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青樓

青樓

祝九河萬萬沒有想到，自己辛辛苦苦的上蹿下跳了一圈，幾乎搜遍了半座金陵城，結果竟然一個空房都沒找到。

金陵比他想象的還要熱鬧，除了白天熱鬧，晚上也熱鬧。

雖然夜深人靜，可是，幾乎家家戶戶都點着燈，屋內小兒嬉戲玩耍，書生挑燈夜讀，姑娘思念郎君，仿佛關起門來，就是一個小世界。

只可惜這些溫暖的小世界，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

馬車也賣了，找不到房子的話，就只能睡大街了。

然而，更讓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當他回到路口時，沈清昭正眨着亮晶晶的雙眼，一臉興奮的沖他招手。

“快來！我找到房子了！”

就很魔幻，沈清昭找到的房子，居然就坐落在這條道路邊上。

所以他白費力氣兜了大半圈，結果沈清昭得來全不費工夫，就在眼前。

是該說他運氣太差，還是說沈清昭運氣太好？

祝九河瞪着面前，這個看上去雖然不是多豪華，卻幹幹淨淨，四四方方的小院，滿臉的不敢相信。

院子兩邊的小花圃裏，甚至還種了粉色的薔薇和淡黃的月季，這般清爽利落，地上連片樹葉兒都沒有，怎麽看這房子也不像無人居住。

他忍不住伸長了脖子往屋內探了探。

“這……沒有人？”

這家人該不會是臨時有事出門，過幾天就回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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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昭拍着胸脯保證：“我都進屋看過了，裏面是空的。”

祝九河依然将信将疑。

沈清昭着急邀功請賞，圍着他轉。

“是真的沒有人！我剛才還問了隔壁門口的幾個小叫花子，他們都說從來沒見過這房子裏有人。”

雖然有點扯，但經過祝九河前前後後繞了幾圈，缜密偵查後，确定是沒人，還是拍拍屁股，開開心心的入住了。

不管怎麽樣，這可是座豪宅啊。

住的問題解決了，接下來就要複工複産。

人活着就要花錢哪，兩個大活人，想要在偌大的金陵城生存下來，那就必須要快速賺錢。

沈清昭是侯少爺，寫詩作畫吟詩作對什麽的也許還可以，打工賺錢是完全不行，只好将希望全部寄托在祝九河身上。

于是，入住豪宅後的第一天，沈清昭在家收拾房間，祝九河出門去了解行情。

首先找了個情報局，打聽打聽國家大事，得知北方仍然戰亂，四皇子名義上已經繼位，但六皇子仍然賊心不死，率大軍在皇城與之對峙，幾乎是三天一大仗，兩天一小仗，看樣子是不拼個你死我活誓不罷休，準備打持久戰了。

不知道為什麽，祝九河聽說這個消息後，竟然還有些暗喜。

亂點兒好啊，畢竟北方越亂，南方越安逸。

金陵城，歷來就是煙花柳巷之地，祝九河兜了一圈，傳言确實不假。

在金陵，秦淮河兩岸是最為熱鬧的地方。

夫子廟作為科舉拔貢的地方，十裏秦淮，兩岸貴族世家聚居，文人墨客荟萃，河上停泊着一些游舫，吟風弄月的，唱戲跳舞的，仿佛永遠都不會停下來似的。

兩岸的的青樓、酒館，看得人眼花缭亂，大白天的就有美麗的歌舞伎站在門口，熱情萬分的攬客。

財大氣粗的商賈，腦滿腸肥的官宦，甚至是風雅輕狂的書生，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祝九河看着眼前這盛況，頓時心生一計。

當天晚上，祝九河便聲稱“要去掙錢”，要求沈清昭換上男裝。

沈清昭一邊不情不願地脫女裝，一邊嘟嘟囔囔。

“出去掙錢與穿什麽衣裳相幹嗎？”

祝九河翻了個白眼，表示十分不能理解他的女裝癖。

“大哥，難道你準備以一個姑娘家的身份去逛青樓嗎？”

青、青樓？

猛的一聽說要去青樓，沈清昭穿衣服的動作頓了一頓，耳根瞬間泛紅。

祝九河看他這樣，也奇了。

“少爺，你該不會是……沒有去過青樓吧？”

沈清昭沒吱聲，臉上局促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居然還真沒去過，祝九河目瞪口呆。

片刻後又想明白了，無所謂的聳聳肩，也對，他從小被關在侯府裏，沒去過青樓也是正常。

然而沈清昭已經敏銳的抓住了話頭，他斜睨了一眼祝九河。

“難道你經常去青樓不成？”

這話聽着怎麽怪怪的，祝九河略顯尴尬，撓撓後腦勺：“啊？那倒也不……”

可話還沒說完，只聽某人“哼”的一聲，丢下白眼一個，給他留了個後腦勺。

祝九河：……

趕忙追上去。

“……哎，你等等我。”

