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夜歸(終章)

夜歸(終章)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一起用晚膳的時候,祝九河總覺得,好像有一道莫名其妙的兇光圍繞着自己。

擡頭去找時,又什麽都沒有。

雲崖練功累的,正在狼吞虎咽,沈清昭乖乖吃飯,皇帝……皺着眉挑剔着,嫌別院的飯菜難吃。

他搖搖頭将自己的疑心甩出去,或許是多慮了。

可是沒過多會兒,那種不安的感覺又冒了上來。

祝九河又一次猛地擡頭,依然什麽都沒有。

見了鬼了。

晚上,沈清昭突然說肚子不舒服。

祝九河幫他揉了揉,沒有效果,想到下午吃飯時自己那種詭異的不舒服的感覺,他氣的破口大罵。

“都怪那個神經病,一臉別人欠他錢的表情,還挑三揀四的,跟他一桌吃飯有害身體健康。”

沈清昭吓得來捂住他的嘴。

“胡言亂語,不要命啦。”

祝九河頓時啞了火。

“我帶你出去散散步吧。”

于是,兩人在月色中,一路閑談,慢步走到後花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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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累了,便在假山後的石墩子上坐下來,共賞月色。

因為知道分別在即,這幾天,每到獨處的時候,總是容易産生一種莫名其妙的感傷。

趁着這月色美麗醉人,不幹點什麽總感覺對不起此刻月光,祝九河微笑着看向身旁的人。

在夜深人靜的月色中接吻。

“啊……”

一聲驚呼打斷了眼前的美好。

祝九河猛然睜眼,兩人嘴唇分開,都驚疑不定。

那聲音太近了,仿佛就在身旁咫尺,可四周看了一圈,并沒有人。

沈清昭正要開口說話,祝九河将食指放在嘴前,做了個噓的手勢。

與此同時,假山裏傳出了更多聲音,窸窸窣窣,難以分辨。

在那其中,還夾雜着一聲又一聲壓低聲音的哀求。

“別,別……”

“不要啊……”

“不要,這可是在……啊……”

呲的一聲,這下聽清楚了,布料撕碎的聲音,與此同時,那低低的哀求變成了嗚咽聲。

“嗚嗚嗚嗚……”

不是吧,這可是侯府別院的後花園啊,侯府的侍衛下人也并不多,居然還能發生這種強迫茍且之事?

祝九河和沈清昭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都覺得有必要出馬了,兩人悄悄的沿着假山摸過去,卻在快要到中間洞口的時候,聽見了一個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聲音。

帶了幾分冷冰冰的譏笑。

“哭,大聲哭,現在知道哭了,下午學輕功的時候不是挺開心的嗎?”

祝九河:……

沈清昭不明就裏,伸長了脖子繼續聽。

只聽那聲音哭腔越來越明顯,莫名其妙的聲響也越來越大,居然還摻了幾聲嬌喘。

“嗚嗚嗚……老,老爺,我那不是為了學好功夫,保護你嘛……”

“哼,我還用得着你保護?”

這下連沈清昭也反應過來,假山裏面是誰跟誰了。

他瞪圓了眼睛看向祝九河,祝九河則神情非常複雜的沖他點了點頭。

他突然記起,雲崖說過,他自小就跟在四殿下身邊長大,是四殿下的貼身侍衛。

如今看來,這個貼身侍衛,不過是個名頭罷了。

怪不得吃飯的時候自己總感覺那麽不安,原來皇帝這個老狐貍知道雲崖私下向他讨教輕功,吃醋了……

學輕功是在假山,現在他居然就在假山把雲崖就地正法了。

……真會玩。

山洞裏的聲音已經向着越來越不正經的方向發展了,雲崖不再嗚咽,皇帝也懶得跟他多嘴,随之而來的撞擊聲,喘息聲,驚叫聲,光是聽聲音就刺激得很。

可以想象,假山裏面是什麽樣的春光。

沈清昭捂住臉:“走吧。”

