牛排邊道:“不知道。”

“我覺得他不是那樣的人。”江煥猶豫開口。

昨晚看完電影雨已經停了。

江煥上了錢謹的車準備回家,臨走時發現手機沒帶。

小跑回別墅匆忙找手機,才剛到別墅大門,就遠遠看到楚琢慢慢走過來,面無表情地将手機遞給他。

中間沒說一句話。

動作自然。

一頓飯,江晚吃得毫無滋味。

臨走結賬時,身後的那兩個女生快她一步結賬走人。

她們剛走,有位服務員忙走到最角落的位置,尊敬問道:“先生,您現在結賬嗎?”

江晚付完錢,無意間朝那邊看。

渾身僵直。

李臨塵正掃碼付款,坐在他對面西裝革履的男人,一邊撫弄袖口處的碎鑽,一邊起身離開。

目光與江晚的不期而遇。

楚琢頓了頓,平靜無瀾的眼底閃過一絲錯愕,嘴唇緊抿成一條直線。

他像沒看到江晚一樣,漠然離開。

李臨塵忙跟在他身後。

等他們走後,江晚裝似無意地問服務員:“剛才那兩位先生來多久了?”

“大約在您之前半小時就到了。”服務員十分不解地開口:“這兩位先生第一次見,說來也奇怪,二十分鐘前我給他們斟茶的時候,他們用餐已經結束,卻遲遲沒結賬。”

江晚半阖眼眸,心底像有滔天駭浪翻湧而過。

要從最角落的地方走出去,必然會經過她後面那桌。

為了不讓員工看到自己,不讓他們擔心議論老板的話被聽到而擔憂尴尬,所以選擇在那靜坐二十分鐘。

冷血無情,是因為楚琢對世事的不在意。

反觀,他不經意間展現出的溫柔與善良,恰恰證明了,他的溫柔早就刻進骨子裏。

即使對世事不在意,但習慣裏體現的溫柔已成天性。

是楚濯的溫柔。

但又不是楚濯的麻木。

江晚将臉埋進手心,完全無法接受這個可能是事實的猜想。

下午,江晚沒有逛街,早早回清吧坐在角落發呆。

裴澤拿着抄滿了句子的幾張紙,慢吞吞走到她面前。

江晚游離的眼神慢慢恢複焦距。

“裴澤?”

裴澤抿抿唇,豁出去似得将手中最後一張紙抽出來遞到江晚面前,緊閉眼睛鼓足勇氣地道:“江晚,我可以在這裏工作嗎?”

江晚:“?你要在這裏工作?”

她的員工,自己找上門來了?

“是的。請問可以嗎?我不需要工資,什麽都不用,你只需要..”裴澤緊張地攥緊手中的白紙,紙張被捏得發皺,表面那張早就被捏破了。

江晚:“需要什麽?”

“需要教我怎麽拒絕別人。”裴澤後背繃得直直的,僵硬開口。

江晚等了兩秒。

見裴澤不再說話,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這究竟是個什麽社會,拒絕還用教?

說“不”很難嗎!!

裴澤覺得很難。

“我從小就社恐,對別人的要求不知道怎麽拒絕。說不出拒絕的話。”

為此,他受過不少苦。

初中時,老師年年讓他跑運動會長跑,他不愛運動的一個人,被迫每年跑步;到了高中,老師總算換了一個。

但高中老師又讓他輔導同桌功課。

這比跑步更煎熬。

跑步是一個人的事,但輔導功課卻預示着要說話。

說很多很多的話。

江晚想了想,問:“為什麽你會找我教你這個?”

裴澤認真道:“上次在F大,你拒絕別人的方式太獨特了。”

江晚:“拒絕誰?那個要微信的麽?”

“嗯。你斷然拒絕他的好感,方式獨特,讓他說不出話,我也想學。”

過了很久,江晚才呆呆地問:“那個人..對我有好感?”

..啊!!她怎麽沒發現!

發現了不就不用再讀言情小說,立馬展開戀愛,嗖嗖完成任務回家了嗎!

不過——

她要怎麽教人變直?

裴澤“啊”了一聲。

他怎麽聽不懂江晚在說什麽。

無論怎樣,裴澤任職的事情最終定了下來。

江晚是這麽想的。

就算她沒有一套理論、科學的讓人變直的方法,但可以通過她言傳身教,潛移默化的影響裴澤,最終讓他成為一代鋼鐵直男。

裴澤當天晚上任職,下午五點開始了第一場鋼鐵直男培訓課。

江晚打開手機尋找着實戰素材。

剛好李璟銘發來了一條消息。

【李璟銘:聽說你最近愛運動,要不後天我們一起晨跑吧?】

江晚指了指這條消息。

“如果是你,你怎麽回?”

