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遭雷劈

遭雷劈

唇上輕微一疼,卻很快被殷絮發涼的唇鎮靜,交織着瞬間傳遞過來的貪婪氣息,宿塵全身不受控地輕輕抽動了一下。

殷絮的進攻很霸道,咬破了宿塵的下唇後,他吸吮着鮮血,撬開幾乎喪失抵禦能力齒關,情不自禁放縱着自己對宿塵極致的欲·望。

“唔……”

宿塵瞳孔微張,動彈不了,只能任由殷絮侵略。

他原以為自己會因為殷絮的強行控制而大怒,可短暫的雙唇相貼,除了導致他大腦空白,心跳加速,渾身無力之外,沒有任何的反感情緒。

這個笨拙的親吻,持續到宿塵喘氣費力,眼圈發紅,承受幾乎到了極限,殷絮才戀戀不舍地離開。

終于呼吸到更多的空氣,宿塵大口喘着,半窒息的感覺竟然讓他在殷絮毫無章法的進攻中,體會到了從未有過的奇妙感覺。

他覺得好羞恥,他竟然會喜歡被殷絮這樣強行親吻?

宿塵不敢和微微輕喘的殷絮對視,他的眼裏裝着更多的欲望,像蓄勢待發的獸類,野性呼之欲出。

宿塵有些害怕。

他知道殷絮今晚上什麽都做得出來。

宿塵活了一千多歲,從來沒這麽無助過。

身體上的愉悅感很快被羞恥取代,宿塵後知後覺地覺得自己應該生氣。

“殷絮!”他帶着斥責語氣,卻愣是因為被親吻得渾身無力而發出來極其顫抖的聲音,聽起來更像是溫存後的埋怨撒嬌。

他被自己的這種始料未及的發音吓了一跳,本就發紅的臉色更加漲紅。

他閉上眼,覺得好丢人。

忽然他感覺到束縛自己的念力松動,宿塵即刻從床上坐起,整理淩亂的衣服,慌亂得像是一頭在深林中迷路受驚的小鹿。

殷絮把臉伸過去,等着挨打。

“我錯了。”他為自己的沖動道歉。

“你!”宿塵唇上發疼,冰涼的鬼氣還萦繞在上面,讓他既享受又羞澀。

他擡起來的手,卻沒打下去。

“你滾!”宿塵嘴上罵着讓人滾,自己卻倉皇下了床,往外跑。

可他人卻撞進了瞬間擋在門口的殷絮懷裏。

他下意識後退,略顯慌亂:“殷絮,你不要太過分!”

宿塵很怕殷絮二進攻。

“我們同居好不好?”殷絮拽着他的手腕,把人一拉,抵在大門旁的牆壁上。

“不好!”宿塵絕對不會同意!

“那就這麽說定了。”殷絮不理會宿塵的反抗。

宿塵:“?”

“我回去拿洗漱用品和衣服。”殷絮話沒說完,身影就消失了。

“喂!”宿塵蒙了,“我都沒有答應!殷絮!”

他還保持着殷絮将他抵在牆上的動作,氣得都忘了自己會動了。

“你小子敢回來我打斷你的腿!”宿塵終于知道動了,他狠狠摔上門,“兔崽子!兔崽子!”

每說一句話,嘴上的破口都在提醒自己,他根本躲不掉殷絮的任意妄為。

殷絮拿着他天帝舅舅的靈壓,欺負自己!

好氣啊!

但是又……又沒那麽氣。

好奇怪的感覺。

他摸了摸自己還帶着血絲的唇,心跳總是漏拍。

“小屁孩,煩死了。”搞得他心慌意亂。

不知道怎麽回事兒,嘴上罵得兇,心裏還有點期待殷絮回來。

只是他等到了深夜,殷絮連個影兒都不見。

直到天亮,宿塵仍舊沒有看到殷絮帶着家夥什過來,他似乎明白了什麽。

這只鬼,純粹在消遣自己。

“呵……”宿塵覺得自己有病,竟然會因為一個放浪瘋子,等了一個晚上。

“宿塵,這怕不是你這輩子最大的笑話。”他将唇上殷絮留下的所有傷痕用靈力恢複,眼裏沉得吓人。

大早晨五點半,白恒宇的早安短信就發了過來。

“明天就是28號了,我激動得睡不着,好想見到你。”

昨天不是剛見過?宿塵煩躁,不想回複。

可白恒宇的視頻電話打了過來。

宿塵盯着屏幕,本想挂斷,卻鬼使神差接通了。

“宿塵!你看我也能五點半起來!”自從他知道宿塵起得早之後,給自己立下要求,也要五點半起床。

“咦?”白恒宇看到宿塵情緒不佳,“你怎麽了?”

