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生機與死路

生機與死路

盡管心中仍然存疑,但在場的大部分人起碼确定了燕綏确實十分看重孔蓁蓁這個徒弟。孔蓁蓁或許算得上是燕綏的軟肋。

這樣的結果,正是燕銜光想要達到的。

沒有弱點的敵人是可怕的。如今正道與魔修無不想要将他除之而後快,他故意讓孔蓁蓁成為自己的弱點,不僅可以降低正邪兩道對自己的戒心,還可以将正邪兩道的部分注意力引到孔蓁蓁身上。

這将極大方便他在傷勢痊愈後繼續去尋最後一個虛空之眼,連通法陣。

想到這,燕銜光擡手輕輕撫着孔蓁蓁烏黑的長發,如同再給小動物順毛一樣,試圖讓她陡然繃緊的身子放松下來。

“蓁蓁當真未曾察覺嗎?”

孔蓁蓁嘴唇緊抿,半天才從喉嚨裏擠出聲音來,“師父,莫要開玩笑了。”一日為師終身為師。燕綏對她來說,如師如父,他剛才的話,不亞于驚雷!孔蓁蓁只要想一想,都覺得渾身不舒服。

燕銜光微微勾唇,深邃的眼眸中無意中流露出情意,美好而真切,讓人無端聯想起春日草熏風暖、繁花盛開之景。

“我并未開玩笑。我是當真心悅蓁蓁。”燕銜光素來覺得想要欺騙其他人,首先要欺騙自己。因此他不僅說得情真意切,甚至連心裏也是這樣想的。

孔蓁蓁沉默不語,一副他說任他說,我自巋然不動的模樣。自從發現師父的真實身份,發現他并非真心收自己為弟子後,孔蓁蓁就已無法再相信燕銜光的話。

燕銜光在荒山野外欺騙自己和孔蓁蓁時,遙遠的瓊北之森,隐世千年的靈族族地,有人終于醒了過來。

此人正是桃嬰。

那日燕銜光與鐘長夜打鬥起來後,桃嬰一開始在防護法器的保護下沒有受傷,但随着兩人打鬥越來越厲害,桃嬰的防護法器終于支撐不住破裂。不知該說幸運還是不幸,法器破碎後的桃嬰掉進了玲珑行宮的密室裏,雖然躲開了兩名渡劫期修士的打鬥,卻被行宮中的黑霧吞噬。

好在桃嬰是靈族族人,比起普通修士對黑霧的抵抗性更強一些,這才能夠撐到紫冥劍君來尋她。

紫冥劍君尋到桃嬰時,她渾身上下已經沒有一塊完好的肌膚,甚至四肢上血肉都已被腐蝕幹淨,只剩下裸/露在外的森森白骨,修士至關重要的丹田更是碎成了指甲蓋大小的無數小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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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沒死,但離死也只差一步之遙了。

多虧了紫冥劍君當機立斷給桃嬰服下複生金蓮,才保住桃嬰的性命,但因那黑霧實在過于詭異的緣故,桃嬰神魂受損,昏迷不醒。中途,桃嬰醒過來一次。她毫不猶豫将族地所在告知了紫冥劍君,讓紫冥劍君将自己送回族裏。

靈族族長初見外族人入族時,氣憤不已,但見自己疼愛的孫女傷成這副模樣,他立刻不再計較這件事,趕緊将桃嬰送入族地聖池中,以修複桃嬰的神魂。

耗費了大半個月的功夫,靈族聖池都淺了那麽一分,桃嬰才終于醒過來。

“爺爺!”一見到疼愛自己的長輩,桃嬰兩行眼淚就從眼睛裏滾下來了,她抱着親娘,心裏無比難過委屈。

“嬰嬰乖,不哭不哭。我們這回回來就不出去了,外面太危險了。”桃嬰娘親摟着女兒,聽着她可憐的哭聲,覺得自己心都要碎了,也忍不住心疼地落淚。

早在見到桃嬰慘狀之時,桃嬰娘親就提出讓桃嬰回來,當時靈族族長和桃嬰父親都反對,但現在,見桃嬰哭得小臉通紅,上氣不接下氣,靈族族長動搖起來。想了想,他開口道:“這件事稍後再說。嬰嬰啊,你師父還在族裏,你要不要見他一見?”

得知自己昏迷不醒的這段時間,紫冥劍君一直留在族內,未曾離去,桃嬰當即喊了聲要。等到紫冥劍君過來,桃嬰只覺心裏委屈越發深重,哭得也越發慘。一邊哭,她還一邊告狀,“師父!都是孔蓁蓁不好!”

如果孔蓁蓁乖乖掉下去,沒有拉她,師父就不會因為救她而和她分開。如果師父還在她身邊保護她,她就不會遇到這樣的事。一想到自己被黑霧吞噬時的痛苦,桃嬰條件反射地瑟縮了一下。

“夠了。”聽到桃嬰颠倒黑白的話,紫冥劍君眉頭微蹙,忍不住開口呵斥了一聲,“這與孔蓁蓁有何關系!”

桃嬰哭聲戛然而止,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紫冥劍君,怎麽也想不到,自己受了這麽大的罪,師父不僅不安慰自己,幫自己報仇,反而呵斥自己。她見紫冥劍君像是當真生氣了,哪怕心裏難受委屈極了,卻也只好不再提孔蓁蓁。

不能提孔蓁蓁,桃嬰想到了另一個人。所有怨氣仿佛重新找到了宣洩口,她大聲喊道:“孔蓁蓁的師父!三朝宗的玉霄道君與魔道妖人勾結,他還一直在找虛空之地,改造虛空眼的陣法!他想要打通人界到魔界的通道!”