雖然得知了這麽一件刺激的事,但老虎的屁股摸不得,這個道理他們還是懂的。

于是該吃吃,該喝喝,假裝什麽都不知道。

七日時間過得飛快,眨眼間就到了出發的前一天。

雖然此次分別,并不像前幾次那麽危險,但離別的愁緒卻好像比以往每一次都要長。

一早醒來,沈清昭就皺着眉,把離愁別緒挂在了臉上。

皇帝抓住最後一天的時間,要去拜訪當地幾名官員,臨走時,他一反常态的換了個侍衛,把雲崖留在了家裏。

聯想到之前沈清昭三天沒下床的經歷……

祝九河和沈清昭心知肚明,待皇帝出門後,便來到雲崖的房間。

但事實總是那麽出人意料。

他們看到的是面色紅潤,一邊哼着小曲兒,一邊美滋滋的澆着花的雲崖。

還心情非常愉快的沖着他們打了招呼。

“嗨,你們來啦。”

沈清昭:……難道假山裏那個不是雲崖?

祝九河:……他怎麽下的來床?

趁着皇帝那個讨厭鬼今天難得不在,雲崖逮住機會就拉着祝九河,要他教自己輕功。

祝九河感到更加匪夷所思。

“你居然還有力氣練輕功?”

雲崖詫異:“為什麽沒有?”

祝九河覺得很受傷。

“沒什麽。”

傍晚,天色還未全暗,祝九河回到房間裏,意外的發現沈清昭居然已經睡下了。

雲崖纏着他學輕功,整整學了一下午,沈清昭不會武功,又覺得無聊,于是就先讓他回房間歇下了。

祝九河輕手輕腳的洗漱好,又蹑手蹑腳上了床,二話不說就把他摟在了懷裏。

他抱得緊,整個人都貼在他身上,還是覺得不夠,仿佛還想再近一些。

明天,他就要重新回到皇城,去做他的小侯爺去了。

什麽血雨腥風的,陰謀陽謀的,這下是徹底的,全都過去了。

這一路南下,就像一場夢一樣。

他心裏當然很不舍,但是每當想到他跪在皇帝面前謝恩的時候臉上的表情,他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自己,他的身上流着的始終是侯爺的血。

他是一介莽夫,但沈清昭不是啊。

以他的聰明、智慧,他會成為新皇帝的得力助手,權謀大将,一定可以重振侯府榮光的。

祝九河将頭埋在他的頸間,貪婪的聞着他身上的味道。

萬籁俱寂,他幾乎無聲地向他告別,同時也是允諾。

“等着我,我會去侯府找你的。”

懷中的人沒有任何動靜,過了很久。

祝九河聽見了他好聽的小鼻音。

“……嗯。”

他的心猛然跳動,将沈清昭翻了過來。

四目相對,千言萬語都終結在一個悠長的吻裏。

情至深處,沈清昭忽然推了他一把,把嘴噘的老高。

“都要走了,你還去找雲崖練了半天。”

聽這意思,在怪祝九河不陪他了。

祝九河嘴上柔軟的觸感突然一空,轉而親上他的耳朵,舌尖在他的耳垂邊打轉。

“吃醋了?”

沈清昭耳根通紅,甕聲甕氣的:“鬼才吃醋。”

祝九河輕笑出聲,捧住他的臉。

“吃醋還挺可愛的。”

沈清昭沒想到被他反撩,羞憤之下,反将一軍,伸手在他那裏狠狠摸了一把。

結果當然是标準的玩火自焚,祝九河的喉間陡然逸出一聲難耐的輕呼。

密如細雨的吻,落在了他的全身,關鍵時候,沈清昭忽然按住他的手。

“不……”

明天即将出發,他不想像上次一樣丢人。

祝九河卻在他的眼角親了一口。

“別怕。”

