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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拼命壓抑的隐隐啜泣◎

傅懷硯與萊昂德邁步交談着離開了。

三點多,參觀者漸漸多了起來,小瑩從隔壁展館搬了些物資回來,馬不停蹄開始工作。

葉初潇的作品參與展覽,本人不是工作人員,拿到的入場券也是特許參觀票,并沒有什麽工作量。

她幫小瑩忙完最擁擠的時間段,清閑下來後,跑去隔壁場館看了看。

沒看不要緊,竟然在這裏遇見了大學時期的同學。

佐伊,荷蘭人。

佐伊看見她也是十分驚喜,“葉,畢業後我們就沒見過面了,你參加了這次藝術展?”

葉初潇點頭,她沒想到佐伊從歐洲跑這麽遠來看藝術展。

“我一直很想拿自己的作品參加這次藝術展,”他略有遺憾,“可惜前段時間在忙別的事,一轉眼錯過了報名時間。”

“參加不了,但至少還能來看看,”他很快又露出微笑,“順便來中國旅游,幾千年的東方文化,果然名不虛傳。”

葉初潇笑,“中國很大,夠你玩很長時間了。”

“當然,想着這邊還有一個中國同學,”他眨眨眼,“正想聯系你做導游,沒想到在這裏遇見了。”

“很樂意做你的導游,”葉初潇揚起笑,“你有我的微信吧?随時聯系。”

佐伊說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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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大學雖不是一個班,但有共同的教授,組過學習小組,一起寫過教授布置的作業,是默契的同學,也是關系不錯的朋友。

知道葉初潇簽了不錯的畫廊,一步步越來越好,他衷心祝福。

既然在這裏遇見,佐伊說一定要去看看葉初潇的展區。

兩人又回了之前的展館。

“老師總說你在油畫方面最是優秀,色彩運用,技巧情感融合...果然,一如既往的令人驚嘆,”佐伊站在畫前,毫不吝啬誇贊,“葉,你讓我們這些同學情何以堪?”

佐伊說這話就誇張了。

繪畫細分很多類,每個人擅長和主攻的方向不同,她不過是在油畫方面花的時間更多而已。

其實論精通的種類,應該是佐伊更勝一籌。

他從小生長在歐洲,有環境的熏陶,耳濡目染,對古希臘,羅馬藝術,早期的文藝複興以及現代主義藝術運動等都有很深的了解,而且在素描,水粉畫,油畫,領域都很不錯。

葉初潇突然想起方才萊昂德先生與傅懷硯說的話。

大概是萊昂德先生負責的新展不久要進入場館布置階段了,現在還差幾幅水粉畫。

雖然在藝術圈裏認識的不少,但大家各自術有專攻,四處詢問,鮮少有在水粉畫上造詣較高的人,偶爾朋友幫忙找來幾幅,又不能讓他滿意。

萊昂德先生正為此苦惱。

傅懷硯說會幫他留意。

葉初潇這才想起來,佐伊在本科期間,獲得過某個國際繪畫大獎,當時用來參賽的便是一幅水粉畫。

“佐伊,可以請你幫個忙嗎?”

展覽一切進行得順利,博覽中心正大樓的主辦方及贊助方高層下午開了一個會,就此次藝術展的安排及後續打算。

結束時已經臨近六點,主辦方訂了餐廳,邀請諸位吃飯。

“傅總,餐廳在附近不遠,有名的北城特色,坐車不到十分鐘,”主辦方揚着笑,恭恭敬敬走到傅懷硯身邊,“傅總若無其他事,一起去吧?”

這次藝術展,像傅氏這樣級別的贊助商他們剛開始想都不敢想,既然招到了,必須得萬無一失,好好供着。

傅懷硯眼睑稍擡,還未作答。

門外突然傳進急促的敲門聲,而後推開。

“王總,C場館內展覽的瓷器不小心打碎了,碎片不小心劃傷了幾個人,受傷小孩兒的家長情緒很激動,鬧着說要見您...”

