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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章
所謂的刑訊室只是相對于其他牢房更大一些,并沒有過于驚駭的工具。
比成年男子手臂還粗的鐵鏈穿透了黑鲛的腹部,将他釘在那一畝三分地。
鮮血已經凝固,他瘦骨嶙峋,蓬頭垢面,身上的油脂被炙烤大半只剩下薄薄的一層膜覆蓋在骨頭上。
見有人來,他也只是擡擡眼,看起來要比牢房中的妖族更加嚴重。
姜沉半蹲下來:“你還好嗎?”
回應他的只有黑鲛粗重的喘息聲,嗬嗬嗬的,好像燒柴火時用的拉風箱。
秦肆釋放出些許妖力确認他妖靈被挖後,朝姜沉搖搖頭:“撐不了太久了。”
說着,那黑鲛晃晃悠悠強撐着想要站起來,卻被腹部貫穿的鐵鏈狠狠拉扯回去,猛地摔在地上,沒忍住發出一聲嗚咽。
沒有再等,秦肆出手将那些鐵鏈震斷,給他輸了點妖力續命,将黑鲛帶出刑訊室,原路返回。
突然,外面傳來轟隆巨響,姜沉只覺得妖靈被一只大手緊緊攥住,呼吸一窒,下一秒雙腿變成了尾巴,他難以穩住身子跌在地上,眼前也模糊起來。
“你怎麽樣?”
秦肆将他抱起來,滿含擔憂:“哪裏難受?”
姜沉想告訴他快走,張嘴卻嘔出一口鮮血,秦肆眼神變了,他一手抱住姜沉,一手扛起黑鲛飛身回了那間‘墓室’。
魏長沨也沒好到哪去,此時渾身無力癱在地上,見他們回來有氣無力道:“是用馴妖鈴制成的陣法,要不你們把我綁起來吧,我怕我失去控制殺了這些小妖……”
他因為常年佩戴着馴妖鈴,感知最為敏感也最不能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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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肆把黑鲛放在地上,溫熱的大手貼在姜沉後心處源源不斷的妖力輸送進去,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此時的表情竟有些無措。
“我沒事,”姜沉靠在他肩頭,“應該是國師回來了,你要保存妖力一會還有的打。”
秦肆不依:“你都吐血了。”
“偶爾吐血對身體好,真的沒事,你放心。”
他放不了心,但也知道要為大局考慮,所以停下了輸送妖力的手。
這個世界和上個世界不同,做妖是他從未接觸過的領域,妖力在他手中無異于稚童手中的槍,能不能傷到別人另說,不傷到自己就是勝利。
他小心翼翼地将姜沉放在門框邊上,叮囑道:“一會如果有什麽不對,你立刻跑,誰也不要管,知道嗎?”
黑鲛也好,魏長沨也罷,在秦肆心裏,沒有什麽比小綿羊更重要,必要時機他甚至可以犧牲自己,留檔重來。
姜沉勉強笑笑,五髒六腑疼的小聲吸氣,他摸了摸秦肆的手:“那我也不能不管你呀。”
語氣乖巧模樣可愛,秦肆覺得自己被什麽甜膩的東西擊中了,大戰來臨卻只想狠吸一口小綿羊,真是要了命。
“總之你老實呆着,我不會出事的。”
說完,秦肆轉身朝來時的甬道走去,墓室裏的妖族太多,最好能在外面就把那個什麽國師解決。
望着他的背影,姜沉不再強忍,小臉慘白,就連嘴唇也沒了顏色,疼的渾身發抖。
“系統,在嗎?”
為了分散注意力,他主動搭話。
“在,”系統的聲音聽起來有氣無力,“有事嗎?”
姜沉:“……換系統了?”
“我倒是想,但很可惜,還是我!!!”
“那你怎麽突然這麽冷淡?也不催着我完成任務念臺詞了?”
“我催有用嗎?有用嗎有用嗎?啊?”系統嘶吼,“你往死裏打魏越澤的時候想過我嗎?想過我的心有多痛嗎?真的,你是我帶過最牛逼的宿主,臺詞一句不念,愣是撐到了劇本第二階段,厲害。”
姜沉唔了一聲,不太确定道:“謝謝?”
系統:“???我累了我不想跟你說話。”
“你們系統沒有辦法強制宿主做任務嗎?比如沒有按照劇本行事就會有懲罰一類的。”
“只要你最後評分是A就好,別的我也不強求了,至于懲罰……我們系統是沒有這個權限的,要看總部判定。”
姜沉琢磨了一下這話:“所以說重點并不在劇本和臺詞上,而是在評級?”
