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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老師內心在做劇烈掙紮。

他知道鐘淮跟邵野是關系很好的朋友，但與此同時他更知道，遲到的這兩人是一中最有潛力的種子選手。

他們在物理上有超高天賦，拿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遲到不過是個無傷大雅的小事情，怎麽能因為這個小污點影響他們前程？

老師做的不就是這種工作嗎，确保每個學生成材，保證他們每個人都有出息。

大獎加身，日後肯定會有更多好資源奔襲而來。

不過是三分鐘而已，有什麽關系？

“這位同學，你看起來對一中有很深偏見？”劉老師指了指頭頂上時鐘，“我要提醒各位，時間已經過去十分鐘了，在座的各位都是尖子生，也都是競争對手。”

“有些人在無畏浪費時間，可有些人卻在奮筆疾書，争分奪秒拿分，差距就是在這種地方顯現的。”

他慢條斯理道：“我确實沒有違規違紀，問心無愧。如果有異議的你們可以去舉報我，但接下來幾場考試也都由我來監考你們。”

鐘淮深深吸了口氣，先出聲的卻是邵野：“您說得很有道理，希望您以後也這麽講道理。”

劉老師面色僵了僵，若無其事露出個微笑。

事情似乎就這麽平息下來，考場內的人繼續考試寫題。

那兩個一中考生全程都沒吱過聲。

考完試後，老師把卷子收上去，密封裝袋，離開考場。

考生們陸陸續續也都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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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梓收拾考場用具，好脾氣如他，也忍不住吐槽道：“我沒見過這麽雙标的老師，這也太不公平了，完全是睜着眼睛說瞎話。”

脾氣最差的鐘淮這會兒卻沒有出聲，他把書包往肩上一甩，道：“我先回宿舍放東西。”

“哎好的。”楊梓愣了愣，“那等會兒咱們食堂見。”

鐘淮走出考場後，邵野想了想，也走出了考場。

回宿舍後，鐘淮把書包往椅子上放，坐下來拿出白紙和筆。

邵野推門進來時，鐘淮把舉報信剛好寫完。

見邵野來了，他自顧自把信往信封裏裝。

邵野道：“我剛給教育局打舉報電話。”

鐘淮無聲望了他會兒：“我以為你會手下留情。”

邵野：“嗯？”

鐘淮把椅子往後拉，他正色道：“你不是校董的兒子嗎？”

他不是傻子，自從食堂事件後，他覺得邵野身份好似很不一般，之後無意間逛到一中論壇看見熱帖，他才發現他身份。

所以他會有學校的校園卡，所以無論是食堂阿姨，還是學校老師，知道他身份的人都對他态度不一樣。

鐘淮以為，像邵野這種身份敏.感的人，不太方便做事這麽直接。

“你想多了，”邵野臉上情緒很淡，“沒有人可以選擇自己出身，但是可以選擇做正确的事情。”

鐘淮聽完後安靜了會兒。

他想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也是自從知道邵野身份後一直沒有想通的事情。

邵野父親是一中校董，但是邵野卻去三中念書，而不是來升學率最高的一中。

“有些事情我看不慣很久了，”邵野往後靠在書桌上，望着眼前空氣，他輕輕籲了口氣，好似整個人都放松了些，“舉報不僅僅是因為今天一件事。”

鐘淮往後靠了靠，手指垂在桌沿，他以從下而上的角度仰視邵野，眼睛一錯不錯。

眼前浮現吉光片羽似的畫面，從邵野釣魚到唱歌，再到疊的千紙鶴，草稿紙，全都閃爍經過時間洗禮似的微光。

旋即一點點，與面前站的人重合。

回過神來時，鐘淮察覺眼睛覆上層溫熱。

廣袤雪原似的冷香從袖間萦繞彌漫。

鐘淮輕輕眨了下眼睛，聽見邵野低沉的聲音，像一陣風。

“鐘淮。”

少年頓了頓。

“不要這麽看着我。”

