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荊棘白骨

荊棘白骨

“他人最純真時的模樣，與你又如何？你就是個變态，還只敢挑弱小的孩童下手。”

半獸人感官極為敏銳，托克雙手緊握長弓，眼眸裏滿是厭惡，“為了滿足自己私欲去胡作非為，你有問過他們的意願嗎？”

‘Beng——’

箭矢離弦射出，阿爾克密斯同時扔出燃.燒瓶，落地引燃烈火。

銀色長箭糾纏風暴，卷起烈焰直擊咽喉。

但是神官并未理會他們的憤怒。

“嗷！”

白皙的手腕上揚，刀尖輕輕揮動，于是次元空間便開了無數裂口，從深淵之中鑽出一只只被挖去雙眼的惡魔野獸。

箭與風暴盡被惡魔擋下，次元裂縫将火焰吞噬，随後怪物化身石雕像，重新變為了神官的珍藏。

待片刻的風暴平息，蜷縮的薔薇重新舒展嬌豔花瓣，中間的花蕊已全部染成血紅。

神官在月光下轉過身，視線從吸收血液後染紅的荊棘，再移動到克裏斯的臉上。

左手微擡，食指從額頭輕撫至克裏斯的下颚，最後指尖落在少年柔軟的唇上，輕壓按出印，眼裏全是歡喜，低聲的自言自語，“堅毅的意志，光明的內心，可惜就只是皮膚黑了一些，還不夠完美，還不夠……我要将你打造成最完美的作品，神一定會很喜歡你。”

他的舉止與思想卑劣且肮髒，聖潔的外表內心充滿了欲和魔鬼，言辭放浪驚世駭俗，沒有絲毫的光明和慈悲。

即使知曉光明神殿中有不少虛僞的家夥，可沒想到居然還有神官這種對孩童出手的惡人，再想想城裏連一個孩童都沒有，不知這種事持續了多久，安格爾他們一時愣在原地，內心反胃到想吐。

巴特行走在黑暗，小聲和自己的同伴們說：“雖然不知道為什麽是尤利西斯的面容，但既然他不承認自己是尤利西斯，那他應該是尤利西斯的老師哈裏斯。”

阿爾克密斯冷靜的站在原地思索對策，“無論是不是哈裏斯，他的存在就是罪惡，難怪這裏會引來神罰。”

“那尤利西斯又在其中做了什麽？”

安格爾緊皺眉梢，“哈裏斯現如今已是白衣主教，并未因此付出代價。”

眼見神官還在朝克裏斯靠近，嘴唇似乎要親上臉龐，托克再次将手中長箭對準了哈裏斯，“給我放開克裏斯大人，你這惡心的家夥！”

托克繃緊了神經，心中全是憤怒又不知該如何表達，連續的張弓拉弦，大聲斥責神官此時的所作所為，“你這種家夥都能被尊稱為光明的神職者？這就是你信仰的神明所宣揚的仁慈嗎？”

冰霜與烈焰同行，糾纏于箭尖之上，多枚長箭同時射向神官的頭顱和心髒。

“有什麽問題嗎？”

神官對托克的斥責沒有表現出絲毫的生氣，而是平靜的反問，轉身時優雅的輕擡手，刀尖上閃耀光芒，金色的聖光化為屏障，将飛向自己的長箭盡數反彈。

聖光與箭矢同射如疾雨，安格爾手握長劍，揮揚出數道弧形劍氣。

阿爾克密斯控制石像鬼擋在衆人身前，石像鬼‘吱吱’的尖叫了幾聲，合攏翅膀化身為一尊黑色雕像，噴湧紫色霧氣凝結成護盾将箭雨盡數擋下。

“成人愚昧無知，又貪婪成性，但是沒關系。”

神官收回了小刀，嘴裏悲嘆着他所認為的醜陋，左手的食指在虛空中繪畫圖紋，璀璨奪目的光耀在他身旁化為一道道魔法陣。過了不到片刻時間，接着在哈裏斯的身後，魔法陣破碎消失，圍繞着那一座巨大雕像出現了數不清的骸骨十字架。

“初生的花苞太過青澀，而嬌嫩的花兒在綻放後又将終焉，時光易将花染上了死灰的顏色，可我只鐘愛他們最純潔善良時的模樣。于是我請求神明該怎麽做……後來我抽出了他們的骨頭，令花兒停止了生長，順帶還挖去了雙眼，讓他們永遠見不到肮髒的未來。”

神官結束了圖紋的繪畫，眼裏光彩熠熠，面朝月下的雕像，渾身散發着聖潔光芒。

每一座十字架上都束縛着一個孩童的皮囊，滿是利刺的荊棘充當着白骨，令他們保持着鮮活的姿态，眼裏盛開血色繁花。

“之前的那些稻草人，該不會也……”