“沒什麽。”宿塵冷淡。

他心裏空,需要有個人在耳邊叨叨,叨叨什麽都行,只要能分散他的注意力。

分散掉他對殷絮的怨氣。

“你耳垂怎麽多了一顆痣?”白恒宇以前沒發現宿塵有痣。

“痣?”宿塵在白恒宇看不到的地方,化出一面鏡子,他側頭去看。

果然,左耳耳垂上,有一顆紅痣。

他想到昨夜,殷絮反複揉捏自己的耳朵。

是他留下的?

永久性印記?

欺負完人還要留個痕跡膈應人是嗎?

宿塵推開鏡子,把殷絮拉黑。

“你怎麽看起來更不開心了?”白恒宇也跟着不開心了,“要不我今天帶你出去玩?”

往常拒人千裏之外的他,今天很痛快地答應了:“去哪。”

他心裏很堵,他決定從今天開始,平等地讨厭每一只鬼。

包括自己診所裏的這兩只。

“看電影怎麽樣?最近新上映了一個喜劇,口碑不錯!”

“嗯。”宿塵答應了。

“那我馬上去接你,我們先吃個早餐,然後看最早時間段的電影,再去随便逛逛,接着吃午餐。”白恒宇開始計劃今天一整天的游玩路線,“市中心有個動物園,旁邊還有個海洋館。”

“都行。”宿塵随便他安排。

半個小時後,宿塵黑着一張臉上了白恒宇的豪車。

林華莫名被瞪了一眼,跟秦安委屈。

“我沒惹他啊。”

秦安搖頭:“我也沒。”

白恒宇今天親自開車,保镖一個沒帶,他擔心旁人會影響他和宿塵約會。

可是一上車,宿塵的電話就響個不停,短信聲音讓白恒宇十分不舒服。

“在跟誰聊天?”他忍不住問。

坐在副駕駛的宿塵頭也不擡,“程兆寧。”

這人不斷旁敲側擊的問他要龍血水髓,厚顏無恥的說要和宿塵結婚,培養感情。

“你未婚夫?”他都忘了這茬了,“你是要跟我結婚的人,你們取消婚約吧!”

白恒宇直截了當。

宿塵看他一眼,不耐煩:“我們的婚約不作數,我也不會跟你結婚。今天跟你出來說白了就是利用你,因為心情不好,拿你解悶。”

白恒宇:“……”

他把車停在路邊,哪怕違規也不管。

大少爺的生長環境裏,從來沒有人敢這麽跟他說話,他語氣不好。

“宿塵你是不是仗着我現在對你……”

“沒得到之前脾氣都很好,都很會哄不是嗎?”宿塵的怨氣撒在了白恒宇身上。

“你這話什麽意思?”白恒宇也不是個太傻的,這語氣這麽沖,很明顯不完全是針對自己。

宿塵懶得回答,解開安全帶,準備下車。

白恒宇瞬間鎖車。

宿塵不是打不開車鎖,但是他選擇沒走。

“你今天的目的是什麽,牽手接吻還是把我睡了?”

他都活了這麽久了,這些東西都看得很淡,對于抛出感情之外的需求只要他想,随時都有人貼上來。

只是他不想玷污心中幻想的情感聖地。

可現在的他覺得自己已經丢了初吻,還在意什麽初夜?

玩得開也不是什麽羞恥的事兒。

“宿塵?”向來冷淡疏離的人,今天的姿态好像随時會爆炸的氣球。

這語氣雖然還是慢條斯理,沒帶着什麽情緒,卻讓白恒宇感覺到了莫大的宣洩意味。

“有人欺負你了?”他生在豪門,感情的事兒自己還沒經歷但是看得也足夠多。花花公子太多,他深知很多套路。

宿塵今天的情緒,很明顯不對。

宿塵沒說話,把頭扭向一邊,心裏想到殷絮,也不知道自己對他的氣,是糾結在他用強的,撩完就跑,還是生氣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覺得殷絮踏踏實實在自己心裏有了一席之地。

“程兆寧?”白恒宇猜,“他欺負你了?你等着,我白家不會讓他舒服!”