紫冥劍君将桃嬰送回靈族時,恰好是正道聯合起來,設計打算将“燕綏”抓捕之時。他知曉燕綏濫殺無辜、惡貫滿盈,卻不知道他居然還在暗地裏更改虛空眼的法陣!要将人界到魔界的通道打通!

他臉上神情頓時凝重起來,“消息可信?”

桃嬰用力點頭,“是魔域之主和孔蓁蓁師父打鬥時說出來的!應該是真的!”她忽然想起一件事,連忙補充道:“魔域之主還說,燕綏已經改造了三個虛空眼,還差最後一個了。”

此言一出,不僅紫冥劍君面沉如水,周圍其餘靈族人也紛紛變了臉色。六界十三天中,魔界素來以兇惡殘忍出名,若是魔界魔修攻入人界,人界只怕要生靈塗炭,屍橫遍野!他們靈族人也要遭殃!

“阿嬰,你在族裏好好休養。我要馬上去将這個消息通知三大宗門。”

桃嬰雖然不舍得紫冥劍君離開,但見他十分嚴肅的模樣,不敢搗亂,乖乖點頭。靈族族長送紫冥劍君離開,桃嬰娘親抱着桃嬰坐在床邊上,皺着眉抱怨道:“天殺的。那個玉霄道君是有毛病嗎?好端端的,居然要打通魔界和人界的通道!還有孔蓁蓁,當初族裏明明是讓她去找生機的,她卻拜了這樣一個殺人魔頭為師!”

“她是在給族裏找生機嗎?!她這不是給族裏找死路嗎?!”桃嬰娘親拍了拍桃嬰的背,“看看我們嬰嬰,拜了雲麓劍門最年輕最厲害的劍修為師。紫冥劍君比那個殺人魔頭好太多了!”

一旁陷入沉思的桃嬰父親聽到這裏,忽然開口,遲疑道:“你們說,太上長老預言裏的一線生機,會不會就是紫冥劍君?”

早在聽到娘親誇師父時,桃嬰臉上就美滋滋的,此刻一聽父親的話,她腦中靈光一閃,急忙肯定道:“肯定是的!我和孔蓁蓁同時出族拜師,燕綏會給人界和靈族帶來災難。而師父肯定會保護我。師父那麽厲害,我們通過師父的關系,就能和雲麓劍門交好!萬一魔界當真進攻人界,我們就能去投靠劍門,保全族人!”

桃嬰越說越肯定,“師父肯定就是我們靈族的一線生機!”

“什麽一線生機?”

送完人回來的靈族族長恰好聽到桃嬰最後四個字,開口問道。剛才還委屈難過大哭的桃嬰這會兒精神奕奕,興奮地将自己剛才的推測告訴爺爺。

靈族族長聽了,也覺得有道理。姜到底老的辣,他思忖之後,忽然道:“如果生機就是紫冥劍君和雲麓劍門。光靠嬰嬰和紫冥劍君的關系還不夠。我們......”

脖子上那條無形的挂墜猛然間滾燙起來,将正在整理儲物袋的孔蓁蓁吓了一大跳。她飛快地看了眼山洞裏另一邊的師父,見對方正在打坐調息,未曾注意到自己後,急忙起身往外走去。

走到離山洞有段距離的地方,她抛下一套法陣,然後才連通族裏的傳音。

開啓傳音的前一刻,孔蓁蓁想的是,是不是族裏知道自己出事了,來詢問自己的安危。然而,靈霧浮起,族長的面容出現在靈霧後,她很快就知道自己猜錯了。

“蓁蓁。你現在是否還在燕綏身邊?”

孔蓁蓁點點頭,“是的。”

靈族族長不易察覺地松了口氣,随後道:“你且将你目前的位置報上來。”

孔蓁蓁剛想開口,忽然皺眉,心生警惕,“族長要我所在的位置是?”

靈族族長壓着心急,将他們關于生機的推測告訴孔蓁蓁,随後道:“靈族想要依靠雲麓劍門保護,光有嬰嬰和紫冥劍君的關系還不夠。如果我們能夠幫助雲麓劍門抓住燕綏這個魔頭,不僅能夠免除禍患,還能拉近與雲麓劍門的關系。”

尤其是,如果抓住人的是紫冥劍君。紫冥劍君和靈族關系最親近,他威望越高,對靈族來說越好。

看着族長篤定和焦急的臉龐,孔蓁蓁心裏莫名有些涼意。族長似乎完全沒有考慮過,一旦燕綏知道自己出賣了他,她會有什麽樣的下場。

靈族族長沒有将燕綏在試圖打開人魔兩界通道這件事告訴孔蓁蓁。不知道燕綏真正危害的孔蓁蓁,想了想,開口道:“燕綏帶着我時刻在逃,我們幾乎沒有在一個地方停下來過。族長若是想要燕綏的位置,可能還要等一段時間。”

不管是為了報答師恩還是為了自己的安全,她都不可能在現在将燕綏的位置說出去。

說完之後,孔蓁蓁就以燕綏在尋她為由,掐斷了與族長的傳音。

孔蓁蓁說燕綏在尋她只是借口。然而她回去時,卻當真看到了等在山洞口的燕綏。

她吓了一跳,以師父在法陣上的造詣,完全可能看穿她剛才臨時布下的那套陣法。果然,随着她走近,燕綏開口道:“剛剛在講什麽?”

見孔蓁蓁似是受到嚴重驚吓一般,渾身下意識一顫,燕綏輕笑起來,下巴上的美人溝越發明顯,長而深邃的眼眸像是盛了湖水,滿是柔情。他伸手将孔蓁蓁耳旁的碎發撩到耳後,微微俯身,“莫怕。我相信蓁蓁是不會說錯話的。”

孔蓁蓁克制着自己想要打顫的手,擡頭看向燕綏,“我剛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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