系統:……
“我什麽都沒說,你也什麽都沒聽見,放過我吧行嗎?”
“你別緊張,”姜沉安慰它,“我就是想跟你聊聊天。”
然而任憑他再怎麽呼喚,系統始終閉麥,不再給他任何套話的機會。
甬道,墓室,牢房一齊安靜下來,靜的讓人緊張。
魏長沨咽了口口水,看向姜沉:“小鲛人,你家那位行不行?國師雖然只是人族,但他手裏有很多法寶,尋常妖族奈何不了他,你家那位是什麽妖啊?”
一口一個‘你家那位’在姜沉耳邊嗡嗡嗡,本來就難受,現在更是心亂如麻,只好随口敷衍:“男人別問行不行。”
魏長沨:“……行,我就當他行,那他是什麽妖?”
持續敷衍中:“綿羊妖。”
魏長沨瞪大了一雙桃花眼:“綿羊妖?不是,他是草食系?那可怎麽跟國師打啊?一會角都得被打掉……不行……求人不如求自己,我還是得自救……”
他嘟嘟囔囔個沒完,試圖靠毅力戰勝馴妖鈴的控制,就在這時,轟的一聲,好似雷霆炸裂,墓室前那道鐵門徹底破裂開來,塵土飛揚。
姜沉坐直了些,朝門後望去,魏長沨也掙紮着起身,想看看到底誰輸誰贏。
但可惜的是,勝負未定,秦肆衣角翻飛往後退了幾步,回了墓室,國師的真顏也終于顯露于人前。
他身形佝偻,穿着件白袍,臉上畫着鮮紅色的詭異圖騰,一雙眼睛就像是某種濕滑的爬行動物,一進門就黏在姜沉身上,貪婪瘋狂。
秦肆面無表情:“再看就把你的眼睛挖出來。”
國師哼笑:“區區小妖也妄圖螳臂當車,不自量力。”
說着他從懷中掏出一面拇指大小的鼓抛到空中,霎時膨脹到半人高,鼓有八面,每一面都畫着一個人頭,看着就不像什麽好玩意。
“你以為你恰巧能克制馴妖鈴我就拿你沒辦法嗎?”國師說着咬破手指将血點在八面鼓上,“沒了馴妖鈴,我照樣能剜出你的妖靈,去!”
一聲厲喝破空,鼓八面齊響,秦肆顧不上其他只能潦草在姜沉和其他妖族前撐起一個結界,免去他們受傷。
然後姜沉就眼睜睜看着無所不能的秦先生吐出一口血來,手上的招數也沒了準頭,時不時就空個大。
“秦肆!”
姜沉努力湊近結界,渾身控制不住的發抖,手腳冰涼,他不知道如果秦肆身死會有什麽後果,也會像他一樣重新來過嗎?
他不敢賭,滿腦子都是如果秦肆死了怎麽辦。
往前數幾年,要是有人告訴他,他會在未來的某一天,為了一個滿身秘密,故作情深卻也溫柔至極的男人如此惶恐,他會笑着讓那個人滾。
可此時此刻,他只想秦肆沒事。
姜沉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系統,我死了就會存檔重來對吧?”
系統:!!!
“你別發瘋行嗎?就算你現在自殺,再重來也只會回到你自殺的前一秒,根本無濟于事,況且秦肆不一定會輸啊,那國師只是個人類。”
系·生怕崽崽自殺操不完的心老媽子·統:“你放輕松點,就算是為了你,他也會贏的。”
系統說對了。
為了保護姜沉,秦肆不會輸。
誠然,妖力他還用的不甚熟練,但是在系統的友情指導下,已經比最開始的時候強多了。
更何況那八面鼓本就是妖皇的法寶,國師以肉體凡胎驅使,耗費的是他手中的妖靈,多少有些力不從心。
約莫一炷香後,秦肆狠狠擊中八面鼓的其中一鼓面,國師手中逸散出點點光暈,而後八面鼓縮小成拇指狀,被秦肆握在手中不打算再還給他。
國師氣極:“你卑鄙無恥!”
秦肆當胸就是一腳:“注意措辭。”
他知道國師手裏肯定還有底牌,但是絕不會選擇現在用,先不說他手上還有沒有妖靈,單說秦肆的實力便讓他心生畏懼。
人族興旺千年,妖族勢弱,除了那些隐匿于山林中的兇猛大妖,其他的普遍都比較無害,不然也不會被人族馴養。
“你到底是什麽妖?”