“沒有。”宿塵否認,“沒人欺負我。”

欺負他的是一只混蛋無賴鬼,那是鬼。

忽然“轟隆”一聲,晴空萬裏的天幕上,炸響了一道巨雷。

白恒宇被吓了一跳。

“什麽情況?怎麽好好地打了這麽大個雷?”他朝天空看去,“這麽大的太陽,沒有要下雨的樣子啊。”

與此同時,宿塵的心髒驟然一縮。

他捂住,難受地縮了一下身體。

“你怎麽了?”白恒宇關心。

“轟隆!”

又是一道炸雷,擦着白恒宇的車頂呼嘯而過,肉眼可見的白色巨大花火炸裂。

“天啊!這雷劈到我的車頂了!”白恒宇吓得臉上刷白,差一點就死了。

宿塵覺得這雷不對勁兒,他下了車,迎面就直沖過來一道猛烈閃光大雷。

不好!宿塵馬上進入車內,推着白恒宇打開他那一側的車門,抱着他滾在馬路邊的綠化帶中,又趕緊把人拽起來快速躲避。

幾秒之間,那道迅猛的雷把白恒宇的豪車炸得冒火,車體四分五裂。

周圍路過的車輛和行人都吓壞了,可那些炸飛的汽車碎屑,卻被空中無形的東西攔截,大家都經叫着逃竄,沒人注意那些東西為什麽沒有砸上自己。

是殷絮鬼氣在攔截。

馬路上瞬間混亂起來,白恒宇那輛車把綠化帶點燃,大火紛紛,很是吓人。

“怎,怎麽回事兒?我這是遭天譴了?”白恒宇吓傻了,整個人死死抓着宿塵,渾身發抖。

“艹!”一聲憤怒,殷絮狠狠把白恒宇從宿塵身上撕開,“誰讓你抱着他?”

宿塵:“……”

他看着虛弱且受了傷的殷絮,顧不上被甩出去七八米的白恒宇,問他,“你抗雷去了?”

他清楚認得殷絮身上的傷,是雷劫所致。

他修煉千年,經歷了多少雷劫才能修到幾乎超脫的地步,這輩子他都不會忘記雷劫傷痕的樣子。

“你也要經歷雷劫?”宿塵不懂,“你舅舅真的一點關系都不給你走?”

“我不想修仙!”殷絮拉着宿塵大步走着。

“殷絮,不對,這雷是沖着白恒宇的車來的。”宿塵跟着他,看着他流血的傷口,又搖頭,“不,這雷目标是我?”

不然殷絮沒道理踢白恒宇擋雷,上邊也沒道理突然劈人。

殷絮回頭看他一眼:“你不可以跟白恒宇約會,你已經是我的人了!”

他很生氣。

“你的人?你就親一下就是你的人了?”宿塵還帶着情緒呢,提到這個他很委屈,“你走了倒是別回來。”

“你都不心疼我。”殷絮也委屈:“我好疼。”

宿塵:“……”

“雷是不是沖我來的?”他确認,“你失言晚上沒回來,是因為要替我擋雷?你怎麽知道上邊要劈我?我犯什麽事兒了?”

他不理解:“是你強迫我,難道就因為這個,你舅舅覺得我在勾引你?怎麽,你占了我的便宜,你舅舅還要劈了我不成?”

還有天理嗎?

“怎麽你碰不得?他看不上我就要用這麽極端的方式?誰稀罕跟你在一起?”宿塵覺得天帝簡直不可理喻。

殷絮一直沒吭聲,就表示他猜得都是對的。

“你真的不稀罕跟我在一起?”殷絮磨着牙,一字一句地問。

宿塵:“……”

重點是這個嗎?

他扭頭不說話。

“也是,錯的都是我,混蛋的也是我,天帝更混蛋,”殷絮放開宿塵手,“我忍不住對你情感爆發,連累天帝要殺你。我明知道給不了你任何以後,卻還要強行得到你,對不起。”

“你又要走?每次都是走走走!不解決任何問題就是最大的問題!”宿塵讨厭他這樣總是不把話說清楚。

“你影響了他的計劃,是孟弈,也是我。”殷絮消散的身影漸漸恢複。

他們現在在一個人煙稀少的小巷子裏,牆壁上斑駁的裂痕和發黃的苔藓,訴說着時間的流逝。

“什麽計劃?”宿塵很想知道殷絮都知道什麽。

“女娲娘娘補的天漏了,她的法力逐漸消失,她當年用自己身體做了最後一塊石頭,把天幕補好,時間過去這麽久,她的靈力幾乎蕩然無存。”殷絮說,“天帝需要有人去補天。”

宿塵:“?”

