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婚途

婚途

在無人阻攔的情況下，宋憶鳴喝了個爛醉。

雖然他一杯接一杯，但他既不瘋言瘋語，也不亂動折騰，只是安靜地坐着，所以戚思洲一直以為他沒醉。

直到結賬離開時，戚思洲叫他，他站起來，撐了不到兩秒就倒進了戚思洲懷裏。

“這滿身酒氣。”牧凱幫忙扶住宋憶鳴一條胳膊，“我就沒注意一會兒，他喝了多少啊？”

一直在注意，但一直什麽都沒說的戚思洲：“……”

艱難地将人弄上了車，牧凱氣喘籲籲，随口問戚思洲：“你怎麽不攔着他一些呢。”

“我以為他挺能喝的，就沒管。”戚思洲也正後悔，“誰知道他醉得這麽厲害，路都走不了了。”

牧凱嘆了聲氣，說：“不知道他忽然怎麽了，狀态很不對勁，但今天也沒發生什麽事啊，真是奇怪了。”

他們說話間，宋憶鳴的手臂再次環抱住了戚思洲的脖子，想将戚思洲拖進後座，戚思洲費了點力氣将他的手扒開：“等他酒醒了，我跟他談一談吧。”

“行，你們是該好好談談了。”

牧凱撂下這句，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走。

“诶？”戚思洲安撫好宋憶鳴，關緊車門，急匆匆追上去，“你去哪兒？”

牧凱回頭，正想說什麽，突然拍了下腦袋：“我忘了！你沒駕照。”

宋憶鳴醉了，戚思洲沒駕照，就剩牧凱能開車。

戚思洲瞥見前方，秋詩意和潘潘倚靠在車邊，她倆都喝了酒，現在似乎是等着誰來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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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誰呢？只能是牧凱。

“沒事兒，我叫個代駕。”總不能跟妹妹搶司機，戚思洲說，“你送秋詩意她們吧。”

牧凱看了秋詩意那邊一眼，又轉過來問戚思洲：“你确定能行？”

“有什麽不行的，叫個代駕而已。”戚思洲揮揮手，“你快過去吧，她們在等你。”

回到車上，戚思洲打開軟件叫了代駕，等待的過程，宋憶鳴的手又将他緊緊抱住，這次是腰。

“洲洲，洲洲……”

“我在這兒呢。你先等一等。”

代駕打來電話，戚思洲趕緊接了，得不到回應的宋憶鳴慢慢抽泣起來。

“只有我一個人不可以嗎？為什麽要有別人？為什麽不能、不能只喜歡我……”

“我是。對的對的，黑色那輛。”戚思洲忙着回複代駕，伸手安撫含糊不清說醉話的宋憶鳴，“好好好，不用着急。”

講完了電話，戚思洲終于可以安心照顧宋憶鳴。

此刻的宋憶鳴臉上全都是淚，哭了，卻不知道哭什麽，嘴裏絮絮叨叨的，挑挑揀揀只能聽清“洲洲”兩個字。

“你要不要喝水？”戚思洲摟着他的肩膀，“還是喝一點吧。”

車裏有礦泉水，打開了，宋憶鳴堅持不肯張嘴，戚思洲只好哄他：“你乖一點，喝水，我喂你。”

宋憶鳴不買賬，頭埋進戚思洲胸口不出來，還在哭。

這次是無聲哭泣，戚思洲之所以知道，是因為他的襯衫很快就濕了大片。

“好了好了，誰給你委屈受了？”戚思洲真後悔，不該讓這人喝酒的，“你委屈什麽呢，要想我心疼，你倒是說出來讓我知道呀。”

宋憶鳴依然沒回應，可見是真醉了，而且醉得不輕。

代駕一上車，宋憶鳴就鬧得不行，想趕人家下車，一邊抱緊戚思洲哭。

折騰到家，戚思洲胸口濕透了，宋憶鳴還在哼唧，秋紅薇出來扶他時吓了一跳：“怎麽了這是，哭得這麽慘？”

“喝高了，哭了一路，什麽都不說，就喊我名字。”戚思洲抹了把宋憶鳴的臉，抹下的淚幹脆擦在西裝外套上。

秋紅薇看見了，嫌棄道：“咦，真不曉得怎麽說你好。”

戚思洲又擦了一下：“反正衣服上都是，沒所謂了。”

母子合力把人抗回了戚思洲房間，放下他的瞬間，二人都松了口氣。

秋紅薇揉揉自己的肩膀：“這孩子看着挺瘦，壓人身上怎麽這麽重？”

戚思洲說：“他醉了。”

秋紅薇把門口的行李箱提進來：“你照顧他吧，我回房間了。”

戚思洲遞話：“秋詩意今晚跟朋友住在酒店。”

“這我知道，她剛才來過電話。”看着正在脫宋憶鳴外套的兒子，秋紅薇想開兩句玩笑，想想又忍住，笑了笑，“我真走了，你們好好休息哦。”

戚思洲快忙死了，宋憶鳴躺在床上都不安生，要給他脫外套，他那手就纏上戚思洲，亂抱亂摸。

不過倒是不哭了。

這算一點安慰，戚思洲忙累了，稍稍心安理得地躺下：“你不脫就不脫吧，我也累了。”

戚思洲停止掙紮，宋憶鳴也停止了折騰，靠着戚思洲躺好，仰着腦袋，露出濕漉漉的眼睛。

“幹嘛？”戚思洲撸了把他被汗濕的頭發。

宋憶鳴沒說話，但不可否認他的眼睛很會說話，他在說他委屈。

“醉了，想到不開心的事了？”戚思洲把他摟進懷裏，“你今天很不對勁，像是在跟我生氣。”

