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孤獨的盛放是可恥的-第二節

第一章孤獨的盛放是可恥的-第二節

我和我前男友，也是我初戀，我們好了兩年呢。就是因為一點小的矛盾就分開了，我們那陣老鬧別扭，後來吵架他還打了我。

他還打了你，天哪！說真的，我不想裝什麽紳士，男人打女人我不覺得有什麽，有的女生就是作，特別過分。但是男人打自己的女人，這就是他不對了。不管是什麽原因也不應該打自己的女朋友，打自己的老婆！除非他承認自己就是一個眼瞎，且無力承擔自己眼瞎所造成後果的廢物！

我斜着頭，深切地注視着她的側臉，肩緊挨着，這樣并不舒服，但我不願意挪動。我還想說——當然，那個女人也是眼瞎——可又覺得現在這樣就夠了。

那時候我是高三嘛，他是高二，她說，我雖然學習不好，但也要努力啊，每天特別緊張，都沒什麽時間一起待着。學校管得還嚴，我們只有課間能見一面，一起走走，還不能離太近了。

哦，那我倒是沒體驗過，我上的中專，沒有緊張的氛圍，而且那三年也沒搞過對象。

後來吵架分手，我們上下樓碰到，他都不和我說話。

嗯，其實他可能也想和你說話，就是不敢，不知道怎麽開口。我想自己該幫那男生說些好話，不然可能會顯得刻薄，且目的不純，但又害怕會将她推開，就繼續說：就是還太不成熟，情商還不夠，不懂得怎麽表達自己的情感，也不懂得如何宣洩自己的情感……都過去了。

我想這些話會讓她認識到我是更加成熟，是能撫平她傷口的人，同時我又想到當初幼稚的自己。

可我還是會想他。他對我特別好，真的特別好。我生理期他給我送熱水，中午給我買飯……

可是他打了你！給你買飯就叫對你好了？有暴力傾向的男人可要不得。

我讓她把話說完了，但她似乎還準備回憶更多，所以不得不馬上接住她的話。我盯着她那雙深邃的大眼睛，好像有些濕潤，但也不能确定是不是她戴了美瞳的原因。我想把手放在她的肩上，既是為了更親近，也是對她的一種安慰。

你離我太近了吧。

那你就別躲了，你總躲，我還總得追着你。就保持這樣，離遠了我看不清你。

看我幹什麽？

大白天的能看到璀璨星河，這樣的奇觀，誰不想多看兩眼呢？我覺得自己有些貧了，又轉移話題：其實說到底你倆還是不合适，不是一路人。

嗯，他嫌我太黏人了。

啊，黏人啊，特別黏人是不太好。不過話又說回來，高中管得那麽嚴，再黏人能怎麽黏。

他就是嫌我黏人。

你覺得找對象是找互補類型的好，還是一樣類型的好？我問。

互補的啊。

看着四周圍的風景，地上已經黃了卻還軟嫩的樹葉和各種還綠着卻也落了的一起遮住了所有的泥土，不寒不燥的風吹着那些還黏在枝上的，沙沙作響，像是送別的音樂。這讓我覺得沉靜。我總是會這樣，對好的景色沒有抵抗力，甚至有想要一頭紮進去的沖動，想要化為這些花草樹木的一員，所以才對也有同感的芳慕感到欣慰。

同時這也讓我的言語帶了很多的深沉和溫柔：我覺得不是，這個要分人，像我這種的，情緒平和、不緊不慢、比較理性的，就适合找一樣的人，你也是。你看，我指向路遠處說，有沒有一種走出這條路就能踏上一片淨土的感覺？

我們所能看到的路盡頭，是一道彎，我知道那彎轉過去就進入圖書館的綠化帶了。她向那看了一會兒說：嗯……放首歌聽吧。

我打開音樂軟件，滑動着屏幕，點開了一首歌。我特別愛聽歌，我說，我手機裏有九百多首離線音樂呢，都是最高品質的。我總是把好聽的歌收藏起來，攢到一百多首的樣子就花一塊錢開通個24小時的會員，把歌都下載下來，我不敢攢得太久，擔心裏面某些歌的版權到期，就沒辦法下載了。