“天漏了,不僅人間會遭殃,天界一樣會災難重重。可唯一不會影響的,就是鬼界。”殷絮告訴宿塵,“鬼界本就是煉獄之地,再可怕的災難在鬼界又算得了什麽。”

“什麽意思?”宿塵有了一個很可怕的想法。

“孟弈,他生前是女娲後人,他體內有女娲未覺醒的靈力。”殷絮靠在牆上,神情空洞,“酆都大帝告訴我,孟弈的死亡很突然。”

“非正常死亡?”宿塵冷笑,“你不要告訴我,孟弈是天帝籌備的補天材料,他是被天帝殺了。”

“犧牲一個人就能堵住天幕漏洞,換作你你會不會這麽做?”殷絮反問。

宿塵搖頭:“我會自己去補天,就像我當年為了殺掉孟弈,放棄自己的生命一樣。”

“因為你沒有掌管天地,沒有擁有至高權利,你無牽無挂,保持初心。可他不是,天帝舍不得寶座,放不下地位,舍不得自己去堵天。”殷絮不想評價什麽,也許換作他自己當了天帝,也不會去選擇堵天。

宿塵沉默。

“你知道嗎?孟弈對自己也是夠狠,當他得知自己是天帝選中去補天的鬼以後,狠狠挖斷了體內未覺醒的女娲神力,偏要做一個普通鬼,不讓天帝得逞。”殷絮笑,很苦澀。

“補天為什麽一定要用孟弈的魂魄?”宿塵不懂這玄妙之處是什麽。

“他不過做兩手準備,”殷絮不屑,“孟弈的屍體有女娲後人的血脈,一旦喚醒加以提煉,自然是補天的好材料。但是天帝擔心一具屍體不夠,所以要多一個備用,就是孟弈的魂魄。他被一分為二,不就多了一份材料,你看天帝多會算計。”

宿塵心情很沉重。

“所以孟弈死了,他縱容你做任何事,就是要把你當做補天的材料?”他很不理解,“女娲後人只你們兩個?”

“他可是你親舅舅!”

“孟弈的确是女娲後人最後一個孩子。”殷絮一臉無所謂,“你懂得為天下蒼生考慮犧牲,我也會。天漏了,我去補,我都答應天帝了,只是現在這天還沒到我必須去堵的時候。因為當年孟弈被你殺死之後,他的魂魄齑粉和屍體被天帝拿去補了。他女娲靈根被自己挖斷後,天帝沒法讓他的屍體很好地再次接納女娲神力,所以補得不是很結實。”

“沒有其他辦法了嗎?”宿塵終于知道了殷絮不肯說的秘密,他接受不了。

“沒有。”殷絮搖頭。

“你的屍體不斷擴大,吸收亡魂就是在蓄養女娲神力靈根?”

“是,可你把我浮在湖中的部分炸了,天帝他氣死了,真的氣死了。”殷絮忽然笑起來,“但是我很開心,我幫他堵天,也要順便堵堵他的心。”

“部分屍體?這天到底漏了多少?需要多少你的屍體才能堵上?”宿塵抓住他問,“反正你是鬼,你不是說多大的災難都不會影響鬼界?那你何必……”

可話說到這,宿塵住了嘴。

殷絮又怎麽會讓人間被塗炭?

現在他明白了,殷絮對他那些欲言又止的情緒,他熱烈的情感和戛然而收的情感。

他的确做不到給自己任何承諾。

誰知道天帝會讓殷絮什麽時候去補天?

也許是明天,也許是下一秒。

“天為什麽會漏?”當年天漏了是因為一場曠世亂戰,可現在天下太平,天怎麽會漏?

宿塵問他,“天怎麽就漏了?”

“你看你,修為這麽好,經歷那麽多雷劫,就算修成了超凡脫俗,也沒有位列仙班對不對?”殷絮說,“很久沒有人能飛升了,很久很久了。”

“所以?”

“神仙也是有壽命的,他們也會消亡。人不願意死,舍不得這個生活過的世界,神仙也是。他們眷戀天界的一切。人死後有放不下的執念會變成怨氣都那麽厲害了,你說神仙死後的怨氣都幹嘛了?”

宿塵:“!”

“神仙死後殘念不願離開導致天界承受不住,所以天才漏了?”

“差不多吧,得不到就毀掉,神仙也有這樣的報複式想法。他們死了,執念太深,都見不得天帝夜夜笙歌,所以齊心協力,要破天,大家都不要好過。”

宿塵無語:“天帝就不能消除這些神仙的怨念?”

幹嘛非要殷絮去補天?

