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婚途

婚途

“咱們先點，詩詩有事來不了了。”

“工作上的事？”

“應該是吧，她跟一個娛樂公司的選秀組有聚餐，讨論拍攝和雜志采訪什麽的。”

“那爸呢？”

“誰知道啊，”秋紅薇打開手包，把手機放了進去，“給他發的消息現在都沒回，估計是又被學生纏住了。”

戚思洲點了點頭，接過服務員手上的一本菜單，遞給宋憶鳴。

“我們等等叔叔吧。”宋憶鳴沒有打開。

“用不着等他，我給他發定位了，如果有時間他自己會來的。”放完包，秋紅薇順勢揉了揉酸疼的小腿，“就逛了兩個多小時，給我累的，下次再也不穿高跟鞋逛商場了。”

她嘆了口氣：“要是跟詩詩一起，她還能把她的平底鞋換給我穿。”

戚思洲默默看了眼椅子上的購物袋，心說剛才不是逛過鞋店了嗎，誰讓你不買平底鞋的。

“诶！”他的小表情沒能逃脫秋女士的眼睛，“別給我在心裏吐槽，有話直說。”

戚思洲把嘴巴緊緊閉住。

“是誰逛到一半跑去買冰淇淋吃，不跟我說一聲，手機也不看，害得我滿商場亂找的？”秋女士控訴道。

宋憶鳴看了眼心虛的戚思洲，幫他解釋：“下午聽評彈的時候把手機靜音了，後來也不記得打開響鈴，所以沒看到。還有冰淇淋，是我突然想吃的。”

秋紅薇才不相信：“你別幫着他說話，我自己的兒子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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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為什麽還到處找我，我又丢不了。”戚思洲弱弱地反駁。

秋女士忽然噎住，戚思洲說的很對，她知道他丢不了，當時急着找他，不過就是因為買了一大堆東西沒人拎。

但這她能說嗎？說了豈不是她不占上風了？

宋憶鳴耳聰目明，立刻把菜單給她遞過去：“先點餐吧，邊吃邊說。”

有臺階就趕緊下，秋紅薇翻開菜單研究起來。

點完等上餐，戚思洲捧着手機看，宋憶鳴順手幫他鋪餐巾、擺餐具。

秋紅薇的視線一直在二人之間徘徊。

嗯，像是會過日子的，挺照顧人。

“小宋啊。”

宋憶鳴擡起頭，一臉的乖巧：“您說。”

“你跟洲洲不是決定了在一起嘛，”秋紅薇不了解宋憶鳴的想法，還是先試探，“所以我就在想，該有的，我們家長還是應該給你們辦。”

宋憶鳴爽快地說：“您做主就好。”

“你繼母那邊呢？婚禮怎麽辦，或許她會有什麽建議？畢竟你和洲洲當初相親，有一部分還是由她牽的線。”

“她挺忙的，應該沒時間關心這些。”宋憶鳴問過戚思洲後就有了準備，他打開手機遞給秋紅薇，“您看看這個。”

上面是一些婚慶策劃相關的內容，秋紅薇上下劃拉着手指，眼睛盯着屏幕：“不錯不錯，相當可以。”

“您覺得可以的話，我就聯系這家婚慶公司了。”宋憶鳴說，“現在這些都是很方便的，您只需要提出條件，不必勞心勞力四處奔波，否則會累到自己的。”

“累是無所謂，就怕到時候這裏出錯、那裏出錯，受累還不讨好。”秋紅薇越看宋憶鳴越滿意，這孩子也太靠譜了，她把手機還回去，又掏出自己的手機，“專業的領域還是應該交給專業的人來辦，你把負責人的聯系方式推給我吧。”

“好。”