意外事故直愣愣被管理經理捅到最大金主面前,真是丢臉又難辦。

“你來和我說什麽?”王總看着下級員工,脾氣蹭一下上來,又不好發作,“賠償,送醫院,道歉,還需要我教你嗎?”

“已,已經送醫院了,包括其他幾位參觀者和工作人員,當時人比較擁擠,這小孩劃傷後還不小心被周圍人推搡摔在地上,場面有點混亂...家長情緒激動說要投訴,我們勸不住...”

王總臉色不好看。

糾紛問題當中,最麻煩,最不好解決的就是受傷賠償以及安撫的問題。

若是真被投訴了,後續還有好幾天的展覽都會受影響。

他轉過身,向傅懷硯賠罪,“傅總,讓您見笑了,我得去處理下這邊的問題,我讓人帶您先去餐廳怎麽樣,實在不好意思...”

傅懷硯原本對飯局也沒多大興致,揮揮手,淡淡開口,說無妨,以後有機會再約。

王總再次表示抱歉,而後急匆匆讓下屬帶路去現場。

陳特助從旁邊走過來。

“傅總,車在樓下備好了,回連苑還是...”

傅懷硯斂起眼睫,正打算開口,突然想到葉初潇也在C號場館。

他轉頭,吩咐陳特助:“給葉小姐撥個電話。”

陳特助腦子還有點沒轉過來,“啊?”

“哦,好的傅總。”

他剛拿出手機,聽見老板輕嘆了句“算了”,然後邁步走出會議室。

陳特助連忙跟上。

一路到C號展館。

裏面果然有争議聲,還有孩子嚎啕的哭聲。

珍貴的手工陶瓷藝術品毀于一旦,碎片已被掃除,醫護人員為小孩暫時包紮住了傷口準備送往醫院,奈何家長拖着不肯走,嚷嚷着非要主辦方給個說法。

周圍一堆看熱鬧的人。

場面嘈雜,嚴重影響場館整場參觀,安保人員上前維護秩序。

傅懷硯環顧場內,沒見着人。

陳特助跟在老板身邊久,若還沒看出來老板過來是幹嘛的,這幾年就算白幹了。

“葉小姐不在場館,”他頓了頓,“電話...也沒打通。”

現場除小孩外,其餘受傷者都已送去醫院。

傅懷硯臉色微沉。

“車就在中心大樓外,”陳特助察言觀色,“醫院是就近的那家,市中心第二人...”

他話還沒說完,傅懷硯已出了C館。

經過衆展館,到了中心大樓底樓。

陳特助為老板推開大門,大堂中心璀璨的吊燈散發暖黃色的光,空調吹來徐徐暖氣。

門邊站着的工作人員鞠躬問好,他置若罔聞,繼續往前走。

熟悉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細軟的,輕柔的。

“您好,請問周圍有借充電寶的地方嗎?”

傅懷硯腳步頓住,往前臺望去。

輕便的牛仔褲和毛織外套,身影嬌小纖細,又一眼能感覺到青春女孩兒的氣息。

她在這兒。

身後陳特助跟着停住腳步,疑惑擡頭,而後順着老板目光望去。

“葉小姐!”

葉初潇聞聲扭頭,看見是他們,驚訝又欣喜。

她小跑過來。

“傅先生,您在這兒啊,我正找您呢。”

傅懷硯低頭看她,女孩臉上揚起笑,桃花眸彎成好看的月牙兒。

看樣子沒受什麽傷。

但也可能是他沒發現。

“去醫院檢查了?”他低聲問,“有沒有哪裏劃傷?”

“醫院?”葉初潇懵懵的,眨眨眼,“為什麽要去醫院?”

她還不知道場館發生的事。

“那你去哪兒了?”他問,語氣裏淡淡的譴責,“手機也打不通。”

“我去拿畫了,”說到這個,葉初潇想起手裏拿着的收納畫筒,将其打開,“您不是要幫萊昂德先生尋幾張符合要求的水粉畫嗎,我剛才遇見了一個大學同學,他在這方面很厲害拿過獎的,人也不錯,開朗的荷蘭男孩,您看看這畫...”

