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19章

◎紫茉莉◎

周六午後, 雲蓁約了艾露達來玩，讓柏揚提早回家。

“雲姐姐的朋友。”柏揚凝注清點鮮花的雲蓁。

她跟柏揚相處久了，聽得出他的疑問語氣。“對, 在購物廣場認識的。花店等會就打烊休息半天, 你可以提前回家。”

柏揚凝視她專注的側顏片刻, 脫下黃色圍裙。“雲姐姐, 明天見。”

“明天見。”

下午一點多，一輛嬌小的粉色甲殼車駛到花店門前的停車位。

“嗨～雲蓁。”下車的艾露達摘下墨鏡，長發披肩，身穿碎花的連衣裙。

雲蓁熱情地揮手。

“你的社區是我憧憬的歐洲風格, 家家戶戶栽了花草，太浪漫了。”艾露達東張西望, 滿眼羨慕。

每一棟房屋不超過四層, 外牆五彩缤紛，加上花卉點綴, 一派慵懶的氣質，是女人夢寐以求的蜜月度假地。

連玩家的花店也像童話故事裏的糖果屋, 她想含淚咬手絹。

雲蓁淺笑。“你的社區是什麽風格？”

“中式古鎮, 我腦子抽了才選這個風格。”她懊惱地拍額頭。

“為什麽？”

“唉，我考慮太多啦。想着中式古鎮的男主角會仙氣飄飄，擁有遺世獨立的氣質, 而且鎮裏有河道能劃船, 以為很浪漫。誰知道老是遇到陰雨綿綿的天氣, 感覺渾身濕答答的。”

雲蓁忍俊不禁。“原來每個社區的氣候不一樣。”

艾露達仰天長嘆：“我恨死不一樣！”

“我帶你四處參觀, 這兒的貴族高中也很洋氣。”

“嘶, 貴族高中, 傳說中F4的誕生地, 你不選當女高中生可惜了。”

兩人有說有笑地閑逛。

經過高檔的服裝店，雲蓁挽艾露達進店。“我明晚去聽演奏會，要挑一件晚禮服，你幫我過過眼。”

以前是媽媽指定相親的服裝，現在由她自己決定。

艾露達一臉壞笑：“是不是約會？”

“不是，我去聽朋友的演奏而已。”

“……你別告訴我，你是自己去。”

雲蓁誠實地點頭，鐘靈杏目像小鹿純真的眼睛。

艾露達恨鐵不成鋼地握緊拳頭。

好端端的一個大美人，竟然沒有護花使者！這社區的男角色是擺設嗎！

不可饒恕！

“你的朋友是男是女？”

“男的。”

“是不是可以攻略的男角色？”

如果她不提，雲蓁快忘記需要攻略他們。“嗯……”

艾露達深呼吸一口氣。“為什麽不讓他載你一起去？”

雲蓁不假思索：“他是彈奏者，肯定要提前到演奏廳彩排，我自己去不更方便嗎？”

“雖然有道理，但是一點也不浪漫啊！”

“好啦，進去吧。”

“哼，我要挑一套豔絕全場的晚禮服，讓你的男人們後悔沒當護花使者！”

雲蓁像一個不停換裝的洋娃娃，最後，她們選了一條珍珠白的抹胸魚尾裙。

逛了一個下午，她們到超市買牛排，準備今晚的晚餐。

冷藏區彌漫冰箱的絲絲寒氣，三三兩兩的居民聚集在這，挑選冷藏的肉類或者冷凍品。

“每個社區的物價是一樣的，我那裏的牛排也賣這個價錢。”艾露達拿起一盒菲力牛排，不厭其煩地給她介紹去過的社區的情況。

“那攻略的男角色一樣嗎？”她想打聽這個問題，不過沒細想為什麽想打聽。

艾露達想了想。“你的社區名字叫紫蠍社區對嗎？”

“對。”

“我去過的社區，還有論壇上玩家提到的社區名字，都有後綴的字母和數字，比如我的是青蟹社區D-12。那麽青蟹社區D系列攻略的男主角和社區環境是一樣的，我們這個系列的玩家會交流怎麽攻略成功。”

“我的社區為什麽沒有後綴？”

“不知道，你可以去游戲論壇發帖詢問。”

雲蓁語塞，打馬虎眼糊弄過去。

她沒法退出游戲，更別說上網去游戲論壇。

不過倒是提醒她一個打聽外界情況的方法。

艾露達狡黠一笑：“但是市中心的男角色絕對獨一無二，你要不要考慮齊人之美？”

她嘴角抽搐。“暫、暫時不考慮。”

“可惜啊。”

臉蛋淡緋的雲蓁推着購物車前進，忽而聽見一聲呼喚。

“雲蓁？”

溫和又輕吞慢吐的語調，只屬于那個人。

“夏博士，你也來買晚餐嗎？”她推着購物車上前。

艾露達跟上去，偷偷地打量溫潤如玉的夏雲川，在心裏啧啧竊笑。

“買些雞胸肉和小魚幹。”夏雲川的笑容如同雲卷雲舒的晴空，柔和豁然，眉目如畫。“這位小姐是你的朋友嗎？”

“嗯，她今天來我家玩，她叫艾露達。”

夏雲川靜靜地看向艾露達，禮貌莞爾：“艾小姐你好，敝姓夏。”

她正偷摸琢磨二人之間的暗流，禮貌地回應：“夏博士你好，你也是阿蓁的朋友嗎？”

一個下午的相處，兩人十分投機，已經互稱小名。

聞言，他的目光重回雲蓁的臉上，笑道：“是。”