宋憶鳴把名片推給她，然後打開牧凱的聊天框，回複道：

【很滿意。】

【謝謝。】

【牧凱：都是熟人，回頭我再叮囑他們好好設計，保證用心。】

【宋憶鳴：謝謝。】

【牧凱：一兩句謝可不頂用，你得請我吃飯。】

【牧凱：人家都是看在和我的交情才接的。】

【宋憶鳴：知道，其他人得預約一兩年。】

【牧凱：知道就好，我這邀功不算過分吧？】

【宋憶鳴：不算。】

【牧凱：還有你答應我的雜志拍攝，記得兌現。】

【牧凱：現在優質的素人模特太難找，前幾期都快被吐槽死了，就靠你救場了。】

【宋憶鳴：我真算素人？】

【牧凱：怎麽不算？男團都退役了。】

【宋憶鳴：好，我會兌現。】

【牧凱：義工啊，別指望有工資拿。】

【宋憶鳴：沒所謂。】

【牧凱：那就這樣。我在忙，回頭聊。】

宋憶鳴正要收起手機，上方彈出一條進群通知。

“這什麽群？”戚思洲率先問。

宋憶鳴點開群組成員，戚思洲果然也在裏面。

“我拉的群。”秋紅薇說，“我跟負責人聊了聊，建個群挺好。誰有建議就在裏面發，再統一列出來，大家信息同步，發現矛盾能立即溝通。”

群裏有幾個陌生人，想必是婚慶公司的工作人員。沒一會兒戚頌玉和秋詩意也被拉進了群，真是整整齊齊一家人。

這也太有效率了，無論是秋女士還是宋憶鳴，這倆人才是親母子吧。

戚思洲扶着暈乎乎的腦袋：“大腦透支嚴重，我要報廢了。”

“不着急，想到什麽随時都可以說，你的想法永遠是第一位。”宋憶鳴溫柔一笑。

就是這句話讓戚思洲焦慮了一晚上。

他最怕的就是這樣。

他的想法？

他不想要什麽想法，有想法就要去實施，實施起來可能有意外，意外是未知的、是恐怖的。

就好比他妹妹決定跟男朋友結婚，誰知道兩家人吃頓飯會鬧那麽一出，最後婚事說黃就黃了。

現實中有太多情侶因為各種意外，在邁入婚姻殿堂的前一刻放開彼此的手。

太可怕了。

難道這就是婚前焦慮？

清晨，弄堂裏傳來幾聲犬吠，在床上翻來覆去一夜的戚思洲瞬間彈起身，第一件事就是找宋憶鳴。

“喂，”他直接撥通了電話，“你住的地方在哪兒？”

對方支支吾吾的，問他：“怎麽了？我現在過去找你。”

“不，我就問你在哪兒。”

“我、我在……”

宋憶鳴還是說了，那個地址報出來，戚思洲以為自己聽錯了。

“跨區就算了，他竟然住在江邊，那麽遠。”戚思洲一邊刷牙，一邊在導航上搜索，“排除交通堵塞、路況不佳等因素，自駕需要一個半小時。他每天一來一回，有時候還不止一來一回地找我，怎麽吭都不吭一聲啊。”

戚思洲才發覺自己挺過分的，這麽久了，竟然連宋憶鳴住在哪裏都不知道，每次都是對方來找他，他問也不問，想也不想，有車就坐，吃完就回，完完全全一副少爺姿态。

跟父母妹妹他都沒這種感覺，因為他們在這方面都不算太慣着他，順路的話搭一程，不順路就讓他自己打車或坐地鐵。

只有宋憶鳴，無論在做什麽，無論幾點，無論大事小事，他一通電話，宋憶鳴都會說“我馬上到”。

好像就住在他隔壁一樣。

事實上他們之間的距離很遠，每次都是宋憶鳴在向他靠近。

今天戚思洲自己體驗了一回。

沒叫出租車，而是坐公交去趕地鐵，一號線換乘其他線，又轉了兩三次公交，下車後步行二十多分鐘才到達目的地。

他知道這樣沒有意義，但他就是想更深刻地感受這段距離。

折騰了三個多小時，把他原本的那份焦慮都折騰沒了，就剩累。他只一回都這麽累，宋憶鳴來來去去那麽多回，心裏真的一點都不對他失望嗎？

戚思洲忽然不敢敲響那扇門。

光是這點猜想就讓他後退了一步，而幾乎是瞬間，他面前的門開了，宋憶鳴笑着握住他沒來得及放下的手。

“快進來。到飯點了，你餓了吧。”