她将畫筒內的畫拿出來給他看。

傅懷硯視線并不在畫上,他問她,“所以你是去拿畫?”

“是呀,佐伊今天來參觀,随身沒帶作品,我就去他住的民宿拿的,幸好他帶了些畫過來,不然還得臨時畫呢...”她說來窘迫,“走的時候匆忙,忘帶充電寶,回來的時候手機沒電了,還好有幾塊現金坐了公交,怕您已經走了,剛才在前臺問充電寶,想給您打個電話。”

陳特助上前接過她手裏的畫,葉初潇騰出手理了理微亂的頭發。

氣溫驟降的十一月,她額頭竟還有細密的汗珠。

可見是怕他離開,跑着回來的。

傅懷硯眸色深了深,“跑這麽遠,就為了幫我這個忙?”

葉初潇點頭。

她知道以傅懷硯的人脈,找幾幅畫不成問題,所以其實還有些忐忑,覺得自己這樣做并沒什麽用。

可這已經是她目前唯一能幫得上的事了。

想到這兒,她心裏有點沒底,垂眸,手悄悄捏着衣角,“我總覺得,您幫了我這麽多,我也應該力所能及幫您做點什麽。”

傅懷硯心陷落了某一塊。

他看着面前毛茸茸的小腦袋,勾了勾唇角。

“謝謝。”

“我很需要。”

低沉磁性的聲音鑽進耳朵裏,散發癢意。

葉初潇欣喜,她擡起頭,綻開了笑,“真的?”

心裏被滿足和肯定填滿,竟嘗出絲甜味,眼眸彎彎,“那就好。”

漂亮的眼睛亮晶晶,就那樣直直看着他,讓人心神微晃。

“以後記得手機充滿電,”他輕聲囑咐,“別人聯系不上你會着急。”

“還有,男生的話,不要一個人跟着去他的住處,”傅懷硯沉吟,“注意保護自己,知道嗎?”

葉初潇臉微微紅,他竟考慮得這樣細致。

也知道他是出于關心,于是點點頭,乖巧道:“知道了。”

她将畫給了傅懷硯,說了幾句,回了展館。

走的時候她和小瑩說了聲,所以見她回來,小瑩并沒有覺得很驚訝,只是告訴她那幅《鐵塔》被人買下了。

葉初潇沒想到竟還有人會買這一幅畫,“什麽時候,誰買的啊?”

“不知道,剛才人多太忙了,”她将記錄單遞給她,“自己看看吧。”

莫良。

好陌生的名字,她應該不認識的。

葉初潇想了想,可能就是一個與她産生共鳴的有緣人吧,那幅畫有了合适的歸宿,挺好的。

後面幾天的藝術展都很順利,葉初潇也學到不少,收獲頗豐。

結束這個活動後,她好幾天又在忙葉家的事。

一周後,賣畫的金額由主辦方那邊打給她,數目比較可觀,加上賬戶上的餘款,葉家下月的資金鏈基本保住了。

她大大松了口氣。

接着便和葉均到簽好的廠裏去實地觀察了下,交代些工作。

有多的時間就在家裏畫畫。

她如今不僅是為家裏畫,也是為自己。

傅懷硯忙完蘇浔的事又飛回了北城,傅家版圖擴張,涉及領域不斷擴大,老宅裏那些叔姑親侄又蠢蠢欲動,拉幫結派意圖撈點實權。

他一面處理北城總部的事,一面應付老宅的人,還抽出行程去了趟美洲。

再次回蘇浔時,已是半月後。

用上的國內號碼,發現小姑娘竟一條消息都沒給他發過。

他直接撥過去。

那邊隔了一會兒接通。

沒有輕柔的聲音問好,也沒有聽見她叫傅先生。

一片沉默。

傅懷硯微蹙了眉,那點計較的心理剛冒出來又方覺好笑,于是不去在意,開口想說最近約了個美國的畫家,什麽時候帶她去見見。

還未出聲,便聽見手機那端小小的動靜。

拼命壓抑的,隐隐啜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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