國師踉踉跄跄起身,慢慢朝後面退去。
魏長沨眼尖地發現他要尿遁,立刻出聲提醒:“他想跑,快!趁他病要他命!”
聞言,國師加快了步伐,見秦肆冷着臉往前走了一步,他狠狠心将一顆珠子砸在地上升起大片煙霧,趁此功夫逃離了淬鐵甬道。
秦肆松了一口氣,然後開始大口吐血,只要國師再晚走一會就能發現他不過是在強撐罷了。
不是不想趁他病要他命,而是有心,無力。
那八面鼓的威力不小,他結結實實挨了一下,五髒六腑搶停車位似的擠在一團,耳畔尖鳴。
結界消失,姜沉用尾巴跑出了八條腿的架勢,到了秦肆身側:“你還好嗎?被傷了哪?”
“沒事,”秦肆還有閑心揉揉他頭發,“不是你說的嗎?偶爾吐血對身體好。”
姜沉着急:“你別說話了!”
他轉頭看向魏長沨:“馴妖鈴被毀,你也別躺在地上了,有沒有能療傷的東西?”
“沒有,”魏長沨道,“這裏什麽都沒有,要想治傷得去外面。”
不單是秦肆,還有這些鲛人和小妖,總要找地方安置。
“你們只管帶着這只黑鲛走吧,剩下的交給我就好。”
魏長沨自認體貼,卻無人搭理。
小鲛人半跪在‘綿羊妖’的旁邊,輕輕為他擦去唇邊血跡,臉色比重傷的秦肆都難看。
秦肆:“先回西海,我怕那國師帶着魏越澤回來。”
“可是你能行嗎?”
魏長沨在一旁插嘴:“你剛剛還說男人不能問行不行。”
姜沉:“……”
秦肆笑了笑:“真的不嚴重,別耽擱了,有話回西海再說。”
事已至此,姜沉只得點頭。
秦肆緩了一會,拖着黑鲛抱着姜沉用僅剩的妖力回了西海,魏長沨則兢兢業業地将那些小妖運出皇城,深藏功與名。
西海依舊是那個波濤詭谲的西海,黑鲛順着浪花穿梭,不知去向。
姜沉和秦肆,一個在岸邊一個在水裏,鱗光閃爍的尾巴甩了甩,他第五次真誠發問:“真的沒事嗎?疼你就說,別忍着。”
“真沒事,”秦肆居高臨下伸出一只手,輕輕捏住他的下巴,“要不你自己來檢查檢查?”
“你說沒事,那就沒事吧。”
檢查?要怎麽查?光天化日還能扒了秦肆衣裳不成?
兩人相顧無言。
系統:“宿主,錢我直接從你賬戶裏劃扣了哈。”
秦肆:“嗯,能調整數據為什麽早不說?”
在半路的時候,系統突然冒出來說付錢就可以将數據痛感調到最低值,沉浸式游戲輸送過來的是一團數據,痛感也是模拟出來的,是可以根據玩家需要調整的。
不過調整要花錢,價值不菲,幾乎相當于重開一次游戲。
“我不是看你和小鲛人感情正升溫,不忍心打斷嘛。”
收了錢,系統态度異常的好:“那你們繼續培養感情,好感值都沒漲呢,你努努力。”
秦肆的目光落在姜沉身上,他也想努力,但是小綿羊似乎一直在逃避,先前還用失憶當借口,不肯與他相認。
“我們什麽時候回去?”
“聽你的。”
姜沉思索:“雖然妖族救了出來,但是南魏仍舊一團迷霧,還有那個魏長沨,身為皇子從小被囚禁,不該是這麽……傻白甜。”
最重要的是,魏越澤那個人渣還活的好好的呢,不能輕易放過他。
“裝傻充愣,”秦肆挑眉,“他在僞裝自己,不過應該對我們沒有敵意。”
“嗯。”
折騰了一夜,太陽從海平線緩緩升起,金黃色的光照在他們的身上,卻都不是彼此最好的模樣。
感情在謊言中滋生,他們各執一端紅線,中間盡是死結。
“走吧,”秦肆朝他伸手,“我帶你去個地方。”
“去哪裏?”
“去看看我的墳。”
姜沉:?
秦肆:愛他就帶他常回墳看看(計劃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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