裴澤探頭看,皺眉問道:“這能拒絕嗎?”

他這是在追晚晚欸。

江晚奇怪地歪頭,約她晨跑,有什麽不能拒絕的。

她随意擺擺手道:“這個時候,你什麽都不要多想,遵循你內心的想法。想去就直接說想去,不想去就直接說不想去。”

跑個步,幹嘛想得這麽複雜。江晚不理解。

裴澤想了想:“可這樣的拒絕太直接。”

江晚贊同地點頭:“所以這時候,為了顧及對方的面子,也不讓他覺得我說話過于冷漠,會這樣回答。”

【江晚:你的聽說是錯的。我不愛晨跑】

一句話,堵住所有退路。

而且她真的不愛晨跑。

裴澤愣了半晌。

還能這樣拒絕對方的追求?

“這一句話好像還是有點冷漠。”江晚反省道。

然後——

30秒後,屏幕上多了兩張表情包。

[顫抖吧地球人.gif]

[腦子清醒之後再跟我說話.gif]

江晚看着金剛猛錘胸口的表情包,一臉滿意地笑了笑。

裴澤恍然大悟地點點頭。

“江晚師傅,你真會說話。”

兩個人的思維完全不在一條線上。

明明是不同頻道的兩個人,誰也不知道他們倆怎麽說到一起去的,而且還組成了師徒聯盟。

房甜甜、錢謹、江煥眉毛抖了抖,驚訝得連杯子都握不住。

這兩人真的是:

一個敢教,一個敢學。

傍晚時分,一架鋼琴擺在十四間店鋪圍着的中心區域。

顧客從小店的落地窗往外看,一個穿着正裝的男士筆直坐在鋼琴前。

在第一節“鋼鐵直男”課程上受益良多的裴澤,先試了試音。确認無誤後,暫時承包主持人工作的錢謹拿着麥克風道:“為了給各位提供更獨特、完美的消費體驗,今天,我們請來國際知名鋼琴大師裴澤,為我們演奏鋼琴曲。”

話音剛落,所有人趴在落地窗前往外看。

“卧槽。裴澤,是我在電視上看到的那個裴澤嗎?”

“聽說他的世界巡演門票價值千金。”

“我要幸福得飛升了。這就是豪門開的清吧嗎,請來的人都這麽國際。”

“這是我花一兩百塊的酒錢就能聽到的音樂嗎??”

“江晚老板也太牛了吧。這清吧名字叫劫富濟貧,我感覺是劫她自己,濟貧我們。”

“我們江晚老板哪裏是出來賺錢的。但凡她想賺錢,會設置抄寫一百五十遍的門檻嗎?”

“哈哈哈笑死”

不出意外,裴澤的出現讓全場沸騰。

一首首經典鋼琴曲入耳,獨特的音樂享受讓不少人第一次真正感受到古典音樂的魅力。

當晚,微博上出現了個段子。

【我媽問我,最近怎麽每天不務正業,天天喝酒。我耿直回答:媽,我在劫富濟貧清吧跟着大師學鋼琴】

這條微博下,不少網友調侃問:

【?難道不是去傳播“酒後不能駕駛”“未成年人不得飲酒”“飲酒傷身”的正确飲酒價值觀嗎?】

【哈哈哈上面那位兄弟一看就是常客】

【聽說劫富濟貧清吧現在牛奶、橙汁銷量都快超過酒水了】

裴澤這種國際大師,突然出現在一家清吧的奇怪行為,讓全網震驚。

除了各大節目、晚會上的表演外,裴澤鮮少出現在大家面前。但這次,他一改往日低調作風,在一家清吧做兼職,這消息一傳出去,全網火爆。

裴澤的門票以往千金難求,如今,不要998,不要888,只要一杯酒水+幾頁抄寫就能帶回家。

沒有人不心動。

有些之前因為要抄寫而從未進過清吧的人,興致沖沖地排起長隊準備抄寫。

第三天,錢不逸、房安緣聽聞裴澤在江晚清吧工作的消息,因許久沒聽裴澤演奏,耳朵饞了,約好今天過來聽他彈奏幾曲。

一來,兩人震驚。

之前聽錢謹、房甜甜說過江晚清吧很火,但真正見到面前的盛況時,還是讓他們吃了一驚。

這麽長的隊伍,就為了進去喝杯酒?

