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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車駕輕就熟開進她家車庫，兩個人誰也沒有說話。

聞思思看着裴意，突然産生了一種錯覺——

他看起來似乎正站在懸崖邊緣。

說實話在看到他臉上傷痕的瞬間她已經不再對熱搜上的事生氣了，她确信裴意是喜歡她的，而且只喜歡她，但是為什麽不說呢？究竟有什麽不能說呢？她不明白。

聞思思看着他繼續沉默了半分鐘，解開安全帶。

裴意見她動了，也跟着動了。

聞思思下車，裴意跟在後面一言不發，她轉過身一言難盡地看着他。

“我……我送你上去。”他開口解釋。

聞思思很想說“不需要”但最終還是沒能成功說出口，默許了他的行為。

直到一起乘坐電梯，送她送到門口，聞思思開門前回身看他：“送到了，回去吧。”

裴意像一條找不到家的落水狗一樣，他不安，恐懼，情緒低迷，耷拉着腦袋。

聞思思一直在傳達“只要你把一切都告訴我”就好了的信息，他假裝沒收到，假裝聽不懂。

看他這個樣子，聞思思也不好受。

可她對自己有清晰的認知，或許是因為這麽多年看着身邊那麽多對她示好的人全都有所圖謀，時日久了，就在骨子裏刻上了“涼薄”二字。

她不好受，卻也不退讓。逼他，也逼自己。

裴意沒動，甚至都沒看她。

聞思思輕聲嘆氣，“裴意，回去吧，好好睡一覺。”她什麽都不想聽了，如果他實在不想說的話。

人仍舊執拗地不動，聞思思轉身開門，進去，然後順手關了門。力度不大，但卻發出了異常刺耳的聲音。

聞思思在沙發上窩了一會兒，睡不着，累得心髒咚咚地敲擊身體，以為閉上眼睛就能睡着了，實際上根本睡不着。

仔細聽着門外，好像沒有什麽聲音。

後半夜了，一點點動靜都會被無限放大，所以，裴意應該走了吧？

她想從貓眼看一眼，又覺得這種行為傻裏傻氣的。

聞思思從前不覺得這輩子自己還有機會為情所困，不認為還有機會受感情的折磨，看來她對自己的認知也不算足夠清楚。

真他媽難受。原來是這種感覺。

她沒經歷過，不太清楚他們這樣不清不楚地分開，算不算分手了。

一點兒也不體面。

還以為他們就算分手也會是因為感情變淡，對彼此的感覺不如往昔，平淡和平地分開，沒想過真正鬧分手，是因為一方是個啞巴。她甚至搞不清楚如果就這樣分手了，到底算是誰先提出來的。