在沈清昭擔憂的眼神裏,他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眼神。

其實,今天下午,他不光去教雲崖輕功,更好好地跟雲崖讨教了一下床帏秘事……

當然,雲崖也知道了他第一次就讓沈清昭三天下不來床的光榮歷史。

雲崖:你個畜生。

這才知道上次,是他莽撞了。

祝九河臊的直想去跳河。

于是更加認真的向雲崖讨教。

雲崖:你要先這樣在那樣最後這樣那樣……

這一次,好像特別的順利。

他越是後悔,越是想對他加倍的溫柔。

當兩個人緊擁着顫抖的那一瞬間,沈清昭把頭深深埋進了他的懷裏,哭了。

“一定要早點回來……”

晚風輕拂窗簾,不知不覺,已經是秋夜了。

——

半年後。

又是一個冬天了。

最近啊,皇城最津津樂道的話題,就是沈侯府被洗清罪名了,而當年在那場大屠殺中,沈侯府的小侯爺竟然奇跡般的活了下來。

新皇帝不知道從哪裏找到了這位侯府遺孤,完好無損的帶了回來,并且禮數周全的将這位小侯爺請進了沈侯府,冊封侯爵,從此正式成為了新的沈侯爺,掌管一個叫做監察局的新機關。

要說到這個監察局,那就更神奇了。

這幾乎是個平地而起的機構,沒有人知道他的地址在哪裏,都有哪些人,具體做哪些工作。

但就是這個監察局,順利的破解了幾次內外危機,而且均是不戰而勝。

如此一傳十十傳百,這個機構被傳得越來越邪乎,幾乎有了通天的本領,被稱為新皇帝的“秘密武器”。

正是由于忌憚這個秘密武器,整個皇城乃至國家,都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安康和安寧。

今年的雪好像下的特別早。

夜晚太冷,皇城的燈熄的也格外早,戌時才剛過,街上已經沒了人煙,鵝毛大雪洋洋灑灑的落下來,很快,地上積起了厚厚的一層。

監察局成立至今,大部分的成員都已經下山,轉移到了皇城,今天将是最後一批。

“很讨厭,太容易暴露足跡了。”

一個年輕的聲音從某個房頂上響起。

另一個聲音卻不帶什麽感情。

“踩在角落上,避免留下足跡。”

年輕人撇撇嘴:“知道了師兄。”

一行幾人幾乎沒有留下痕跡,停在了沈侯府附近。

“你們幾個,去監察局彙合,我先去一個地方。”

年輕人剛要開口問他要去哪裏,那人卻嗖的一下,已經沒了身影。

他嘟囔一聲:“師兄的輕功好像又精進了。”

那人似乎對這一帶非常的熟悉,他一路直奔侯府而去,從後花園守衛較為薄弱的地帶潛入,接着熟門熟道的來到了前院,然後在書房門前停了下來。

書房前的情景,讓他猛然間頓住了腳步。

窗戶下的走廊裏,一個身披紅色鬥篷的身影,正靜靜站在那裏。

鵝毛大雪從天而降,恍惚間,他好像看見了一年前的自己。

那時,他才剛下山,好不容易接到了一個活兒,而現在,他們這幫賊,早已經改頭換面,搖身一變成了監察局的成員,而他,居然也有了小師弟,是個當師兄的人了。

眼眶有些發熱,他朝着那人走過去,紅色鬥篷下,還是那個柔柔弱弱的聲音。

“看,下雪了。”

說罷,沈清昭斜過眼來看他,眼底亦是泛起晶瑩。

眼底含着淚,嘴角卻帶着笑意。

“這次,又來偷什麽?”

祝九河身影一閃,沈清昭腰上頓時一軟,下一秒便跌入一個熟悉的懷裏,嘴唇上傳來冰涼的觸覺,瞬間就被熱氣席卷,直到呼吸都快被奪走時才依依不舍的分開。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紅腫的唇上一刮。

“偷這個。”

又像小雞啄米似的親了幾口。

“就偷這個。”

沈清昭已經是面紅耳赤,祝九河彎腰将他從地上整個兒抱起。

“我回來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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