窗外陰天了

音樂低聲了

我的心開始想你了……

你還聽這首歌呢啊，特別好聽這首歌，特別有感覺。

對對對，老歌了。就現在這人啊，都不知道怎麽想的。我那天在宿舍放這首歌，還被舍友嘲諷聽的是破歌。不是一路人，懶得搭理他們。俗不可耐！

天下起雨了人是不快樂

我的心真的受傷了

我的心真的受傷了

你手機裏有《消愁》嗎？

當然有。

聽着歌，随便地聊着，時間推移，周圍樹木的顏色越來越深。我覺得我們還算是合适的，雖然她說自己黏人，但人哪有不改變的呢。尤其目前為止我們所一起見到的一切，都是共同歡喜的。

走吧，她說，蚊子愈來愈多了。

每次聽到女生說這樣的話，我都覺得應該說些什麽以示安慰，這樣才是一個懂得憐香惜玉的好男生，但卻總是不知道說些什麽，我一直是不會哄人的，畢竟這種小事真的是再平常不過。

但我還是說了一句：是，我也挨咬了，這還是我一直在轟着蚊子呢。

這次的約會并沒有确定我們的戀愛關系，不過我很滿意，這是意料之中的，這種事不能操之過急，且自信通過在情感話題中的暗示，我已經初步贏得了她的芳心，這一切是那麽的自然……

那以後的五天，我每天都會約林芳慕一起吃飯散步，晚上也只和她一個人聊天。我覺得兩個人該是就這樣自然而然地在一起了，可是第六天晚上再約她出來，她卻說出讓我意想不到的話。

學校一共有四個系，經濟管理學院、藝術工程學院、電子信息與自動化學院、機械工程學院。經管、藝術和自動化都在一條路上，它們的B區教學樓後面，都有一個螺旋狀的樓梯連接着每個樓層。樓梯被一個高高的，四面有拱形開口，類似天棚的建築包裹着，這些是學生公認的标志性建築，但是它與每一層連接處的門都是鎖着的，我在自動化系的四樓曾嘗試走過，所以知道，并且我立即斷定所有系都是如此，一定是有人在上面摔下來過。

其實我對這類建築很感興趣，覺得上到上面去就一定能看到別樣景致，但就因為它與每一層連接的門總是鎖着，上去了還要原路返回，所以一直不願意特意上去一次。芳慕自然也沒有，而且她比我更悲觀，以為那是上不去的，所以就沒有去嘗試過。而現在身邊有她，我就願意嘗試了，也希望讓她試試，所以約了一起去那上面看看。

你看那邊，我指向校外那池塘邊的小樹林說，晚上看着比白天更生機盎然。

站在這樣空曠的高處看這些是挺讓人心曠神怡的。她說。

看不明辨不清的環境，總是會讓人覺得深沉。不過這都是建立在已知上，如果我沒有帶你去過，你恐怕就只會感到恐懼。可環境本身其實沒有變過，而且如果真的身在其中，不管是哪種感受恐怕都會泯滅了。

嗯？什麽意思？

我是想說，你的環境變了，你只要伸出手給我，不管這到底是個什麽環境，都不需要恐懼。說着我把手伸出，等待她的動作，可她卻只是看着我的手發愣。

咱們還是別在一起了吧……我還是放不下他。

你放不下他！說完，我腦子裏猛地閃出一縷暗黃色的光，想起自己當初拿着媽媽的手機給富貴發消息尋求複合的場景，但我不能回憶，繼續說：我能理解，但是你……你和他終究還是不合适的，咱們倆這麽合适……