“噢，看來不是很熟？朋友都叫她阿蓁。”

雲蓁朝艾露達瞪眼。

後者飛快地抛眼色。

對面的夏雲川收斂微笑，溫和俊逸的面容添了冷意，高鼻薄唇帶幾分清冽的氣勢。“我們倆認識的時間确實不長，稱呼小名唐突，我不敢冒犯她。”

“也沒有……”

艾露達眯眼打斷雲蓁：“夏博士很有紳士風度，阿蓁交了一個可靠的朋友。”

他輕蹙，随即微笑：“謝謝。我不打擾你們，先走了。再見——”他頓了頓，下了主意般。“雲蓁。”

“再見。”

等他走遠，雲蓁馬上拉近艾露達。“你為什麽說那種話？好尴尬的。”

“傻瓜，我幫你試探呀。”

“試探什麽？”

艾露達沒好氣地叉腰。“他對你的好感度有多少？”

雲蓁瞟別處。“我沒有經常看，不記得了。”

她深呼吸，循循善誘眼前的戀愛小白。“他剛才生氣，氣的不是我冒犯他，而是氣他自己沒有勇氣喊你的小名。”

“是……嗎？”

“相信我，當局者迷。他已經顧慮你的感受，甚至害怕你不理他，他對你的好感度很高，起碼有100。100數值不是好感的範圍，而是喜歡。”

雲蓁難以置信。“我沒做什麽，怎麽會這麽高。”

艾露達深深地注視一臉疑惑的雲蓁。

莫非她是天然的釣系美人？

“阿蓁，你不用刻意做什麽，就保持這樣。”

“？”

雲蓁跟不上她的思維。

艾露達鄭重其事地拍她的肩膀。“請允許我喊你一聲戀愛大神。”

“？？”

她哭笑不得：“別越說越離譜，快買全食材回去做晚餐。”

“遵命，大神。話說回來，難怪你對齊人之美沒興趣，原來家花的質量這麽高，啧啧。”

“是朋友而已。”

“是是……”

兩人打打鬧鬧的背影遠去。

夏雲川從不遠處的貨架後走出，凝視她們的背影。

傍晚，雲蓁當主廚，艾露達打下手。

“阿蓁，你做得太好吃，我飽得動不了。”艾露達毫無儀态地癱坐，撫摸鼓鼓的肚皮。“還好在游戲裏不會發胖。”

雲蓁笑吟吟地喝橙汁。

“我已經想象到你的男朋友會多麽死心塌地。”

“什麽跟什麽啊。”

“你這麽好，不喜歡你的男人簡直是眼瞎。”

苦澀湧上心頭，雲蓁強顏歡笑地撒謊：“我不會有男朋友，我的身體很差，要躺在游戲艙裏休養。”

“啊……”艾露達馬上坐直。“現實裏沒有，就在游戲裏找，這就是元宇宙游戲的意義，這裏是我們的第二個家。”

她苦笑着搖晃杯裏的橙汁。“是啊，第二個家……”

“人生苦短，不談一場浪漫的戀愛枉走一遭。”

雲蓁凝視晃動的橙汁，若有所思。“随緣吧，我沒談過戀愛，不知道怎麽做，就……順其自然。”

“沒錯，順其自然，你這樣就很好。”

“謝謝你，小艾。”她的雙手捧着杯子。“我很久才能離開一次游戲艙，不知道游戲外面什麽情況，最近有沒有特別的新聞報道？”

雲家經常上財經的版面，除非他們刻意捏住媒體的喉舌，不然她逃婚和出車禍的事故，會上報道。

艾露達回憶一番，談一些啼笑皆非的熱搜。

“诶！”她突然拍手驚呼。“你也姓雲，我想起一個報道。”

雲蓁來了精神，正襟危坐傾聽。

“就是造船，國內最大的造船家族那個雲家，他們主家的小女兒結婚那天出車禍，本來當場搶救無效身亡，但是雲家執意送去醫院搶救。”

真切地聽見自己已經死亡，雲蓁恍如隔世，百感交集，甚至産生一種不真實的魔幻感。

她進入的游戲，會不會是蒙騙她的地獄？

懲罰她逃婚，懲罰她要父母白頭人送黑頭人。

“這沒什麽，驚悚的在後面。”

“驚悚？”她回神。

艾露達沉下臉，神秘兮兮地低聲說：“在醫院，小女兒的屍體不見了，到現在還沒找到。”

雲蓁呆若木雞，遍體生寒。“屍體被偷了嗎？”

“應該是，不然很難解釋。”艾露達話鋒一轉：“嘿嘿，吓着了吧。我當初看到報道的時候也覺得可怕，猜是不是變态偷走屍體，可是出車禍的屍體很恐怖，什麽變态這麽膽大？”

她強顏歡笑：“對、對啊……”

夜色漸深，雲蓁送艾露達到店門外面。“等我的社區聲望值到100，換我去你的社區玩。”

艾露達揚起紅唇，酷酷地戴上墨鏡。“等你哦。”

待她的粉色甲殼車遠去，心事重重的雲蓁回到屋裏，反鎖門窗。

“唉……”

她背靠牆壁坐下來。

屍體不屍體的已經跟她沒關系，她又不能回到撞爛的屍身裏。

她的拳頭捶牆壁。

很硬。

她揪一下窗簾。

軟的。

這兒有燈光，有陽光，也有可以聊天的玩家。

虛假的真實又如何，這是她唯一的容身之所。

随即，她輕拍臉蛋站起來。

小艾說得對，人生苦短，趁她還能賴在游戲裏，該做完想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