宋憶鳴認真聽完，似乎分辨了好久才知道戚思洲說的什麽，猛地搖頭。

“不是生我的氣？”戚思洲被他的反應可愛到，但又知道他醉了，話不能全信。

“……嗯。”

宋憶鳴縮了縮身體，低聲乖巧地回應，像淋過場暴雨的小動物，濕噠噠的，很可憐。

戚思洲心頭一顫，想不到安慰的話，只能一遍遍地撫摸他的後背。

“嘟嘟嘟——”

午夜時分，漸入夢境的戚思洲被手機短信的提示音驚醒。

手機丢在床頭櫃上，想爬起去拿，可宋憶鳴壓在身上睡得正熟，不想吵醒他，戚思洲只好伸長胳膊艱難地摸索。

什麽重要消息非得大半夜發？

戚思洲在心裏嘀嘀咕咕，打開手機一看，居然是駕校發來的，提醒他今天預約了體檢。

這還真是重要消息，不提醒差點兒忘了。

那天從宋憶鳴的住處離開，戚思洲堅持不要他送，坐地鐵的時候就在想，自己是不是真該考個駕照呢？

于是，戚思洲上網搜了家附近的駕校，稀裏糊塗地報了名，之後忙着參加畫展就忘了這回事。

“體檢……”他退出短信界面，屏幕上顯示現在是零點五十四分，“本來想睡個懶覺不出門的，怎麽趕在今天體檢？而且還非要這會兒發消息把我弄醒！”

戚思洲一氣之下把手機設成了靜音，繼續睡覺。

睡了幾分鐘又睜開眼睛，不情不願地把手機撿回來，關閉靜音模式，順便設置了個早起的鬧鐘。

做完這幾步，戚思洲發現自己不困了。

就在他發呆盯着窗簾的時候，懷裏的人忽然發出夢呓。

他忙撫上宋憶鳴的身體，輕聲細語地哄道：“睡吧，睡吧，我在的，安心睡覺。”

這幾聲很有效，剛才還表情痛苦的宋憶鳴漸漸舒緩了下來，身體也慢慢放松，不像原先抱得戚思洲那麽緊。

戚思洲哄着哄着，也把自己哄睡着了。

不過戚思洲意識裏不敢睡得太沉，早起鬧鈴響起的瞬間就被掐滅，看了眼旁邊，宋憶鳴睡得還算安穩。

很好，讓他繼續睡。

昨晚沒洗澡就睡了，這會兒戚思洲趕緊沖了個澡，下樓時碰上秋女士，對方問他：“稀奇了，今天起這麽早？”

戚思洲簡單解釋了句：“出門有點事。”

“需要我送你嗎？正好我有空。”

“不用。等下宋憶鳴醒了發現家裏沒人，他會害怕的。”

秋紅薇一副“你在跟我開玩笑”的表情：“害怕？他小孩子？”

“我沒開玩笑，他是個愛哭鬼。”戚思洲一本正經地拜托老媽，“等他醒了，你先幫我哄哄他，我回來給你帶好吃的。”

“得了得了，你把我也當小孩子啦？還帶好吃的。”秋紅薇笑着揮手，“你去哪兒就去吧，辦完事快點回來。”

戚思洲走後沒多久，宋憶鳴就醒了。

秋紅薇見他身上是昨天的衣服，便說：“你穿洲洲的呗，他衣櫃裏有寬松的，你能穿得下。”

宋憶鳴不好意思地問：“……他人呢？”

“出去了。”秋紅薇看出他的情緒，主動緩解道，“嗐，多大點事兒啊，不就喝了點酒嗎，醉倒在自己家，又不是在外頭。”

“實在是對不起，我以後會注意的。”

醉後的記憶并沒有消散，宋憶鳴越想越害怕，害怕戚思洲的家人嫌棄他，幸好秋紅薇的态度友好。

“都說了自己家，用不着對不起。”秋紅薇拎着包，“既然現在你醒了，我可以出門了吧？”

“……”宋憶鳴一臉不解。

“戚思洲交代的，要是他的小寶貝醒了，發現家裏沒人會害怕的。”秋紅薇擡手想摸宋憶的頭，可惜夠不着，“你自己在家，媽媽出門買早餐。你一個人可以吧？”

又是“他的小寶貝”，又是“媽媽”，說得宋憶鳴內心雀躍不已。

“嗯。”他抿着嘴唇，低頭給摸。

秋紅薇哄孩子上瘾，在宋憶鳴頭發上摸了摸：“乖啦，趕緊洗澡換衣服，媽媽很快就回來。”

母愛對宋憶鳴是個極度陌生的詞，他從未相信過，但這一刻，他卻是真切地感受到了。

“謝謝您接受我。”

“自家人，‘對不起’不用，‘謝謝’當然也不用。”秋紅薇知道宋憶鳴家的情況，是真的打心底裏憐惜他，“從現在開始，你就是媽媽最喜歡的孩子，秋詩意和戚思洲都得靠邊站，誰讓他們一個不帶我聚餐，一個不陪我逛街。”

宋憶鳴笑了出聲：“嗯。”

“那媽媽走啦，”雖然對方有一米九，但秋紅薇女士還是繼續哄孩子，“跟媽媽說再見。”

宋憶鳴乖乖跟讀：“媽媽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