“只要神仙會消亡,怨氣就不斷增加,你補完天以後,女娲後人就徹底斷絕了,他還找誰補?”

宿塵要氣死了。

“所以天帝給我安排了很多天女,一直催着我跟她們多生幾個孩子。”殷絮今天都坦白了,“他不會讓女娲血脈斷掉”

“簡直是畜生!”宿塵大罵!

“我一直不肯去和天女生孩子,我想拖到最後一刻,不得不去做的時候,再去留些種子給天帝。我想到我的子孫後代,每一個都要去補天,我真的很不情願,可是,可是好像我們的命運只能這樣。”

“不!不是這樣,天帝他為什麽不消除死後神仙的怨念,這很難嗎?”宿塵第一個想到辦法的就是清除。

“嗯,當初天帝不以為然,覺得神仙怨氣不礙事兒,等他意識到問題嚴重性的時候,就算法力高深的天帝,也無法徹底清除這些怨氣了。它們根深蒂固盤踞砸在天界,天幕就要承受不住了。”殷絮認命,“宿塵,我很開心,死之前,見到了你。”

“所以呢?你招惹了我,就義無反顧地去死?”宿塵替他不平,“我憑什麽要帶着你留給我的痣,念着你的好,痛苦一輩子?”

“你?”殷絮沒想到宿塵會對自己說這種話,“你?”

“我可以嘗試和你在一起,可你能給我什麽?屍體都留不下!”

殷絮看着情緒激動的宿塵,心中炸開了一道漣漪。

猛烈又溫柔。

宿塵會接受自己,真的讓他異常開心。

他想抱着宿塵又覺得自己不要再給宿塵任何留戀,他轉過身,故意不在意的說:“別把我的任性當真,白恒宇是個不錯的選擇,我看那個于寧也不錯,人品也……”

他感覺到身後的宿塵卷着風離開。

很好,他成功把人氣跑了。

這就是他的目的。

他知道宿塵對自己的接納,不過是因為不想随随便便就丢了初吻,既然都被自己親了,不如抱着談談看的心理,他懂。

那不如讓宿塵讨厭自己,随着時間慢慢遺忘就好。

殷絮回頭看着宿塵,眼中極其黯淡。

他小聲說:“我答應了天帝,去跟她們生孩子,不答應,他不會只降下三道雷劫給你警示。我也接不住更多的雷了。”

他虛弱靠在牆上,緩緩滑落在地。

看着渾身傷痕,卻覺得很值得。

“不對!”氣呼呼走了一半的宿塵忽然停下腳步,快速折返回去。

“殷絮!”他說,“孟弈挖斷的女娲靈根在天帝手裏?”

殷絮看着回來,眼裏的光緩緩聚攏。

他真的很喜歡看到宿塵。

“嗯,是。”

“你确定,是孟弈自己挖了神力靈根?”宿塵忽然覺得邏輯不對。

“我無意中破壞了你部分身體,天帝都要降雷殺我,如果孟弈膽敢違逆他的旨意,挖了靈根,卻沒有遭受任何懲罰,還有機會修煉成厲鬼在人間為非作亂?”

“你媽媽又是怎麽和孟弈在一起的?”他提出疑惑,“孟弈和天帝姐姐不斷生孩子吸納,真的只是為了脫胎換骨飛升成仙?”

殷絮眉頭緩緩皺起。

關于孟弈的任何事他都不願意提及,所以從未深想過什麽。

今天宿塵一提,他确實覺得這件事兒,不符合常理。

“我不知道我媽媽怎麽跟孟弈在一起的。”沒有人跟他提這個,他也不會主動問,因為他恨這兩個人。

“說不定和你一樣,你娘就是安排給孟弈必須生孩子延續女娲後代的工具!”宿塵大膽猜測。

殷絮臉色很沉。

身上鬼氣蕩起。

“孟弈沒了女娲靈根,天帝還讓我媽跟他生那麽多孩子做什麽?”他試圖辯解,也不知道為什麽要辯解。

或許是因為自己對母親的恨太深,如果這一千年都是誤會,他不知道該怎麽面對自己的情感。

“你知道的真相,可能并不是真相。”宿塵說,“既然靈根在天帝手裏,他可以持續孕育,哪怕沒有載體,以他的力量難道無法讓女娲神力蓄養增多?何必一定要你或者孟弈去補天?”