安格爾他們隐約聽到的哭聲，都是從這些骸骨上傳來，他們忍不住後背發涼，渾身毛骨悚然。

而在安士白的眼中，每一座十字架、甚至包括那些石雕像上都糾纏着無數亡靈。

亡靈的雙眼是流血的空洞，尖嚎着憤怒和悲傷，恨不能撕咬吞噬哈裏斯的每一寸血肉，但是卻因為神官的聖光無法近身，唯有他體內的那顆光明之種，外表的金色聖光已全部染成了黑色，內裏如跳動的心髒，裂開了縫隙，宣告着死亡之花即将綻放。

所有的一切在神官眼中，都是世間最美好的藝術，他享受這一切。

“你們什麽都不知道。”

神官看過自己的一部分珍藏，表情愉悅的轉頭看向托克，“有人祈求神明的庇佑，所以我來到了這裏，我讓虔誠的信徒以最美好的姿态前往神的國度，這有什麽問題嗎？”

安格爾将手中長劍的劍尖指向哈裏斯的咽喉，“有你這種人的存在就是最大的問題，所以你的庇佑就是将他們全殺了對嗎？”

“我可沒這樣說過，是他們自身的貪婪導致了一切的發生。”

神官搖了搖頭，眼眸如海波，“他們先是祈求庇佑，可是漸漸開始變得越來越貪心，我阻止了一場災難，讓他們避免在災難中死去，可是有些人又開始祈求不勞而獲的食物。”

安士白輕輕合上雙眼，夢的力量悄然釋放，随着神官的話語，那尊受難的雕像面前浮現光幕，将過往的一切以快速投影的方式真實浮現——

心生罪孽的神官害怕內心的肮髒情.欲被人發現，主動離開神殿來到偏遠的小鎮，受到了當地居民的尊敬和歡迎。

居民建立了教堂，神官回報祝福和治愈，後來神官終于壓抑不住自己內心的魔鬼……有一個小孩發現了花園中埋藏的白骨，但是并未告知鎮上的居民，而是以此秘密來請求哈裏斯收他為弟子，甚至為了滿足神官內心變态的癖好，小孩主動獻上了自己的夥伴。

神官未發現光幕的存在，還在那裏自言自語：“我拯救了無數人，其中有一個父母雙亡的孩子，我見他可憐，于是将其收為了弟子，誰知天災再度降臨，寒冷的冬天凍死了無數魔獸和糧食，所有人都沒了食物。

後來我的弟子為了回報神恩，便主動将自己的夥伴們獻給了神明，又将他們的肉以神賜的名義送給了那群妄圖不勞而獲的家夥，但是他們并不知道這一切，都吃的很開心。”

光幕上的畫面随着他的聲音而變化。

有着和尤利面容一樣的小孩，在寒冬來臨食物緊缺的時候，他将自己更多的夥伴都獻給了神官，對外宣稱是送他們前往幸福之地，再等夥伴們死後将其肉割下，用從哈裏斯那裏學會的變形術，将剁碎的肉改變形狀後分送給了鎮上居民，骸骨與人皮則做成了稻草人。

安士白睜開眼睛，光幕也随之消失。

這些都是他看到屬于尤利西斯的記憶，而至于為什麽哈裏斯會是尤利西斯的臉，那是因為他在害怕着這段過往，害怕哈裏斯。

“所以你就只是眼睜睜的看着這一切的發生，但是沒有出手阻止？”

身如鬼魅的巴特游走于陰影，他不願再去回想光幕上的畫面，在魔法閃耀之時無聲抵達至神官的背後，雙手同時握住短劍和匕首，使上全力朝哈裏斯的後腦鑿去。

“我早就看到你的小動作了，不乖的孩子。”

然而，就在匕柄将要擊中哈裏斯後腦的瞬間，十字架上的荊棘像是忽然有了生命，似沉睡中驚醒的萬千毒蛇，在瞬間将巴特的四肢全部纏住。

“不要試圖激怒我，你一定不會想知道會導致什麽樣的後果。”

神官右手握住刀柄在空中繪畫，一座無人的十字架在魔法陣中出現，他眼神平靜的看着被荊棘綁住的巴特，聲音溫暖，“不要着急，一個個來，你們所有人最後都将變成我的珍藏品。”

石像鬼舒展翅膀切換成飛翔的姿态，小心翼翼的朝克裏斯靠近。

意圖拖延時間，阿爾克密斯深呼吸一口氣，大聲看着神官問：“所以那個孩子是你的過去嗎？”

雖然場地有些不合适，但他是真的有點想知道答案。

“當然不是。”

神官輕笑了一聲，眼含嘲諷，“你怎麽會有如此愚蠢的想法？”

“通常以記敘的口吻來訴說過往的，那都是自身經歷過的人。”

說完這句話後阿爾克密斯擡手輕輕拍了下自己的腦袋，同樣的嘲諷回道：“瞧我差點忘了，你的确是親身經歷過，而且還是操縱人心的主角，可真是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