芳慕無言，她不敢看着我，自己在一邊蹲下，雙臂抱着雙腿，讓我覺得她無比的可憐。而同時，她有多麽的可憐，我就有多麽的孤獨無助，她像是建立起了一道屏障，連氣息都無法靠近她。

他打了你啊……我無奈的語氣說出這句話。其實我是不太想說這句話的，因為我不屑于通過貶低他人來擡高自己，但一時也實在想不出別的。我感覺自己的發動機在空轉，轉速超出負荷，空氣中已經聞到機油燃燒的味道，卻仍沒能為我提供更有效的思維。

可我就是想他，我做不到和你在一起，對不起。

我面對着她也蹲了下來，我想抱她，但她拒絕了。就在這一剎那，我憤怒了！我緊閉着嘴，用鼻子喘着粗氣，這氣體已經被我加熱過。我想這溫度該是可以觸碰到她的。

我仰起一些頭，視線越過她的頭頂，看着她的身後說：我跟你說，我也有過這樣的經歷。初中！初一的時候，早戀！初戀！她和我分手，我悲痛欲絕，一直不能釋懷，心裏總想着她。但她很快就又找了男朋友，真的是很快，我的朋友甚至以為我被綠了……

我低下頭說：或許他也已經把你抛到腦後了。

不會的，他也愛我。

他愛你還會打你嗎！就算他真的愛你，這樣的男人能要的嗎？

我是憤怒的，但就像我說的，我是理性的，甚至理性得有些可怕，所以即使已經憤怒了，可語氣還是那麽的語重心長，只表現出一些适當的急躁，用以刻意表現重視。

真的，他一定會來找我的。她仍然低着頭，語氣滿是篤定。

會來找你？他也考到這個學校來？

我有些害怕了。我并不害怕那個有暴力傾向的幼稚男生，會因為心愛的女生被搶走，而向我訴諸暴力。而是擔心如果那個男生真的來找她，她卻和我在一起，那個男生就可能會通過各種方式和渠道來追回她，弄得人盡皆知。這将使我的生活被打亂。更可怕的是，如果芳慕被他成功地搶走了，我将淪為一個笑柄。

但這只是我對問題的分析，我是有些個人英雄主義情懷的，我會面對這樣的挑戰——或許這說得太好聽了，我只是死要面子。

不是，他學習很好的，但他一定會考到天津來。

我起身不再看她，掃視着下面的草地。從來到這所學校，還從沒有在晚上站到這麽高的地方看這一切呢，但我沒有感受到任何的美好，那草地是陰暗的，我相信也一定是濕冷的。

拒絕，不會是你的權利！——我感受着風，感受着景，心裏暗下了決定。

和她分手後我也有交往過女朋友，我說，有我追別人的，有別人追我的，但都沒多久就分手了，我知道自己心裏還有她。終于……初三！不知道是因為學習的壓力，還是因為那段時間我自己搬出去住了，我格外地想她。但我覺得不可能，我不該會如此！而且我也聽到了一些風言風語，說她這一年多的時間是如何的瘋，如何的不檢點。我告訴自己一定要放下她，我努力地去忘記她的□□賬號。終于有一天晚上，我不管怎麽回憶，就是記不起她的□□賬號了。我覺得我成功了。我高興得落淚。可是第二天早上我卻突然驚醒，腦子裏就像是在放映幻燈片一樣，一串串相同的數字，或大或小地在我的腦海中流過。這是一串什麽數字啊？我反複地問自己，我不知道問了有多久才突然驚住——這是她的□□賬號啊……然後我加回了她，和她說了我多麽努力地要忘記她，卻又是怎樣的一敗塗地。我成功了，她又做了我的女朋友。但很快我們還是分開了。我提的，因為我不再是我，她不再是她。

我蹲了回去，繼續說：你沒必要再走這段彎路了！給我一次愛你的機會，以後的事，留給以後。

聽過這一故事以後，芳慕仿佛有所感悟，終于接受了我的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