這個邏輯漏洞未免太大了。

“你體內現在有女娲神力嗎?”宿塵問殷絮。

殷絮搖頭:“當年孟弈和我媽在一起的時候,據說是在就挖掉了靈根以後。後人都說他要報複天帝,才想辦法和我在一起,生孩子吸納。”

“所以你一出生就沒有女娲神力了,并沒有在孟弈血脈裏繼承過來。”

“應該是這樣,除非他體內還有隐形女娲靈根沒有被挖掉。”殷絮傷重,撐了太久,說話開始發虛。

“我們先去療傷。”宿塵拉着他站起來。

他扶着殷絮慢慢走,奇怪道,“你沒有女娲靈根,補天有什麽用?”

“這個邏輯真的很不合理。”宿塵強調。

殷絮說:“天帝說,到時候我去補天,他會把女娲神力與我融合。”

宿塵:“……”

“何必多此一舉?他用女娲靈根直接補天不行嗎?”

殷絮:“他說靈根必須和女娲後人血脈融合才有最好的效果。”

“他嘗試過直接用靈根補天看效果了嗎?如果可以,自然不用你去死。”

“補天需要選良辰吉日,做法布陣……”

“你是不是傻啊?你們家鍋底漏了要搞這麽多沒用的步驟嗎?當年女娲這麽興師動衆了嗎?她就是煉制七彩石時間久了點,煉好了不就拿着直接補了?”

殷絮:“……”

确實是這麽個道理。

“那會不會是天帝他實力不如女娲娘娘,所以才要這麽做?”殷絮只能想到這個了。

宿塵把他扔了,看二百五一樣:“你是不是被他pua了?”

殷絮确實有點認命,從未多想。

“我就問你,他有沒有用女娲的靈根直接補天看效果?”

殷絮搖頭:“應該沒吧,要是有效果他就不會讓我去補天了。”

“那你去讓他試試,試了不就知道了。”宿塵補充,“如果他不肯,那就說明,你非得去死這件事,有大秘密!”

殷絮若有所思。

這麽多年他不與人走動結交,獨來獨往,思考問題以及生活經驗确實很薄弱。

今天被宿塵引導,他忽然覺得自己果然很二百五。

他從來沒有想過這些問題。

他總是想着自己是女娲後人,就要延續女娲補天的使命,心甘情願去死。

可誰給女娲後人定義了必須補天呢?

當年是女娲主動大義,不是她使命如此。

“我這就去天界,讓他用靈根補天試試,他要是不肯,那我信你。”

說着殷絮拖着一身的傷,化作一道鬼氣消失不見。

“等一下!”宿塵喊他。

殷絮又轉瞬回來。

“怎麽了?”他問。

“你死過沒,出過什麽意外嗎?”宿塵問。

“沒。”

“你是不是普通方法根本殺不死?讓我試試?”宿塵擡手聚靈。

殷絮:“……”

“萬一試沒了怎麽辦?”殷絮可不敢讓他試。

宿塵也沒想真的試試,他只是猜測:“如果你只能用補天方式才可以殺死……”

他細思極恐。

殷絮也是。

“淦!”他也越發覺得這件事兒的bug很明顯了。

“我去大鬧天宮!”他生氣,喊了一嗓子,扯得全身傷口疼。

“先回去養傷。”宿塵心疼他。

“哦。”殷絮乖乖聽話,“其實養傷很容易的。”

他靠在宿塵身上,黏糊糊說,“我們雙修,我一晚上就能恢複活蹦亂跳。”

宿塵白他一眼:“又找揍是不是?”

殷絮閉着眼完全把力氣撐在宿塵身上,無條件相信他,點頭:“嗯,被你揍我會很開心。”

宿塵扶着他,打算走捷徑。他看眼下無人,也沒有攝像頭,便直接掐訣,幾息之間返回診所二樓。

空蕩破舊的小巷子裏,一縷青煙出現,身材高挑的中年男人雙眉緊蹙,盯着宿塵和殷絮消失的方向,十分怨毒。

“就算你們猜到我要故意讓殷絮死,也改變不了什麽。殷絮,必須死!宿塵,你還要破壞我幾次計劃!你才最該死!”天帝怒不可遏,恨不得馬上就把宿塵碾碎成粉。

他身邊跟着兩個文官,戰戰兢兢往後退了退。

“你們都是廢物!”天帝嫌他們礙眼,“之前找不到可以殺死宿塵的方法,只能引他自殺,可現在你們疏于與防範,竟讓他重生了!都是廢物,你們該死!”

