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人性本惡-第六節

第八章人性本惡-第六節

“我到了，你在哪呢？”

“你就走吧，出來就看到我了，我就在出站口這。”

“你知道我在哪個口出？我在南一。”

看到這句話我頓時傻了眼，我根本就沒有想到這個問題；我的腦子裏都是即将出站的辛蘭會是什麽樣子，她看到我時會是什麽表情，我又該用一種什麽狀态去迎接她。現在我有些慌了，她已經出站了——雖然我已經坐過了一次火車，但沒有人接車，也就完全不用在意出站口是幾號——我走近站牌仔細看了看，萬幸，這裏就是南一。

“嗯，我就在這。”

我眯縫着眼睛，仔細地在還沒走出門禁的人群中尋摸着；我對自己的視力是很沒有信心的，所以時不時也去注意正在走出門禁的人。

突然，一道銀光跳到了眼下，唬得我下意識往後縮了一下脖子。我笑着仔細上下打量這道銀光的出處，正是辛蘭。她的形象是我沒有預想到的——應該是亞黑色的及膝羽絨服，或者是她之前拍給我看的那件挂在宿舍牆上的水紅色羽絨服——那才是我一直在尋找的目标，而她卻是穿着一件亮銀色的，看起來像是漆皮料一樣的棉服，下身穿着一雙帶些粉邊的白色運動鞋，一條黑色的闊腿褲，裏面一定還有一條厚棉褲；短發該還是上次的沒有剪過，但後面的頭發是紮了起來的。

在我打量的同時，她一扭身跨住了我右邊的胳膊，像上次接我時一樣，仰頭看着我笑，區別是上次跨的左胳膊。

我笑着看了看辛蘭又看了看出站口，說：我居然沒有看到你！我以為你還是那身黑羽絨服呢。

那個帶着呢。

她說着，依舊笑得合不攏嘴，同時向四周打量。我想她是在尋找出口，并且我也看出了她似乎有一點不自然。

那走吧，這邊。說着，我轉過身向一個出口的位置揚了揚頭。

她來的前一天晚上我已經在天津站附近的一個小區租好了房。這是我精挑細選過的，網上挂的圖片是一間有天窗的房間，躺下就能看星星。自然，我并沒有傻到會相信在天津站這樣的地方，花上99元就能住上這樣的房子。但這依舊是我的不二選擇，不然一晚就要多花上二三百元。我估摸着辛蘭的到站時間，提前一個小時就到了旅店，我想房間與圖片一定是極不相符的，我需要去做些準備，讓這不相符的房間能看起來好一些。但剛一打開門，我的身上立刻就發了汗。這屋裏并不溫暖，房間是在一層，真正的一層，有一扇老式的窗戶可以清楚地看清外面的綠化抖動，自然店家有挂上窗簾來遮住它，但是并不能遮住從它縫隙裏竄出來的風。我去找店家要了空調的遙控器，但得到的回複是那空調是制冷的，沒有制熱。我回到房間，正思考，或者說是正惆悵着，突然出現一陣呼嚕呼嚕的聲音，才發現房間的角落裏還通着一根貼着粉色壁紙的下水管道。

我突然覺得好累，我想躺下，又覺得一躺下就會染上什麽髒東西。我掏出手機把附近的酒店又都看了一遍，但終于還是躺下了，我想至少自己要能夠接受，才能有勇氣讓她接受。躺了一會兒，我起身把這房間的環境錄給辛蘭，告訴她這裏的環境很差，我覺得辛蘭應該是不會苛責自己的。

“我再看看別的酒店，看看能不能訂一間別的房，不行的話就只能先在這裏湊合一晚。”

“有獨立衛生間嗎？”

“有，不過很小。”

“那就行，先這樣吧。”

“你到哪了？”

“快到北京了好像。”

果然，她是懂事的姑娘。我又動身去仔細地查看這房間的狀況，希望能夠盡可能地整理一下——抽屜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剩下的易拉罐，不潔的盆池以及馬桶，床上難免會見到的頭發絲。我把被子、褥子都翻了個底朝天，聞了聞被子的頭尾，調換了一下方向又整齊的疊好放回。看着那兩個發黃的枕套，糾結了一會兒，還是拿起來也聞了一下，果然滿是頭油味。我馬上找到收拾衛生的阿姨商量換一套被套和枕套。阿姨說那被套是新的，而且也沒有可以換的被套了；但萬幸，她那裏有可以換的枕套，而且是新洗淨的。

我想她能接受這樣的旅館，畢竟她是坐火車來的。

——從天津站出來，走了不到十分鐘，就帶她到了房間。剛一打開門，我就察覺到她的臉似乎有些冷凝，害得我的心也冷得很。她大概看了看，除了說了一句好小外，并沒有多做任何評價。我拿出買的零食問她要不要吃。

這屋裏有點冷啊。辛蘭搖了搖頭說。

啊，老板娘說這屋是地暖，等晚點就暖和了。

地暖？這地也不暖啊，而且這可是一層啊。

我伸手去摸了摸地板，臉瞬間就凝固了，但心卻立刻就燒了起來。

啊，先湊合一宿吧，我說，明天早上再看看有沒有房，換一間。

此時她正打開書包向外拿東西，沒有看我，說：沒事，住着看吧。

今晚上還出去溜達溜達嗎？我問，你吃飯了嗎？

她依舊盯着書包，說：火車上吃了點零食。

那你還吃嗎？餓嗎？

她轉過頭，嘴角揚着，說：餓。

我也笑了，說：那咱們去吃點，然後去前廣場溜達溜達，你這坐半天火車了。溜達溜達，溜溜腿兒。

嗯，等我收拾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