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她心懷離意

她心懷離意

抓着孔蓁蓁手腕,感受着體內嚴重的撕裂逐漸減緩,玉霄道君閉着眼從喉頭溢出一聲嘆息。那輕嘆聲,如同壇中放出的一縷幽幽酒香,聞之,讓人忍不住臉紅心跳,一時微醺。

“蓁蓁真是個好孩子。”燕銜光睜開眼,看着安靜坐在自己身邊的孔蓁蓁,淡無血色的薄唇微勾,含笑着誇獎道。

老實說,他也沒想到孔蓁蓁居然會主動過來。雖然是意料之外,但不得不說,這讓他心裏有種微妙的滿足。他這句誇獎,确是出自真心實意。

孔蓁蓁靜默不語。

如果有一個人,他是個罪大惡極、滿手鮮血,惡貫滿盈的大惡人。他對不起天下人,偏偏,他未曾虧待你一分一毫。對你而言,他如師如父,你今日所有的進步、成就全都依賴于他的教導。如果有這麽一個人,你該如何做?選擇大義?還是選擇私情?

前一刻,孔蓁蓁還覺得這個抉擇非常難做。現在,盡管手腕被對方牢牢抓緊,她心裏卻已有了決斷。

她對師父而言,大概類似于放在身邊備用的丹藥。師父對她,何曾有什麽“私情”。孔蓁蓁在心中自嘲一笑。

但這麽多年,就算不是出自真心,師父對她的教導卻實打實,無法抹去。

師恩如山,她會盡自己微薄之力,努力治好師父的傷,幫助師父度過這一劫,然後——她下意識握緊拳頭——斬斷這段師徒關系!

孔蓁蓁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燕銜光重傷這段時日,孔蓁蓁任勞任怨照顧他的外傷,同時還十分自覺,每日待在燕銜光身旁,替他纾解內傷。

燕銜光不知道孔蓁蓁內心真實的想法,他見孔蓁蓁這些日子雖然沉默安靜,卻盡心竭力照顧他的傷,一心想他早日痊愈。燕銜光嘴上不說,心裏對這個徒弟倒是又多了幾分滿意。

這一日,燕銜光正在洞府內打坐調息,孔蓁蓁走到他跟前,面色冷淡,聲音卻恭敬,開口道:

“師父,澄蘊丹沒有了。”

聽到孔蓁蓁的聲音,燕銜光睜開眼。他這次魔魂反噬尤為嚴重,只與孔蓁蓁肢體接觸,不足以平息反噬的魔魂。他這些日子,一直都在同時服用澄蘊丹來壓制魔魂。

沒有了澄蘊丹,稍有緩和的魔魂又會再度狂暴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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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徒兒可喬裝改扮一番,入城去買澄蘊丹。”孔蓁蓁主動請纓。

燕銜光不動聲色地打量了孔蓁蓁一眼。其實,澄蘊丹的效果完全及不上孔蓁蓁的心頭血。如果取了她的心頭血,非但不用冒險入城買藥,還能提早讓魔魂平息。

然而,燕銜光沉吟片刻,開口道:“為師與你一道去。”就算孔蓁蓁最近的表現讓他很滿意,但他仍舊不放心讓孔蓁蓁一人前去。若是她趁機逃走......

“如今整個極瑤天估計都在追捕我,你一人出去,我不放心。”

孔蓁蓁點頭,并不在意燕銜光這話是真是假。

兩人打算去的是最近的榮安城。

榮安城是座規模不大的小城,饒是如此,城門口也布下了極為嚴苛的鑒定法陣。若非燕銜光是魔尊轉世,手上有些極瑤天修士未曾了解的法術,只怕兩人今日當真有被查出來的可能。

進城後,兩人直奔丹閣而去。

一進門,孔蓁蓁說明來意:“店家,我們想買澄蘊丹。能有多少買多少。”

澄蘊丹不便宜,見大生意上門,丹閣管事親自走了出來,與孔蓁蓁确認數量後,他道:“客人稍等,我這就派人去取所有澄蘊丹。”

在等待澄蘊丹的間隔裏,又有人上門買丹藥。孔蓁蓁原以為這只是一樁普通的買賣,誰料在客人說明來意後,接待那名修士的小二卻将對方引到一旁的法陣上。

“這是?”孔蓁蓁眉頭一皺,那個法陣和城門口的法陣如出一轍。

管事順着孔蓁蓁的視線看向那邊,見狀,解釋道:“客人不知道嗎?如今魔修猖狂,為了查出那些混進來的魔修,城裏到處都設了這樣的法陣。丹閣尤其。聽說是因為玉霄——”管事習慣性想要稱那人為玉霄道君,說到一半反應過來,改口道:“燕綏那賊人,受了重傷,所以凡是來買療傷丹藥的修士都要過一過法陣。”

“澄蘊丹不算在治療類丹藥中,否則客人也要去過法陣。”

站在一旁的燕銜光笑着接口,“确實,魔修猖獗,用這樣的方式能讓人放心一些。”半點看不出,剛才被罵了的樣子。

取了澄蘊丹後,孔蓁蓁急着想走,卻被燕銜光制止。

明知城中處處都布有法陣,燕銜光卻仍是帶着孔蓁蓁光明正大上了酒樓。

坐在酒樓二樓,燕銜光握着茶杯,面上微微含笑,悄悄放開神識,聽着城中各處傳來的聊天聲。

“你們說,什麽時候能抓住燕綏那個魔頭?”

