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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濱城◎

三月春光暖。

天藝策劃的巡回畫展馬上就要開始了, 這次畫展是為諸位年輕畫家的走進大衆視野提供的一次寶貴機會，經理規定每位簽約畫者随行，多多傾聽觀展者的意見, 多與同行交流學習。

畫展一共四個城市, 行程很緊, 不日便開始。

葉初潇該回蘇浔準備了。

熱戀中的分別是不舍的, 但兩人都有各自需要做的事，葉初潇告訴傅懷硯，巡回畫展中中的一站會來北城，那時他們就能再見面了。

蘇浔的氣溫比北城高, 葉初潇穿着一身棉服到機場，走幾步路就開始冒汗。

她将外套脫下, 機場外陽光明朗。

去北城的時候和葉均一起, 回來卻獨自晚了十來天，無論是何借口都瞞不了奶奶。

況且她和傅懷硯的事, 也沒有再瞞的必要了。

回了家，葉均不在, 奶奶在院子裏坐着曬太陽, 楊姨在廚房做飯。

整個冬日少見晴天，好不容易迎來春陽，老太太曬着太陽犯了困, 不知不覺打起了小盹兒。

聽到門外的汽車聲, 她緩緩睜開眼。

看見葉初潇拖着行李箱走過來。

“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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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初潇擡頭, “奶奶。”

老太太起身, 坐久了腰酸故而動作緩慢, 葉初潇忙松開箱子去扶她, 慢慢走進屋。

算起來兩人大半個月沒見了, 葉初潇低頭正想着措辭，奶奶扶着腰看她一眼，問：“在那玩兒得怎麽樣？”

“啊，挺好，”葉初潇下意識答，後又臉熱，心懷歉意，“...抱歉奶奶，事先沒和你說。”

“嗯，一開始你說要跟着均均去北城，我是一點兒沒想到你心裏想着的竟是傅家那小子，”老太太說着說着哼笑，擡頭敲了敲孫女兒腦袋，“你這小妮子，現在怎麽變狡猾啦？”

她想起自己在醫院剛醒過來那晚就是傅懷硯送的葉初潇過來，還有之前傅懷硯對葉家幫忙的種種，“你倆早就有瓜葛了？我現在年紀大了，反應也慢，竟現在才反應過來。”

葉初潇臉頰沁出一層淡淡的粉，“對不起奶奶，一直沒和你說...但我們也是才那個的，之前，之前都還沒...”

老太太擺擺手，“明白，這感情啊七彎八拐的說不清楚，你沒做錯什麽，和我道什麽歉。”

她在葉初潇的攙扶下坐在餐桌旁，望着初初長成的孫女，感嘆，“當初你倆解除婚約，我還在想當年那訂婚是個錯誤，如今你倆兜兜轉轉又走到了一起...緣分啊。”

葉初潇拿起楊姨遞過來的瓷碗，幫忙盛粥。

是啊，兜兜轉轉她還是喜歡上了從一開始就和自己有羁絆的人。

奶奶對小輩的事不會管得過寬，既然葉初潇已經做了選擇，她不會從中阻攔。

“左右你倆的事許多人都知道了，縱然有人茶餘飯後拿你們消遣，哎，這也在所難免，”老太太揮揮手，決定不去瞎操心，“你也不必去在意別人的閑話，在一起了就好好的，彼此共分擔喜怒哀樂，有事就和奶奶說。”

“傅雷的這個孫子，我也算是看着他怎麽長大的，知根知底知品行，還算放心。”

葉初潇那天與傅懷硯一同去榕溪巷，“奶奶，我曾經跟着您去過北城傅家，怎麽以前沒聽您提起過？”

“傅雷還在時，一兩年去他家拜訪一次，後來他走了，傅家內部亂得很，”奶奶嘆口氣，“故人走了，我們圖的也不是他家人脈，其餘人交情甚淺，記得是傅承生日宴之後吧，後來就再沒怎麽來往，過去的事，不提也罷。”