這還不算什麽,前面的人在排隊領紙張,錢不逸背着手過去看了眼。

“這是什麽?”他問。

工作人員笑着說:“先生您第一次來吧?您想進去消費的話,要先領紙抄寫紙上印着的三句話,每句話一百五十遍。旁邊是等位間,您随意選個空位抄寫就行。抄寫結束後,拿着紙張排隊,中途無聊的話,您可以掃紙上的微信二維碼。這是我們清吧制作的一款同名小游戲,僅限實時定位在清吧的人才能玩。”

房安緣:“一家清吧,還有供人等位的小游戲,還要抄寫?真是奇葩。”

錢不逸贊同得連連點頭。

兩位豪門大佬自然是不會抄寫的人。

笑話。

他們活了幾十年,從來都只有他們讓別人抄寫的份。一杯酒就想讓他們折腰,不可能。

身價千億的兩位大佬不屑地背手走開。

他們有人緣,不用抄寫。

錢不逸首次覺得,自家兒子在這清吧工作也沒什麽不好。

起碼能讓他走走後門。

錢不逸給錢謹打了個電話。

沒幾秒,對方接了。

錢不逸清咳兩聲,穩重道:“你還在劫富濟貧工作?”

“嗯。怎麽了?”

“我跟甜甜的媽媽兩個人晚飯後無聊,到象萬城走了走,看對面的清吧叫劫富濟貧,想順道來看看你。”

錢謹回得很快:“不用。今晚忙。”

錢不逸只好換了個辦法,不再采用迂回戰術。

“聽說裴澤去你們清吧工作了?”

“對。”

錢不逸朗笑兩聲道:“我挺喜歡裴澤的。”

“哦。”

錢不逸:..

這兒子,怎麽聽不懂言外之意?

錢不逸直截了當地說:“我要進去。”

“就這事。進來聽呗。”

“但是他們說要寫那個什麽抄寫。”

“哦對,我有員工證,清吧員工不用寫,你們确實要寫。”

房安緣忍不住插話問:“你就把我跟你爸爸弄進去,又有什麽大事。”

房甜甜立馬道:“媽,這不行。我們晚晚說了,抄寫面前,人人平等。”

說完,房甜甜便挂斷了電話。

兩位豪門大佬面面相觑。

錢不逸怒罵了聲:“這個狗兒子,一點用都沒有。”

房安緣臉色不好:“我女兒不也一樣。”

連個後門都不開。

抄還是不抄,這是個問題。

兩位大佬仍然不想抄,他們剛才都誇下海口,現在跑去抄寫,不就等于打了他們的臉。

他們不要面子的麽。

兩個人沿着湖邊走了一會,幾分鐘後,錢不逸冷不丁道:“我還是得進去一趟。”

房安緣:“怎麽?”

“我這兒子今天讓我氣得胸悶,不去清吧管教管教他,我心情不爽。”

房安緣立馬領會了錢不逸的意思,她笑着說:“我也有這麽個想法。孩子嘛,該訓的時候就要立馬訓,晚幾個小時就沒那個味了。”

兩位豪門大佬借要進清吧教訓孩子的借口,在5號等位置排排坐,認真抄寫。

邊抄錢不逸邊吐槽着:“現在的年輕人怎麽這麽得空,排幾個小時的隊就為了進去喝杯酒。”

抄完,錢不逸無聊間掃碼玩起游戲,之前對年輕人的吐槽消失得無蹤無影。

他連連激動地說:“這游戲不錯。我怎麽還沒抽到我兒子?”

房安緣皺眉道:“我抽到了錢謹,還沒抽到甜甜。”

“甜甜SSR卡,自然難了點。”錢不逸安慰。

“下次咱們有時間,就過來在這玩一下午。”

“你第一關過了嗎?”

錢不逸堅持用錢謹上身殺敵,死都打不過對面的黑衣人,氣悶道:“這個沒用的兒子!”

房安緣對于一直沒抽到寶貝女兒,很是不滿。

進去之後,遇到江晚的第一件事就是問:“晚晚,你這游戲能花錢嗎?花多少錢能讓阿姨抽到甜甜。”

“一千萬夠嗎?”

江晚:?

錢不逸笑着說:“晚晚,我給你兩千萬,你把錢謹升級成SSR吧,叔叔用這張SR,就是打不過那個黑衣人BOSS。”

江晚:??

大佬都是這麽花錢玩游戲的?