否則他會産生之前都沒有過的陌生沖動。

想離他更近些，而不是遠離。

考場事件被舉報到教育局後，引發前所未有的關注，教育局當即派人下來徹查此事。

第二天考試前，鐘淮所在考場的大部分考生全都站在樓底下靜立，想要個說法。

教育局的人安撫學生，在查看監控後，要求校領導把該考場兩位老師停職，并且遲到的兩位學生該項目考試記為零分。

在這種情況下，該考場考生才繼續上樓接着考試。

此事鬧得極為轟動，一是因為有人真的膽子這麽大告到教育局，也不怕老師私底下報複，二是教育局真的拿出措施在制止這種亂紀行為。

等考場事件逐漸發酵，也跟食堂視頻一起聯動，在網上引發不小熱議，輿論一波波如潮水般淹沒靜安一中後，教育局終于認識到事件嚴重性，成立專門的調查小組駐紮在學校。

食堂的紅綠窗口火速被撤換，變為統一菜色，而考場的所有老師被叫到一起開緊急培訓會議。

由教育局局長親自坐鎮，一中這些掩埋在深層的沉疴終于得以被曝光于天日之下。

物理競賽考試繼續。

原本遲到的那兩個一中考生心态完全崩了，第二天來考完後，第三天直接棄考。

第四天是休息日，舉報人是邵野這件事只有宿舍四個人知道。

在得知消息後，顧安業一邊捧着時間簡史讀得如癡如醉，一邊平靜發表感慨：“哇哦，厲害。”

相比較而言，楊梓興奮得多，他猛搖可樂：“我天你倆真是牛掰了！這可是靜安地頭龍一中哎！”

他小姨在一中教書，原本楊梓分數是足夠上一中的，但他小姨直言不諱一中并不是個适合普通人讀書的地方，他也算知道些內情。

一中內部階級劃分嚴重，而且校董會人脈關系很廣，在教育局都有人，所以他們才敢如此肆無忌憚，甚至都不怕學生舉報。

只要每年學校能拿出足夠高的升學率與教學質量，那麽有許多家長都會趨之若鹜地把孩子送過來，這學校辦得幾乎跟貴族學校沒什麽兩樣。

鐘淮摸出個小面包來吃，聞言看向邵野：“真的不會影響你？”

邵野向來不做沒把握的事情，他淡笑了下：“你在擔心我？”

之前邵野也問過這種話，那時跟他不太熟的鐘淮能心無芥蒂怼回去，但現在好似不太一樣。

具體是哪兒不一樣，鐘淮又說不上來，他于是簡單粗暴道：“身為同學，關心你不是應該的？”

楊梓快樂地在宿舍竄來竄去，這種場合應該喝香槟來慶祝，但未成年人不能喝酒，于是他給每個人都倒了杯可樂。

他興致勃勃道：“今天剛好周末，可以出校門，我們要不要出去玩？”

沒人能受得了連續考三天，給的休息日自然是用來放松的，鐘淮點點頭道：“去。”

楊梓雀躍地偏頭望向邵野：“那邵野？”

邵野一向不愛說話，住四人宿舍的這幾天，四人的交流方式是鐘淮一個人說兩個人的話，他習慣性道：“他也去。”

這麽答應完後他慢半拍停頓下，看了邵野眼。

邵野點頭，沒有意見：“聽鐘淮的。”

鐘淮微微一怔，不自覺攥了下指尖，總覺得那股怪異的感覺愈發濃厚了些。

但其餘人都沒覺得怪異，臨出門前，顧安業扒着門框，一臉真誠地勸說他們：

“時間簡史闡述了整個宇宙最大的秘密，真的非常有意思，你們不想一起探讨有趣蟲洞嗎？你們不想了解太陽系的規律嗎？身為有物理天分的大家，怎麽可以如此浪費智商！”

從第一次見面起，顧安業不是在學物理，就是在學物理的路上，鐘淮從來沒見過哪個人對物理癡迷到如此地步。

楊梓嘆了口氣，顯然耳朵起繭。

鐘淮冷靜道：“聽說ktv做活動。”