她今天做了些什麽呢？

活動，哦，對，去給誰頒了獎，然後知道了柴曲的八卦，還是從林睿繁嘴裏知道的，還見了麥特，敲定了合作，是她這段時間最喜歡的作品。

對啊，多麽漫長的一天，遇到了那麽多人，做了那麽多事，結果現在卻只記得剛才看到的，那個家夥在她關門前的那個表情。

聞思思坐起身來，才想起來自己沒卸妝也沒洗澡，她甚至都忘卻了一個女藝人的基本職業素養。

感情這東西就是毒，碰不得一丁點兒。

洗完澡吹了頭發出來，感覺好多了，似乎灰塵和失戀的陰霾可以一起被流水沖走，聞思思穿着睡衣走到窗邊，總感覺天快亮了。

她盯着一望無際的夜空看了幾分鐘。

不，洗澡沒一點兒用，她又想起了小林提起的五年前。

聞思思閉了閉眼睛，聽到了雷聲，以為是一直沒睡覺産生的幻覺，睜開眼，剛好看到瞬間劈過的閃電。

下雨了。

不到兩分鐘，她的窗戶玻璃外面已經布滿了劃過的水痕，噼噼啪啪，下個不停。

聞思思找到自己的手機，去看天氣預報，後半夜的确有雨，從現在開始，會一直連續下兩天。

大暴雨，還要持續那麽久。

聞思思不确定裴意到家了沒有，她暗罵自己剛才應該先聯系小林的，裴意那個狀态，她怎麽能讓他一個人開車離開！萬一出點兒什麽事該怎麽辦？

她心情差，判斷力失衡，常規下應該做出的決定當時竟然完全沒想到。

裴意當時也很難過，所以他大概率不會立刻離開，如果剛走沒多久，剛好會迎上這次的暴風雨。

該死！

聞思思想給麗薇打電話，看了一眼時間，淩晨五點半了。

她想了一會兒，還是把小林的電話翻出來撥號，沒人接。

意料之中，他雖然沒跟裴意一起等在麥特的茶館外面，但是入睡時間不會太早，這個時候應該還在睡覺。大家都那麽累，當然會睡得很沉。

我為什麽會狠心到忘了确定他的安全呢？聞思思後悔死了。

不管怎麽樣，那麽晚了，應該讓他進門的，就算他不說話，就算自己不跟他說話，也應該先讓他進門的，怎麽能就那樣把他拒之門外呢？

聞思思翻出裴意的號碼，咬了咬牙，給他撥過去。

兩秒後，她擡頭看向進戶門的位置，外面響起了熟悉又陌生的電話鈴聲，聲音不大，但存在。

聞思思三步并作兩步沖過去開了門。

剛好跟前一秒還呆愣看着手機屏幕的裴意對上了眼神，聞思思一怔，裴意慌了。

“你……你還沒睡。”

“你還沒有走。”

并不是質問的語氣，但是裴意更慌了，他把還在響鈴的手機塞進口袋裏，雙手不知道該往哪裏放，放緩呼吸：“我這就走，你睡吧。”

說完轉身真的要走，聞思思上前一步拉住他，她感覺到裴意胳膊上的肌肉在自己掌心下微微跳動，他整個人都緊張到緊繃。

“外面正在下大雨，暴風雨，你這時候開車太危險了。”

裴意眼底燃起某種期翼，聞思思嘆氣：“進來吧。”

她先走進去，發現裴意沒有立刻跟上，而是站在門外不知道在想什麽。

真的好像一只流浪狗啊。

聞思思叫他：“進來吧。”

裴意這才挪動腳步，小心翼翼的。

她家裴意來了很多次 ，就算是第一次都沒有今天這麽局促，就跟沒做好心理準備猛地跨入了新世界似的。

聞思思看到他，心情突然空前平和，像這樣确認他安全，比什麽都重要。

她家有裴意之前留下的衣服，好幾次他工作結束直接拖着行李箱來了她家賴着。他們在一起的時間不算長，見面的機會也不算多，但回顧一下舊事，發現原來裴意竟然在她家留下了那麽多衣服，還有其他很多東西。

聞思思回頭看他：“去洗澡吧，然後好好睡一覺。”

她問：“你自己找衣服可以嗎？”

裴意輕輕點頭。

聞思思不再管他。

聽到對方進了浴室之後，她滿腦子都是——

他剛才被關在門外在想什麽呢？她家裏有那麽多他的東西，他會不會想到，她可能會把那些東西收起來，然後讓麗薇明天統一交還給他，作為他們這段感情結束的最終儀式？

裴意洗的很快，但即使這樣，他出來的時候聞思思已經假裝睡着一樣躺在床上安靜地蓋着被子了。

如果他不願意說……聞思思想，不如主動避開，讓他自在一點。

她沒想到他會推開自己卧室的門，經過這兵荒馬亂的一個混亂的夜晚，他還有別的想法？還是只是想待在她身邊？

但聞思思心裏清楚，她真的很沒有出息，她是開心的。

裴意站在門口沒有進來，只是開了門，聞思思放輕呼吸沒有發出聲音，她意識到裴意也知道她沒有睡着。

“我可以睡在你身邊嗎？”沒等聞思思開口，他解釋：“只是睡在你身邊，不會發生其他事的。”

聞思思閉着眼睛往旁邊讓了一點，默許了這個請求。

她聽到裴意走過來的窸窣聲響，感覺到身側床體下陷，然後，一切重新歸于沉寂。

聞思思從來不知道躺在同一張床上的兩個人，竟然可以這麽有距離感。裴意這家夥真的讓她見識到了不少東西。

她在黑暗中睜開眼睛，什麽都看不到，外面的雨聲很大，雨水砸在玻璃上，嘈雜到無法忽視。

裴意知道她沒有睡着，她也知道裴意沒有睡着，聞思思想，這個時候自己是不是應該說點兒什麽？

算了，算了，他們真的應該先睡一覺，先把睡眠這件事提上日程，畢竟心髒一直在抗議，确實很不舒服。

突然間，身側的人朝她的方向動了一下，聞思思身體僵硬，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明天我會把一起都告訴你，那不會是你喜歡的故事。”裴意輕聲開口，胳膊收緊環在她腰側，“所以，今晚就這樣睡吧。”

他的聲音就在耳邊，近到能感覺到他呼吸的溫度，他的溫熱氣息灑在她耳後。

不過前面的話是什麽意思呢？裴意願意把一切都告訴她？聽起來，她知道之後會比不明情況還要生氣，所以他才一直扛着不說。

……他既然說了這種話，自己想再多也沒用。

聞思思發現自己貪戀他的溫度，喜歡他的懷抱，這真的很不酷，但是總算能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