兩位豪門大佬游戲玩得差點忘記了正事。

跟江晚略打了聲招呼後,忙找了個絕佳位置聽裴澤演奏。

裴澤一晚上共演奏五首。

現在這是最後一首。

後面沒趕上的,也只能說運氣不佳。

沉浸在音樂裏的兩個人,完全沒注意到身旁有不少人拿着手機,激動舉起錄像。

“我的媽呀。我面前的是兩位千億富豪。”

“快快快,坐近點坐近點。沾沾大佬們的財氣。”

房安緣聽完最後一首鋼琴曲,小飲一口酒後起身準備離開。

剛側身,就發現周圍一群人笑嘻嘻地盯着她看。

“祝我一夜暴富。”

“祝我像房老板一樣創業成功。”

大家把房安緣、錢不逸當招財貓一樣許願,兩位大佬哭笑不得。

“暴富倒不可能一夜暴富。不過努力肯定有用的。”房安緣道,“你們盡情喝,我請客。”

說完,就叫來侍者道:“讓甜甜今晚下班時,把這間小店的賬結了。”

“嗚嗚嗚大佬你真好!”

“有生之年能被大佬請客,我覺得我有做錦鯉的潛質!”

不久,這段視頻被放到網上。

啥?

房安緣、錢不逸兩位富豪都進劫富濟貧清吧消費了?還請人喝酒了?

當有人把他們倆認真抄寫的照片發到網上時,全網直接崩潰。

【哈哈哈哈江晚會做出來的事情,不意外】

【兩位大佬在哪裏都沒碰過釘子,直到他們遇上江晚】

【劫富濟貧今日名言:我用抄寫教大佬做人】

接連兩次熱搜讓清吧成功出圈。

除了S市的人紛紛趕往清吧消費,全國各地都有不少人特意為了來劫富濟貧打卡,不遠千裏來到這裏。

第四天,清吧人早晨就開始爆滿。

江晚看了眼人山人海的隊伍,思考着究竟怎樣才能再跟楚琢見次面。

有些事情,她一定要弄清楚。

江晚看着手頭送來的抄寫紙張發呆。

她很喜歡楚濯的字。

規整的楷體,蒼勁有力。

初中時,她字還不大好看。楚濯的字又是他們班老師整日誇贊的對象。江晚就偷偷拿來他的作業本,照着上面臨摹了很久。

撇捺易學,但風格難練。

最後草草結束了臨摹,報班學了三年書法,這才讓字能入眼了些。

她很熟悉楚濯的字。

晚上,等簡逸過來調酒的時候,她裝作若無其事地過來問:“楚先生忙嗎?”

簡逸:“楚總?國外出差,後天回。你有事找他?”

江晚搖頭,“沒什麽大事。等他回來了,你能幫我邀請他來店裏喝一杯嗎?上次烤肉光顧着吃了。”

簡逸快速應下,“那就後天,周五晚上吧。”

江晚後知後覺地感到了其中的古怪。

簡逸能毫不猶豫,甚至連問都不用問就替楚琢做主,是誰安排的?

答案不言而喻。

心底的猜想一點點證實,離真相走得越近,江晚越害怕。

害怕知道為什麽現實世界死了的他,會出現這裏。

發生了什麽才性格大變。

快關店的時候,房甜甜揉着手臂疲憊走來:“晚晚,我有個建議。”

“什麽?”

“我們是不是應該多設置幾種等位間?現在總有人故意排兩次隊多拿紙,回去用兩支筆抄寫帶過來。”

江晚知道這種情況。

不僅如此,現在網上還出現了賣清吧同款紙張的店,以及幫人抄寫的買賣。

甚至還有幫人排隊的人。

總之就是:作弊現象很多。

晚上,江晚獨自坐在書桌前,思考着有沒有能夠杜絕作弊現象的等位室。

第二天,清吧門口貼了一張白紙。

親愛的顧客,近期有不少多拿紙張、代寫等違背等位間開設原則的事情發生,為了杜絕這種狀況,從下周一起,“劫富濟貧”清吧将每日更新抄寫紙張,每日花色不同。

于此同時,為了豐富大家的入門選擇,清吧人性化的為大家新增三種等位間選擇。

1.進了從此告別失眠煩惱等位間

2.進了就不用再報數學班花錢等位間

3.進了能讓你一口氣跑一千米等位間

各等位間具體規則,将在下周一陳述。

嚴格尊重等位間原則,一起共創美好人生。

大家:??

救命,這幾種等位間都是個什麽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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