兩個文官被天帝大發雷霆吓得跪地不起,半個字也不敢吭。

小巷子中青煙消散,天帝消失,徒留怒氣璀璨過後的牆壁,斷裂了更多裂痕。

一棵老樹樁唉聲嘆氣:“怎麽還是他當天帝啊。”

一個破了洞的黑瓦罐“啧啧啧”幾聲,說:“聽我祖爺爺說,天帝職位很久之前是各位神仙輪換來做,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天帝就一直是他了。”

“你祖爺爺?你一個瓦罐祖爺爺難不成是泥巴?”老樹樁常年沉睡,剛才被天帝靈力炸醒,擔驚受怕自己會不會被殃及,他都沒注意自己身上靠着一個破瓦罐。

“我祖爺爺是個差點修煉成仙的修仙者,那時代,天界神仙飛升的太多,不想再收人上去,于是各種各樣的劫難抛下來,很多人都死在劫難之中了。我祖爺爺是個拎得清的,幹脆就維持當年的修為,結婚生子不做夢了。是個傻子都明白,上頭就是不要人頭了,你非要去,就把你人頭往地府送。”瓦罐說,“我死後找了這個瓦罐當載體,安全惬意。”

“哦。”老樹樁也樂得有個伴,挺好,“你看看這天界現在烏煙瘴氣。我上次醒過來,是八百年前吧,那會兒我還是個三人抱不過來的大樹,現在可好,只剩個樁子了。以前我就聽人說,由于當年上頭不要人飛升,等到了天界需要人手的時候,這個世界的靈氣已經稀薄得可憐,哪還有人能修到飛升的境界?”

“可不是麽,你知道嗎,天界陸陸續續走了很多壽數已到的神仙,人們又飛升不上去,無法補給,這天地靈韻就越來越少了。而且你剛才也聽到了,天還漏了。這個鬼王殷絮我平時就聽過名號,沒見過,一直以為他挺威風,原來是天帝準備拿來補天的材料。天帝可真狠,那可是他親侄子。”

“嗐,我以前就聽到過一點關于殷絮爸媽的事兒,什麽版本都有,可亂了。”老樹樁不太關心陳年舊事,“希望天不要塌,我還沒活夠呢。”

瓦罐:“我也是。”

診所這邊,宿塵剛把殷絮安頓好,為他療傷把人哄睡,林華無聲無息飄過來。

宿塵用眼神詢問什麽事。

林華遞給他一個打印單子。

是要進貨的藥品和上午用機器人預約叫號排隊的病人。

來着看病拿藥的人都習慣宿塵不怎麽在店裏盯班了,都不是太緊要的病,能等一等。

宿塵換好了白大褂,戴上口罩,下樓接待患者。

這些人基本知道自己什麽小毛病,拿些常用藥,比去醫院方便還便宜。

因為林華認識的藥品還不夠多,所以通過他附身的機器人自助售賣的藥種類不全。

而且有的藥還需要帶醫院憑證和身份證購買,不能自助下單。

宿塵接待了五六個人後,診所裏閑了下來。

他剛想返回去守着殷絮,方便照顧,就看到楊樂扛着他的專業設備帶着拍攝團隊來了。

宿塵本能抗拒。

“宿醫生!”楊樂熱情打招呼,他放下便攜機器,熱情過來握手。

不過宿塵沒有伸手,而是摘下口罩商業化地笑了笑,表達自己耐着性子的禮貌。

楊樂有點尴尬地搓了搓手,還給自己找了個臺階下:“你看我冒冒失失的,外邊這麽涼,我手都是冰的。”

人家不願意握手是怕冷,嗯,他覺得這個臺階很完美。

宿塵給了他一個你過來有何貴幹的眼神。

楊樂掏出來一個大紅包,開心說道:“第一次分紅,我們講究點儀式感。”

“我那個視頻在網站播放後,流量賊高!一開始很多人認定我們合成視頻,無數人破解分析我們的視頻。我為了讓他們心服口服我真的拍到鬼,把視頻源文件都傳到網站了,就這樣還有人不信,想辦法破解了電腦。不過他很有黑客職業操守,就看了我這個源文件其他東西一個沒動,然後這個黑客就主動站出來加入我是真的行列了,哈哈哈。”

楊樂很興奮,“但是黑客的話不具備說服力,有人覺得我是自導自演,黑客是我買通的工具人。可是昨天下午,一個有錢的少爺花了大價錢請到大師孫玄玉,來鑒定我的視頻,你猜怎麽着?”