戚思洲被帶上了二樓。

二樓陽臺門是開着的，站在那裏能看見過路的人，宋憶鳴的手機還擺在外面的小茶幾上。

他在那裏等了我多久呢？戚思洲想。

“我查了附近的餐廳，想等你一起點。”宋憶鳴走到陽臺取手機。

戚思洲跟過去，宋憶鳴接過他的包放在茶幾上，将他推到秋千椅上坐下，對他說：“都是評分不錯的店，我給你報一報特色菜，你看看想吃什麽。”

戚思洲站起來抱住他，安安靜靜的。

宋憶鳴受寵若驚：“你這是……想我了？”

“宋憶鳴，”戚思洲強壓着不安，低聲道，“你會不會有一天喜歡別人，比喜歡我還要多？”

“不會。”宋憶鳴語氣堅定，“我不會喜歡別人。”

戚思洲用額頭磕了一下他的肩膀：“撒謊。”

“說句過分的話，我是因為喜歡你，才順帶對所有你在意的人有禮貌。”宋憶鳴深吸了一口氣，緩緩揭開自己的不堪，“我被很多人說過冷漠、陰沉、自私、可怕，但我一點都不想讓你看到我那樣。”

“為什麽別人都可以，就我不行？”

“因為我只喜歡你，我只想變成你喜歡的樣子。”

“可是你也不能什麽都不讓我知道。”戚思洲心裏五味雜陳，“就像你住這麽遠，每次來找我累都累死了，還裝得那麽開心、那麽輕松。”

宋憶鳴撫摸着戚思洲的頭發，微笑道：“這點我沒有裝。無論多遠，能見到你我就開心，見到了你，我所有的疲憊就都消散了，自然輕松。”

“我不信！”戚思洲剛體驗過，很知道那種感覺，“明明就很累，還都是因為我，你肯定在心裏給我扣分了，你肯定偷偷地少喜歡我一點了。”

他是可愛不自知，宋憶鳴卻喜歡得要死，受用得要命。

“真想把我的心都給你。”

“你在說什麽不切實際的傻話呀。”戚思洲只在電視劇裏聽到過這種話，現實中太假了。

“不是傻話，是我想了十年的告白。”宋憶鳴将他擁得更緊了一些，“我曾經想過，等我病好了，能去找你了，如果你身邊已經有了別人，而且你也還是不喜歡我，我該怎麽辦。”

戚思洲迷茫地搖頭：“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也不敢經常想。”光是想一想，宋憶鳴就感覺視線不能聚焦，呼吸漸漸急促，那種窒息又找上了他。

“爸爸不愛我，媽媽也不愛我，我應該是沒有愛的。”宋憶鳴用鼻尖蹭了蹭戚思洲的頭發，閉上眼睛說，“可當你第一次跟我說話、第一次看向我，我突然就希望今後你的眼裏只有我，我的眼裏也只有你，我只看得到你。”

戚思洲昨夜努力回想過第一次跟宋憶鳴說話的場景，那是一個夜晚，對他來說很平凡，沒想到對宋憶鳴這麽重要。

“那晚之後，我每天都期待跟你偶遇，期待你再跟我說話，期待……”宋憶鳴忽然笑了一下，似乎在笑自己的妄想，“你像我愛你一樣愛我。”

戚思洲拍了拍宋憶鳴的手臂，等對方松開力道，從他懷裏退出來。

沉默地對視了幾分鐘，戚思洲說：“今天就去吧。”

宋憶鳴看着他：“去哪裏？”

“公證處。”戚思洲拿起茶幾上的包，打開，露出裏面的身份證和戶口本，“這也是我來找你的目的，我不想夜長夢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