“不知道呀。說起來,那幾大宗門也太沒用了。燕綏那個魔頭都傷成那樣了,居然還抓不住他。我當時要是在場,那燕綏只怕早就——”

此人尚未說完,周圍就噓聲一片,“刑大頭,你這個人,整天就知道吹牛。”

刑大頭不滿,開口為自己辯解,然而其餘人早就換了話題。

孔蓁蓁望了望窗外的天,忍不住轉頭朝燕銜光道:“我們什麽時候走?”

“不急。”

看着燕銜光氣定神閑地轉着掌心的茶杯,完全不把追捕放在心上,孔蓁蓁深呼吸了一下,将火氣壓下去。

燕銜光見狀,微微一笑,繼續聽方才那幾人講話。

仍是最先開口的那人,“據說那個魔頭最後一次受傷是因為他要把弟子帶走。”

“燕魔頭的徒弟,不就是之前被列在七大女仙中的孔仙子孔蓁蓁嗎?”

“什麽孔仙子?!一個三星資質的女修,不知道走了什麽狗屎運才贏了珠玉會。能被燕魔頭收為徒弟,估計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話題說到這裏,有人下意識放低了聲音,“姓燕的連碧漾仙子都殺,卻要把他徒弟看得那麽重?你們說?”他嘿嘿笑了起來,形容猥瑣,“這兩人會不會有一腿?”

“有可能!他們兩人既然有這種關系,燕魔頭又将他徒弟看得那麽重。我看啊,三大宗門完全可以把大部分精力放在抓他徒弟上,抓住了他徒弟,還不怕抓住他嗎?”

“是啊,抓他徒弟容易了。一個元嬰修為的女修,別說三大宗門,連我也能抓住。”那幾人不知不覺都開始吹捧自己。

燕銜光又聽了一會兒其他人的閑聊,才終于放下茶杯,帶着孔蓁蓁出了城。

兩人出城不久,城東的一間茶樓裏,四名修士被發現離奇身亡。

回到山洞,燕銜光服下澄蘊丹開始調息。孔蓁蓁則開始處理雜務。

燕銜光睜開眼時,就見到孔蓁蓁安安靜靜地抱膝坐在不遠處的地面上。

他開口,聲音溫和,“蓁蓁過來。”

早已決定這段日子好好順着他,待他傷好後再離開,因此孔蓁蓁沒有猶豫就朝着燕銜光走去,心中想着,大約是又要把她當藥了吧。

孔蓁蓁剛走到燕銜光面前,手腕被人握住。就在她打算在一旁坐下來之時,手腕上突然傳來一股大力,将她拉扯得身子一歪。

待她反應過來,就見自己居然坐在了燕銜光腿上,整個人被他圈在懷中!

“師父!”孔蓁蓁當即大喊一聲。

燕銜光微微低頭,從他的角度望過去,能清晰地看清孔蓁蓁雙眉緊皺,紅唇緊抿。他甚至能感覺到,孔蓁蓁身體緊繃得如同一張弓。

“怎麽了?”他若無其事地反問。

孔蓁蓁咬了咬下唇,“之前那樣——”

燕銜光輕笑,“之前那樣見效太慢了。怎麽,蓁蓁不願意嗎?”

孔蓁蓁早已握緊了拳頭,她很想說不願意,但話到嘴邊,又隐了下去,“徒兒只盼着師父能夠早日痊愈。”

對師父而言,她只是治傷的藥物。對待一顆藥,只要效用好,誰會在意是內服還是外用呢?想通這個,孔蓁蓁心裏也放松下來,乖乖坐在燕銜光懷中,當好一顆藥。

大概是這樣效果确實要好一些,總之接下來這段時間孔蓁蓁每次都是被燕銜光抱在懷中。有時候,燕銜光的某些舉動也會讓孔蓁蓁覺得不自在,但只要一想,自己在師父眼中只是顆藥,她就釋然了,全然不将燕銜光一些暧昧的舉動放在心上。

面對這樣的孔蓁蓁,燕銜光難得生出微微的挫敗感。

這日,他如往常一樣将孔蓁蓁摟在懷中,一邊撫着孔蓁蓁的發,一邊輕聲道:“蓁蓁這些時日是當真沒有察覺到嗎?”

放空思緒,在腦中一遍遍推演自己該如何與燕銜光斷絕關系,安全離開的孔蓁蓁過了會兒才回神,“察覺到什麽?”

燕銜光在孔蓁蓁耳邊嘆了口氣,似有幾分無奈,“吾心悅君兮。”

萬裏之外,因廻光鏡終于映出燕銜光而聚在純明殿裏的諸多修士,齊齊将目光移向雲衡子。

一向沉穩淡定的雲衡子暴跳如雷,浮塵被他甩得亂飛,“逆徒!孽畜!居然做出這種有違人倫的事!”

“孽畜!孽畜!豬狗不如!”

“雲衡子,消消氣,消消氣。燕綏這樣的魔頭,會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也不奇怪。”

周圍人紛紛勸道,”是啊,是啊。燕綏這樣的人,心裏哪有什麽人倫道德觀念。”

在衆人齊聲的安慰與唾罵下,雲衡子終于冷靜下來了。

安靜下來的純明殿裏,有人忽然出聲,“燕綏這個魔頭,若當真是心,”他原先想說心悅,顧忌到雲衡子,飛快改了口,“在意這個徒弟的話——”

不知道為什麽,很想打爆師父的狗頭

沒事,反正後面師父會被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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