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婚途
婚途
臨近閉館,館內人員陸續離開,卻仍有兩人圍在老師身邊交談。
戚思洲第五次觀察完情況,決定不再畏縮,直接走過去,跟老師道個別就回酒店。
然而,事情不如所願。
他剛露臉,其中一個留着絡腮胡的中年男子就兩眼放光地看向了他:“戚先生!我以為您已經離開了。我有些問題想要請教您,是關于您去年的得獎作品……”
又來了,參加此類活動的經典環節,也是戚思洲最抗拒的環節。
以往有經紀人幫忙擋,現在讓他自己應付,着實有些困難。一般作品發表之後,公司會替他接媒體的專訪,他從不藏着掖着,創作前後的所思所悟都會在專訪裏體現。
別人請教他,他也還是那套想法,所以再請教,便沒什麽意義了,反而顯得他像是在用一成不變的說辭敷衍請教他的人。
中年男子喋喋不休,微微惹怒了方才被打斷說話的人:“你問題怎麽這麽多?今天是段老師的畫展,你想讨論可以,但也請尊重尊重主人吧。”
“我問題多少關你什麽事?”中年男子不屑道。
“你打斷我跟段老師說話了,這叫不關我的事?”
“我又沒請教你問題,你自己說着說着停下來了,怪我?”
“你這人還講不講道理?”
“你說誰不講理?”
“說你不講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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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時,兩人吵得不可開交,幸好此刻基本清館了,不然真要鬧出笑話。
段靈可對着戚思洲無奈地笑了笑,領着他往出口走:“要回酒店了嗎?”
“是的,老師。”
“我讓錢忱送你吧,順路的。”
戚思洲沒有立刻拒絕,因為正巧有些事想請教他。
“他來了。”段靈可朝前方招了招手,“錢忱。”
“媽,”錢忱小跑過來,朝氣滿滿,“聲聲八點多的飛機回國,我要提早去機場接他。”
段靈可擡起手臂看腕表:“八點的飛機?現在才幾點?提這麽早?”
錢忱笑了笑:“他在外面打了這麽久的巡回賽,您知道我有多想他的。”
戚思洲連忙說:“我可以自己回酒店,不耽誤錢先生的事。”
“都說了順路,根本不耽誤。”段靈可對戚思洲說,“你不是要趕車嗎,讓錢忱送你快一點。”
錢忱故作哀嘆:“媽都開口了,我怎麽敢不護送。”
段靈可搖頭道:“你啊,就會貧嘴,怨不得老餘說你。”
錢忱問:“爸都說我什麽了?”
“回頭你自己問他去。”段靈可從上衣口袋裏摸出一枚徽章,遞給錢忱,“聲聲上次落在家裏的。”
“那我就先走啦。”錢忱歸心似箭,拿了東西跑出十幾步才想起回頭,對戚思洲招手,“快跟上啊,我趕時間。”
“那我先走了,老師再見。”
跟段靈可告別後,戚思洲上了錢忱的車。
系好安全帶,戚思洲報了酒店的名字,錢忱說:“我認識那兒,不用導航。”
戚思洲點點頭。
開了幾分鐘後,錢忱對他的沉默感到奇怪:“怎麽不說話?”
“忽然想起來,我們不是很熟。”戚思洲說着停頓了一下,“還有,抱歉,我不是故意把你當司機的。”
上車的時候,戚思洲根本沒過腦子,直接就坐在了後座,車子開出去有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我還以為什麽呢。”錢忱說,“我的副駕,除了我們家聲聲,別人想都不準想。我原本還想提醒你的,哪知道你這麽自覺,省了我開口。”
這話說的,是有多怕沾上狂蜂浪蝶?
而且,狂蜂浪蝶,他自己不就是嗎?
戚思洲的想法幾乎寫在了臉上,錢忱從後視鏡裏看到,笑着解釋:“我從良了。”
“……哦。”
戚思洲心想:他用這麽得意的口吻,該不會是要我誇他吧?