顧安業捧着時間簡史，滿臉那跟我顧物理學家有什麽關系。

鐘淮往宿舍外走了一步，悠然道：“我們先走，聽說活動送珍貴的物理資料，先到先得。”

他這話說完，顧安業如龍卷風似的扔下手裏的書，頗感興趣地跟上來：“送什麽送什麽？”

鐘淮嗨呀了聲：“你跟過來幹嘛？回宿舍待着看書呗。”

顧安業推了推眼鏡：“我現在覺得，适當休息也很有必要，我其實對唱歌很感興趣，在這方面也頗有造詣，我根本不圖物理資料。”

鐘淮懶洋洋道：“行。”

十分鐘後，顧安業捧着ktv送的《少兒物理一百問》，呆若木雞地坐在沙發上。

ktv服務員望着封面上的少兒兩字，又望了望顧安業一米八高的個頭，她小心建議道：“其實我們這兒還有其他禮品……”

她也實在搞不太明白，滿送活動做了這麽久，禮品有唱片有耳機也有賀卡等小禮物，都是學生們會喜歡的，怎麽會有客人一進店就迫不及待詢問送不送物理資料。

來ktv裏面圖送的物理資料嗎，确定這位同學不是走錯了門，應該去隔壁資料店？

店員恍惚許久，在客人迫切視線下，翻箱倒櫃找出了本不知道什麽時候買的少兒物理一百問。

然後她看見客人心碎的聲音，是的，她看見了。

一看顧安業一副純情少男被花言巧語哄騙出來的表情，楊梓禁不住想笑。

跟他做了這麽多年朋友，他還是頭次看見他這種狀态。

鐘淮熟練走到點歌臺準備點歌：“不用換，他喜歡物理。”

他點了幾首自己喜歡的歌，朝顧安業喂了聲：“未來的物理學家，再看書要看傻了，要不要展現下你在音樂上的造詣？”

聞言，顧安業整理好悲憤心情，決定化痛苦為力量，他要唱歌！

頻閃燈晃動，顧安業拿話筒唱歌，唱的是The Science love song。

聽着時空，蟲洞等一些英文詞彙，其餘兩人：…………

鐘淮擡手揉了下耳朵，真是被打開了新世界大門，他萬萬沒想到，唱個歌還能跟物理有關。

顧安業要表達對物理的敬意也就算了，關鍵是他還跑調，跑得很嚴重！

楊梓默默拿紙團捂住耳朵。

忍了一半，鐘淮忍不下去，面無表情點了切歌：“好了，物理時間結束，再聽見物理兩個字我要吐了，下一首。”

顧安業放下話筒，滿臉遺憾。

楊梓仿佛活過來了，他抓起抱枕，咔擦咔擦吃薯片：“Dreaming Alone？誰的歌？”

鐘淮拿過話筒，坐在高腳凳上，單腳點地：“我的。”

周圍光都是暗色，明亮屏幕将他臉上細微絨毛映得一清二楚。

“合唱歌？我跟你一起。”楊梓拿過話筒，打算跟他一起唱。

伴奏起，鐘淮望着屏幕，緩緩開口。

“Is it me that you see when you fall asleep？”

流暢清越聲音從他唇間溢出，很好聽。

楊梓跟着合唱兩句，發現兩人對比完全是王者和青銅級別，不禁有些受打擊。

門忽然被推開，邵野拿着買好的零食啤酒走進來，他用肩膀把門關上。

楊梓不忍再受單方面碾壓，靈機一動，把手裏話筒遞給他：“邵野！快來跟鐘淮一起唱歌！”

聽見動靜，望着屏幕的鐘淮輕輕偏頭望過來。

唱的兩首歌，顧安業唱的the science love song，這首歌是Mitch Moffit 和Greg Brown 這對熱愛科學的同志情侶寫的，運用化學，物理學，量子力學等多領域知識

Dreaming Alone 這首歌歌詞跟做夢有關系，感覺挺應景

感興趣可以去聽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