兩人來到了秦淮河畔最大的一家名叫怡紅樓的青樓，據說怡紅樓的姑娘們個個精通詩詞歌賦，都是一等一的清麗佳人，所以這一帶的富賈名流都喜歡來這家。

祝九河自然不是沖着姑娘們來的，他看中的，是這些富賈名流。

距離怡紅樓越近，沈清昭的神色越不自然，今日男裝的他難得恢複了一絲英氣，唇紅齒白，活脫脫一個俊俏小公子。

本來祝九河還覺得他換了男裝，不像女裝那般招人，應該安全多了，沒想到一路走來，所有姑娘見了他，那都是眼前一亮，巴不得主動挨上來似的。

說是野獸看獵物的眼神，絲毫不為過了。

祝九河也說不出自己哪裏不痛快，反正看着這場面，表情不自覺就有些兇神惡煞起來，一見又有人看過來，他便立刻目光淩厲的回過去，完美的吓退了這一衆姑娘，于是一時倒也安寧。

沈清昭對此則是毫無察覺。

兩人穿過衆多游人和攬客的姑娘們，來到了怡紅樓的旁邊。

這裏與其他的青樓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門庭若市，人來人往，不愧為秦淮青樓第一家。

祝九河帶着沈清昭站在偏門口，一個不起眼的拐角處，交代他不要出來，在一邊稍等就好。

自己則大搖大擺的從怡紅樓的門口路過，門口的姑娘正揚着香氣撲鼻的手帕，招呼來往的人們。

“這位爺，進來坐坐~”

“哎，您裏面請！

祝九河眼神兒好的很，在門口掃視了一圈，就立刻鎖定了門口不遠處，一位正在跟姑娘談價錢的胖子。

這人一臉橫肉，大腹便便，腰跟屁股一般粗，身上金銀珠寶環佩玎珰，一看就是個有錢的土鼈。

一邊問姑娘過夜多少錢，一邊手還不老實的在姑娘的腰後用力摸了一把。

姑娘職業素養真好，被摸了也不惱，只拿扇子捂住嘴，居然還羞澀的撒了個嬌：“讨厭~”

祝九河頓時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不管來過多少次，看到這場面總是會感到毛骨悚然，速戰速決吧。

“借過借過。”

他腳下突然加速，假裝急事路過，路過那胖子身邊的時候，輕輕撞了一下。

胖子正摸得起勁，身後突然有人經過，便臭着臉回頭看了一眼。

哪裏還能看見人呢，他只看見一個背影，隐約好像是個冒冒失失的毛頭小子。

那毛頭小子一邊繼續往前，一邊還對着身後擺擺手。

“對不住，對不住，您繼續，您繼續。”

他嘟囔着罵了兩句，便沒往心裏去，繼續專心致志的調戲小姑娘去了。

祝九河從街道盡頭兜了個圈回來，又回到怡紅樓偏門。

沈清昭傻不愣登的站在原地，有些好奇的四處張望着。

順利得手的祝九河心情大好，吹了聲口哨，待他回頭，有些得意的晃了晃袖子，那裏傳出嘩嘩的銀兩相撞的聲音。

沈清昭剛才一直在這裏站着，隔着人群能看見祝九河的身影，也沒見他有任何動作，這就得手了？

他仿佛第一次真真實實的體會到了，祝九河是個如假包換的職業盜賊。

祝九河走過來，雙手攬住他的肩，往外帶了帶，兩人歪着腦袋，視線穿過門口的人們，落到那個還在跟姑娘動手動腳的大胖子身上。

他嘴角還噙着笑意。

“喏，就他。”

沈清昭也看到了那個胖子，知道祝九河剛剛應該就是偷了那個人的。

但不知怎麽，他卻莫名的感覺到了一陣心虛，于是趕緊縮回了腦袋，拍着胸脯，心有餘悸似的。

“你……你就不怕被他發現偷東西嗎？”

祝九河不以為然地松開了雙手。

“這你就不懂了吧？半夜逛青樓，多半是瞞着家裏的母老虎的，我再借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聲張。”

“而且，這才不叫偷，”祝九河壓低聲音，故作神秘，全然不覺自己正在誤人子弟，“這叫——劫富濟貧。”

胖子是富，他倆是貧，沒毛病。

沈清昭：……

雖然沈清昭以前接受的教育正在內心提醒他，偷人似乎是不對的，但一想到兩人現在身無分文的現狀，貧賤立刻移，頓時毫無原則，三觀輕易被撼動。

他十分真誠地給祝九河送上馬屁一枚：“你真厲害。”

聽聽，他誇自己厲害。

祝九河登時心花怒放，迎着沈清昭真誠的，略帶崇拜的目光，內心成就感爆棚，激動的恨不得在他臉上親一口。

好在，他及時制止住了自己這種大逆不道的想法。

都怪這一路看沈清昭女裝看太多，幾乎要把他當成真姑娘了，趕緊內心默讀三遍，他是男子，他是男子，他是男子，嗯。

沈清昭之前說還沒有去過青樓，祝九河這回心裏一高興，心生一計，對着他眉毛一挑。

“哎，想不想進去看看？”

沈清昭吓了一跳，但好奇心作祟，還是面紅耳赤的點了點頭。

“想。”

說老實話，祝九河之前去青樓，從來都是去幹正事的。

所謂正事，就是偷東西……

也就是說，對于姑娘們，他也沒啥經驗。

但是！

作為男人，男人的尊嚴不允許他承認自己沒有經驗，于是，祝九河愣是裝出一副經驗豐富的樣子，一手攬住沈清昭的肩膀，另一手，大手一揮。

“走，小爺今天就帶你去做一回真正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