那次之後，她就再沒去過他家？

那他們，直接就是過了九年再相見的？

葉初潇垂眸。

幸好，那天他們去了那家面館，把當年爽的約補回來了。

只是她沒想到，在自己小時候去過傅家好幾次。

可惜那時年齡太小了，她連十二歲時的記憶都僅僅只能抓住幾個片段，再前面的，真的只有一片空白了。

不過她想，自己那會兒還是黃毛小丫頭，傅懷硯肯定也沒什麽印象了。

沒關系，只要兩人都在彼此的未來裏就好。

在家休整了一天，葉初潇去了天藝。

所有人的作品都已經交了上去，畫廊安排相關人員提前送到畫展處，他們今日來開個會，有關畫展期間統一行動的問題。

葉初潇見到了久違的淩倪。

上次兩人見面，還是在老城區裏的小巷。

那時淩倪被幾個混混圍着，葉初潇總覺得自己撞見了她一些不想說的私事。

她決定不再提，和淩倪打了個招呼，準備離開。

可淩倪卻叫住她。

“上次那事兒，謝謝你了。”她依舊畫着嬌豔的妝，踩高跟穿着勾勒窈窕身材的裙，一點兒也看不出那天被人圍住時，不經意洩露的一絲無助。

畫展第一站在南方海邊的一個城市，四個城市由南向北，最後一個是北城。

這就意味着葉初潇要月底才能去北城。

盡管心裏有點沮喪，但葉初潇很快調整。

趁着這段時間好好做自己的事，她想要快點成長，然後走到他身邊。

正巧天藝經理找她說了一些事。

那是在畫展開始後的某一天，白日裏大家都忙，待畫廊的觀展者都走後，經理将她叫到走廊。

“您找我有什麽事？”葉初潇有些不解，平時她都是和淩倪幾人一起行動，領導有什麽安排對他們都是統一發布。

經理咳了咳，“是這樣，畫協那邊最近舉辦一個比賽，在國內的含金量和認可度很不錯，如果獲了獎，在國內市場日後就很容易打開了。”

葉初潇了然，這個比賽她聽說過，确實不錯，她參加就是。

“比賽名額有限，天藝拿到兩個，給了你和淩倪，”經理低聲，說到淩倪他眉頭皺了皺，他一向喜歡正規培養出來的畫者，像淩倪那樣的野路子，性格又冷又嚣張不對他的胃口，天藝總部對她看好簽了約，而經理帶了些私人情緒，“...好好準備吧，上次展覽位的投票讓她僥幸贏了，初潇，你也不想這次繼續輸給她吧？”

經理這話，像是在挑起她的“鬥志”。

葉初潇心裏略微不适，但沒表露，不說其他，這個比賽名額她還是感謝天藝給了她，“謝謝經理對我能力的肯定，對比賽我會盡力。”

她回酒店吃的晚餐，随後回了房間。

酒店是團隊統一訂的，是單人間。

洗漱完後她正護膚，這邊臨海，氣候不同，海風吹得她臉有些幹，加上她白天帶妝，皮膚變得有點敏感。

葉初潇對着鏡子正仔細看臉上長出的一顆痘痘，心情正郁悶時，接到了傅懷硯的視頻電話。

她唇微勾，接通。

“今天沒有加班啊？”她問。

“沒，北城最近事少，。傅懷硯的聲音一如既往好聽，最近葉初潇行程緊，比往日更疲憊，但每晚聽到他的聲音都會覺得輕松許多。

“潇潇，現在在做什麽？”

葉初潇将手機拿得近些，但注意到避開長痘那邊的臉頰，“吶，護膚呢。”

“這邊二十多度，中午熱的時候都穿短袖了，”她想到行程，有點可惜告訴他，“我要月底才來北城噢，還有二十天。”

傅懷硯被她軟綿綿透着依賴的聲音取悅，低笑，“現在就想我了？”

葉初潇心跳快了拍，“我就和你說一下行程，你想那麽多幹什麽。”

他笑笑說好，沒再打趣她。

然後想起了什麽，問她什麽時候去下個城市。

“...兩天後吧，”葉初潇想了想，今天上午她看了眼群裏發的行程表，“後天下午的飛機，到濱城應該是晚上了。”