“你不用絞盡腦汁回我剛才的話。”錢忱突然開口,“就是看見你的表情,跟你解釋一下而已。”
“我的表情?”戚思洲略略一想,腦中警鈴大作,“不是不是,我對你也不感興趣,你別誤會!我答應老師坐你的車,只是因為有問題想要問你。”
“所以你問哪。”
錢忱第一眼見到戚思洲gay達就響了,知道他是同好,又因為他是段靈可的學生,所以對他很友好。
“我當然知道我們互相不感興趣。你有男朋友了,還準備定做戒指,不是嗎?”
戚思洲恍然道:“對哦,我是想問你戒指的事。”
“嗐,這些都是小事。”錢忱說,“只要你不半夜約我出去喝酒蹦迪,我什麽都能回答你。”
酒店距離美術館不遠,不到一刻鐘就已抵達,錢忱把車停在路邊:“你就在這兒下吧,回頭咱們微信聊。”
沒想到一路除了沉默,淨說了些有的沒的,全浪費了。
戚思洲看了眼時間,來不及磨蹭了,退房時直接叫了酒店的車送他到車站。
緊趕慢趕,終于趕上了原定的那班列車。
“唉,出門一趟好累。”
感慨完,戚思洲掏出手機在群裏發消息:
【我從揚州車站出發了。】
秋紅薇幾乎秒回複:
【快回來吧洲寶,媽媽一個人在家無聊死了。】
【戚思洲:爸出差還沒回來?】
【秋紅薇:早呢,出差三天。】
【秋紅薇:你大概多久到站?媽媽去接你。】
【戚思洲:不用了。】
【戚思洲:我自己打車。】
【秋詩意:你要回來啦?】
【秋詩意:有沒有給我帶特産?】
【戚思洲:我差點都趕不上這班車……】
【秋詩意:切,你好小氣。】
【戚思洲:?】
【秋詩意:逗你的。】
【戚思洲:你很無聊?】
【秋紅薇:準确來說,我最無聊。】
【秋紅薇:不是每個人都像妹妹一樣,天!天!聚!餐!】
【秋詩意:下次一定帶你@秋紅薇】
【秋紅薇:得了,我不信你@秋詩意】
【秋詩意:诶,爸沒冒泡就算了,怎麽宋憶鳴也不在線@戚思洲】
就是啊,誰知道呢。
戚思洲一字一字敲下:
【@他本人啊,@我幹嘛?】
消息發出,還是不見宋憶鳴回複。
說實話,戚思洲以為宋憶鳴會很想很想自己,他以為當自己在群裏發了那則消息,宋憶鳴會是第一個回複的。
結果呢?
在忙?
可宋憶鳴不是說今天會很早結束拍攝嗎?
換作從前,戚思洲可能就自己在心裏繼續瞎琢磨,但今時不同往日,他現在跟宋憶鳴是有互相監護的關系在的,可以直接問。
一通電話過去,宋憶鳴接了。
“拍攝結束了?”戚思洲問。
宋憶鳴答得飛快:“嗯,我拍攝結束了。你畫展看完了?什麽時候回家?我去車站接你?”
“看完了。正在回家的動車上,大概一小時後到站。”戚思洲一一回複完,開始提問,“你沒看到群裏的消息嗎?”
宋憶鳴那邊安靜了幾秒,查看完微信,對他說:“剛看到。所以帶特産了嗎?”
“嗯……”戚思洲猶豫,“嚴格地說,沒有。”
宋憶鳴笑:“那不嚴格地說呢?”
戚思洲在心裏推敲了一番:“将來的某天會有,但不是特産,說禮物也不準确,反正是只給你一個人的。”
聞言,宋憶鳴又感動又期待:“我現在去接你!”
“我自己可以——”
戚思洲沒說完,電話那頭傳來了牧凱的聲音:“思洲,你還是讓他去吧,這一天不見你,他都快想死你了。”
“你說什麽呢。”宋憶鳴低聲否認,“別胡說。”
牧凱失笑:“誰胡說了?敢想不敢認嗎?”
“當然敢認。”
這句是戚思洲答的,出乎對面的意料。
兩人皆是一愣,而後異口同聲:“什麽?”