這不用猜,孫玄玉認識宿塵,不用看鬼都知道這視頻絕對不會假。

“孫玄玉孫大師就發了一個字:真。我那帖子就爆了!爆了!天,我都沒見過這麽多粉絲和流量,這都是嘩啦啦進來的錢!我覺得給宿醫生你轉賬不夠重視,所以特意把錢取出來,說好的五五分,喏,給你。”

宿塵沒伸手,“可我沒答應合作,我只是同意上次能錄制一次。”

“宿醫生,求你了!”楊樂把厚厚的紅包放在他診臺上,雙手合十,态度誠懇。

“我們都聯系好了一個撞鬼的人,就等着你出馬,我們錄下來,再爆一次流量!我們如果能連續五次爆流量,就可以跟這個網站談商業合作,到時候我們地錢會賺的更多!”

“我不缺錢。”宿塵實話實說。

“宿醫生醫術高明,當然不缺,可我真的很需要錢,您就當幫幫我。”楊樂态度極好。

“沒有義務。”宿塵冷淡。

“那,那抓鬼救人你總有義務吧。”楊樂換了個角度。

“嗯,”宿塵轉身要上樓的腳步扭轉回來,“有。”

“太好了,”楊樂說,“我有一哥們的舅老爺,金融圈大佬,最近倒黴連連怪事頻發。可他偏偏不信自己撞了不幹淨的東西,就非要認準自己只是生病,不停往醫院跑。可醫院跑了多少個了,誰也沒查出來他到底怎麽了。我哥們知道我搞靈異這一塊的事兒,問我打聽高人幫幫他舅老爺,畢竟他們一家子都給舅老爺打工,舅老爺要是倒了,他們都得喝西北風。”

“你已經說服他舅老爺錄制視頻了?”宿塵問。

“都不用說,現在各大醫院為了留存病患檔案,都有拍攝這一環節。也是為了避免一些攝像頭拍攝不夠仔細的糾紛之類的吧,病人看病的就診吃藥打針的情況,基本會簡單錄一錄。”楊樂說,“宿醫生你身份太合适給他舅老爺看病了,我們跟他說的是,你是正兒八經一個中醫,沒透露你要去抓鬼。”

“你們怎麽知道他舅老爺撞鬼了?”宿塵問。

“诶您看這個,”楊樂說着打開手機,“這是我哥們發給我他舅老爺的視頻,你看他這情況,不是撞鬼才怪!”

視頻裏一個異常英俊的三十來歲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睡衣,直勾勾看着前方,嘴裏不斷發出類似于動物的叫聲,很尖銳。

“舅老爺?”宿塵看着男人的年輕帥氣的臉,表示疑惑。

“輩分大,才32歲,我哥們其實比他還年長兩歲,但是架不住輩分小。”

宿塵:“……”

行吧。

“這裏,”宿塵看着視頻指給楊樂看,“一只黃鼠狼舉着他的胳膊,對着攝像頭笑。”

楊樂:“wc?哪呢?”

他頭皮發麻。

“這裏,還有一只黃鼠狼,抱着他的腿走,帶着他在房間裏轉圈。”

楊樂捂嘴:“媽呀,我雞皮疙瘩起來了。”

雖然他啥也沒看見。

“走,帶我去見見這個舅老爺。”

宿塵對着林華交代,“一定要用我的靈力保護好殷絮。”

他知道自己是不死之身,除非自己殺死自己,天帝奈何他不了什麽。

畢竟當年有位神仙好心告訴他,雷劫目的是要殺死妄想飛升的人們。但是宿塵次次都沒有死在雷劫之下,所以上邊決定不劈他了。

宿塵當年極其無語,也徹底斷了要飛升的念頭。自己為什麽不能被殺死,他至今也不知道原因。

有他靈力保護殷絮,殷絮一定會沒事兒。

殷絮這傻蛋,估計是從昨晚上就發現天帝要劈自己,自己扛了一晚上,還挺本事能消音。

估計白天是實在扛不住了,才讓那三道雷劈了過來。

天帝要給自己教訓,卻不能殺死自己,宿塵不會懼怕他什麽。

白白連累殷絮一身傷。

他就是從殷絮這一身傷才猜測他是不是也不會被外界殺死,只能自己選擇去補天自殺才會消亡。

天帝劈自己還不是卯着勁兒劈,換作別人替他攔着雷,可能就不是像殷絮這樣受重傷了。

不過他也不也只是推測,萬一是天帝對自己親侄子舍不得下死手呢?

真相未知,他也不好武斷質疑天帝就是要坑殷絮。

可為了殷絮安全,他還是要用自己靈力護他周全。

林華用機器人的聲音答應:“知道了,我會好好照顧他。”

宿塵提上一個外帶醫用包,上了楊樂的車。

走,治“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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