傅懷硯嗯了聲，問了航班號，說讓她到時落地給他電話。

“畫展累不累？”他問。

“嗯...還好，因為我們簽約沒多久，從前曝光量也比較少，觀展者對我們都不太熟悉，”葉初潇将面膜敷在臉上，整理着邊邊角角的褶皺，“我們就在畫展現場，很多人認識了我們，還收取到了很多贊美和意見，挺有收獲的。”

傅懷硯：“有收獲就好，注意照顧好自己，別太累。”

葉初潇乖乖點頭。

她突然想起今天經理單獨和她說話，關于比賽的事。

雖然她對職場了解不多，但今天經理那話她能聽出來，他在有意挑起她和淩倪之間的競争。

正常的競争她樂意參與，只是經理說的話總讓她覺得不太舒服。

她本來想和傅懷硯說說自己的感受，但轉念想到，他是天藝上頭的老板。

工作上的事，她覺得，還是自己處理就好。

葉初潇這樣一想，就沒提。

面膜敷了十分鐘，他們就聊了十分鐘的天。

然後葉初潇上床休息了，她将天花板上的大燈關掉，只留床邊一盞暖黃。

她本來已經說了拜拜，但傅懷硯說再等等。

“怎麽還不讓我挂啊？”她鑽進被窩裏，白色的被子厚實她為了不熱開了空調，整個人躺在床上，一張素淨的小臉兒柔和乖巧，“傅懷硯，你回家之後不要再工作了噢，早點睡聽到沒有。”

她聲音綿軟，念叨着從前無人說給他聽的話，整個人縮在被窩裏，只露一張白淨小臉兒，讓傅懷硯心裏某處塌陷下去。

他說好，和她說晚安，哄着她紅着臉隔着屏幕給自己一個晚安吻。

漸漸她困倦地閉上了眼，長而卷翹的睫毛一動不動。

傅懷硯聽着她清淺的呼吸，許久之後安靜挂掉了視頻。

第一站的畫展圓滿落幕，短暫休整半天，整個團隊往濱城趕。

一下飛機，冷風撲面而來，濱城緯度更高，三月中還只有十來度的氣溫，又是深夜，空氣裏更添涼。

葉初潇打了個哆嗦。

登機的時候她不想帶太重的東西，一個小小的背包只放了手機充電器一些東西，厚的衣物都放在行李箱托運了。

走下樓梯，她凍得打哆嗦。

“穿上。”身邊的淩倪将一件外套甩給她。

葉初潇驚訝看向她。

這外套是她剛從背包裏拿的，眼下她正拉上包拉鏈。

葉初潇的确是有點意想不到，因為她一直覺得淩倪對自己抱着有錢人不努力走後門的偏見，雖然因為上次那事她對她态度緩和了些，但平日裏依然沒怎麽交流，淩倪話少，剛才在飛機上挨着坐，兩個小時都是安靜的。

葉初潇垂眸看淩倪的外套，道了聲謝，穿上。

下了樓梯，登上擺渡車。

因為是一起訂的票，坐的也是同一航班，車上幾乎都是他們團隊的工作人員，現在時間不早了，奔波了這麽久，大家也挺疲憊，聊天的人很少，車廂內安靜。

一聲“喂喂，啊你好王總”如炮響，震醒了拉着扶手昏昏欲睡的人們，他們面露不耐，轉頭望去，當發現是經理時，心中憤怒無處發洩，回過頭，重重嘆口氣，默默将怒火吞下。

“是的是的王總，多謝王總挂念，現在已經安全落地了...”經理此時精神炯炯，對着電話那邊談笑風生，“王總太熱情了，那您等等啊，我大概還有半小時過來。”