“敢想就敢認啊。”戚思洲理所當然道,“宋憶鳴,我今天很想你,坐上動車後在群裏發消息,第一時間就想看到你的回複,可惜你那時候沒注意手機。”
宋憶鳴有些抱歉:“我……”
戚思洲繼續說:“不過沒關系,知道你也想我,我就開心了。”
宋憶鳴是驚喜,牧凱是震驚,二人許久沒有說話。
緩沖過後,宋憶鳴想開口,被牧凱迅速攔截:“思洲,你現在這麽猛的嗎?我還在呢。”
“你在與不在都沒有關系,而是我跟宋憶鳴,我們兩個已經是可以互相思念的關系了。”戚思洲有理有據,“我們結婚了。”
牧凱:“所以?”
戚思洲:“所以你不可以嘲笑我們。”
“他不敢!”宋憶鳴奪回手機,把牧凱推到一邊,對戚思洲說,“我去接你吧,不麻煩的,我現在正好在附近,接到你順路吃個晚飯。”
“是啊,本來就是要去吃飯的。”牧凱故意揚聲道,“你老公請客——”
老、公?
戚思洲怔住:“你是在暗示我,以後要這麽叫你?”
“沒有沒有,牧凱胡說的。”宋憶鳴慌亂地解釋,“我一點都不想,真的一點都不想。”
“……哦。”戚思洲呆滞了幾秒,重回正題,“既然順路,你就來接一下我吧。”
宋憶鳴說:“好。”
戚思洲說:“那我先挂了。”
宋憶鳴又說:“好。”
一個字一個字地蹦,而且聲音又……
他真不是感冒了嗎?
*
“我說兄弟,你什麽時候練的夾子音?”牧凱十分不理解地瞅着身邊的男人,“怪裏怪氣的,尤其到後面,感覺你的波浪都要把我甩下車了。”
挂了電話的宋憶鳴完全換了副面孔和腔調,硬邦邦地問:“怎麽,你有意見?”
“意見不敢有,建議提兩條。”牧凱說,“幾副面孔變來變去,別到時候翻車,戚思洲該覺得你是杯綠茶了。”
宋憶鳴:“他知道我裝。”
牧凱:“哈?”
宋憶鳴:“他喜歡。”
“真的假的?”牧凱不敢相信,“他親口說的?”
“親口。”宋憶鳴确信,“而且我知道他喜歡,本來就知道。”
牧凱一副“你居然這麽有心機”的表情。
“他只喜歡我這樣。”宋憶鳴再補一刀,“所以你永遠不會懂的。”
牧凱簡直無語:“我也沒想要懂!再次強調,我喜歡的人不是戚思洲!”
“最好是這樣。”宋憶鳴情人眼裏出西施,生怕有誰觊觎。
牧凱快冤死了,他把宋憶鳴當親弟弟,宋憶鳴把他當假想敵。
拜托!他和宋憶鳴從來不是同一賽道的好嗎!
“這家餐廳怎麽樣?”宋憶鳴的手機遞了過來。
“……”
這一瞬間,牧凱幾乎以為宋憶鳴發現了他的秘密。
屏幕上不是餐廳地址,而是他們一家五口的群聊記錄,宋憶鳴指着秋詩意發的一張圖片說:“這家,離車站不算遠,接完洲洲正好可以去。”
那裏同時也是秋詩意跟朋友的聚餐地點。
牧凱猶豫了一會兒:“……行吧。”
宋憶鳴收起手機,突然評價他:“你,怪怪的。”
“我我、我怪?你才怪呢!”牧凱別開視線,指着前方,“好好開你的車吧!”
“我不明白你剛才在猶豫什麽。”宋憶鳴導了車站的位置,發動車子。
“我沒猶豫什麽,你也不需要明白。”牧凱迅速轉移話題,“我明白就好,你剛才就是在炫耀你進了戚思洲的家族群,別以為我看不出來。有關戚思洲,你根本藏不住,丁點兒大小的事都要顯擺,不知道有什麽好顯擺的。”
牧凱大多數情況下不是個會逃避的人,除非他心虛。
宋憶鳴開玩笑:“羨慕?也拉你進來?”
牧凱雙手抱臂,“哼”了聲,沒理他。
宋憶鳴自顧自地甜蜜起來:“已婚是這樣的。”
牧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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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