他挂了電話就對着衆人說，待會兒有個飯局，是天藝合作許久的一家宣傳公司老板請客，讓沒事的同事跟他一起去。

都是喝酒作陪的差事，沒幾人願意去，都想回酒店休息。

經理見無人應答，皺了皺眉，揮揮手點了幾人名，讓他們跟着去。

幾個中獎的幸運兒反駁無力，無奈答應。

一聲“嘁”響在耳旁，葉初潇轉頭望去，淩倪掃了眼雙臂抱胸的經理，輕聲說了句什麽，嘲諷值拉滿。

具體沒聽清，但葉初潇大概能猜到是什麽吐槽的話。

哦不，是正義的話。

葉初潇偷偷彎了唇角。

除去那幾個要去赴飯局的，其他人坐着聯系好的大巴去往酒店。

酒店訂在離畫展地點附近，大巴開了将近一個小時，終于到了。

大巴停在酒店停車場。

葉初潇背着包下車，司機走出來，打開下面的門幫忙拿行李箱。

天藝公費出差的待遇不錯，住的是五星級酒店，停車場裏有不少名貴車輛。

葉初潇只是随意晃眼一看，發現一輛黑色邁巴赫。

她的第一反應是真巧，和傅懷硯的車相同的牌子。

司機已經将行李箱一個個拿出來了，她看見自己的，上去接過并道了謝。

電光火石間又覺得不對勁，她再次轉頭去看車牌號。

視線被遮擋，幾個同事過來，見葉初潇拿到自己的行李，說一起走呀，我們去辦入住。

葉初潇收回視線，只有說好。

他們進了酒店大堂，排隊辦理入住。

葉初潇心不在焉，她一個人想啊想，确定自己剛才看見了後面兩個數字，和傅懷硯的車牌一樣。

他不會是來濱城了吧。

這樣的猜想讓葉初潇心跳加快，抑制不住的欣喜油然而生，但她及時将這種心情壓下去，怕是自己弄錯了空歡喜一場。

猜想得不到驗證撓得人心癢，她握着手機在想要不要給他發消息。

按了開關鍵才發現手機沒電了，她在大堂借了個充電寶，一開機，看見傅懷硯的兩個未接電話。

她心裏咯噔一下，突然想起來，那晚視頻傅懷硯說過讓她落地打電話。

沒再猶豫，她直接撥了過去。

那邊很快接通，“潇潇。”

熟悉的磁性溫沉嗓音，自從他們在一起後，他同少數幾個與她親近之人一樣喊她潇潇，語氣更加溫柔，纏綿得讓她心尖輕顫。

“傅懷硯...”周圍還有很多同行的人，葉初潇走到邊上，對着手機小聲，“我到啦，剛才手機沒電，沒接到你的電話。”

傅懷硯嗯了聲，“知道，安全到了就行。濱城溫度低，多穿點兒，一件防曬外套不禦寒的。”

葉初潇說好，她正在想剛才看到的那輛車到底是不是他，腦袋過了好久才轉過彎兒。

等等。

“你，你怎麽知道我今天穿的什麽？”她低頭望了望自己的衣服，不可置信，“傅懷硯，你來了？”

那頭傅懷硯輕笑一聲，“反應過來了？”

葉初潇心裏怦怦跳，“...你最近有工作在濱城嗎？”

那他們訂在同一個酒店算不算巧合。

他們每晚視頻，他并沒提起過。

“潇潇，”傅懷硯似乎輕嘆一聲，在嘆她的遲鈍，“我現在的生活不再只有工作。”

葉初潇大腦裏絢麗的煙花嘩嘩嘩炸開。

是百分之百的欣喜，一點兒也沒落空。

她眼眶紅紅，呼吸急促起來，“你等等，我馬上過來。”

葉初潇轉身要走，但同事喊住她，該她辦理入住了。

她拿着身份證到前臺，漫長度過了五分鐘，拿到房卡。

每個人的行李都多且重，她沒辦法讓別人幫忙，只有匆匆将東西放到房中，将外套還給淩倪，然後匆匆趕到停車場。

果然，那就是他的車。

心情太急切，一路跑來，葉初潇喘氣調整呼吸。

他那邊的車窗半開着透氣，她看見他拿着平板在處理工作。

他聽見動靜擡頭，看見她後清俊的臉染上柔和，“跑這麽快做什麽，不用急。”

葉初潇心想，不，她急。

但她沒說出口，怕他調侃自己。

她問他來了多久，為什麽待在車庫。

“算着你的航班，差不多時間到的，”他讓她開車門上副駕駛，“你手機不是關機了麽，在這兒等剛好能看見大巴。”

葉初潇被他說得心頭一暖。

車裏暖和，她許久未見他思念得緊，看着每天只能在手機裏看看的人出現在眼前，她眼裏熱熱的，鑽進他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