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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同一時間, 教會這邊。
金碧輝煌的大禮堂中間擺着一張橢圓形長桌,十二位黑袍主教坐在中下方位置。
前十一位依次彙報完了最近的工作情況。
最後一位黑袍主教站起身,講起了自己剛追查到的消息。
這些消息都與現實主義教派有關。
“近段時間, 我們根據線人提供的線索,追查到了一部分現實教的藏匿據點, 并派人進行了攔截和抓捕。”
“但在之後抓捕這些異教徒的過程中, 我們卻發現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不管是行動形式、做事手法、聯絡所用到的暗號密語、還是異教徒躲避追蹤的手段,都非常的成熟, 完全不像才興起一個月不到的新教派。”
三位紅衣主教位于上方。
其中一人問他:“聽上去他們不好對付,最後有沒有抓到人?”
黑袍主教點頭:“抓到了一部分。”
“雖然教派形式成熟, 但裏面的異教徒确實都是新人, 很容易露出馬腳。”
“我們審問了這些異教徒,得知他們中僅有一人掌控着實權,那個人就是現實教的教皇。”
頓了頓,黑袍主教遲疑地說:“而且,這位教皇,似乎和第一基地那邊有着若有若無的聯系。”
“被抓到的異教徒中, 有人專門負責裝卸資源箱,他在箱子上看到過第一基地的标志。”
三位紅衣主教若有所思。
“第一基地……我們沒有去招惹他們, 他們來招惹我們幹什麽?”
“得弄清楚他們的意圖。”
紅衣主教提出關鍵論點:“你們覺得對第一基地來說,有什麽東西可以吸引他們的注意?”
在場衆人面面相觑。
又都猛然轉頭,齊刷刷看向加冕寶座上的少年。
少年單手支起下颚,臉上沒有多少情緒。
聽完黑袍主教的報告,他略一點頭, 示意人可以坐下。
“第一基地如果要對B市下手, 應該是沖着我來的。”
小狐貍語氣冷淡, 一臉毫不意外:“畢竟我是只變異體嘛。”
“可您還是唯心教的教皇!”
這話一出, 十多位主教當場拍案而起。
石主教首當其沖,怒火沖沖地說:“第一基地已經占領了周邊的兩大城市,他們還想對其他城市下手,這是要幹什麽,統治世界嗎?!”
“如果他們真有那麽不安分,那我們必須要回敬他們,叫他們看看B市是不是吃素的!”
小狐貍沒他們表現得那麽義憤填膺,眼神卻也像淬了毒的冰刀。
沒進化之前,變異體的身體存在嚴重缺陷,只能任由基地宰割。
但現在,就算他會受到本性的影響,也是實打實的S級完全體。
如果基地依舊覺得可以輕易控制住他,那未免太好笑了一點。
唯心教的成員們七嘴八舌,讨論之後要找哪一方的勢力結盟,一起對抗氣焰嚣張的第一基地。
突然,門外沖進來個人。
身穿制服,是巡邏隊的成員。
那人氣喘籲籲,卻顧不上平息,沖着少年和其他主教火急火燎地行禮。
“教皇殿下,我們偵查到了一支精銳部隊,就在離這十多裏遠的城東郊外,起碼有一個師!”
一個師,那就是一萬人。
放在末世人口銳減的今天,這種程度的部隊規模不亞于鐵甲雄師。
要知道某些淪陷的城市,都不能保證現在可以拉出來一萬個居民。
在場衆人當即倒吸了一口涼氣。
石主教最先反應過來。
“有沒有查出這支部隊從什麽方向過來,率領他們的又是什麽人?”
另一位主教:“我們附近根本沒有這麽大規模的軍隊,你确定他們不是執行任務時路過?”
前去和軍隊溝通的偵查人員還沒有回來,巡邏隊的人只是趕過來通報消息。
他滿臉急切地說:“城東外郊有大量的喪屍聚集,但是這支軍隊并沒有選擇繞路避開這群喪屍,而是一邊火力推進,一邊朝着城內的方向前進。”
“所以我們可以肯定,他們的目标是B市!”
正說着,偵查人員也帶回來了消息。
石主教着急地問:“到底是什麽人領着一個師的軍隊過來?”
“是A市溫勁風!”
偵查人員的臉上難掩恐慌。
“他說,多餘的廢話就省了,希望唯心教好好回憶一下,最近是不是擄走了什麽不該擄的人。”
“基于一般性禮貌,他會等上半個小時。半個小時一到,如果唯心教不把人給交出來,那他就,他就……”
他突然支支吾吾,紅衣主教呵斥道:“說,他就要怎麽樣?”
偵查人員心一橫,咬緊牙關說了出來。
“他就請唯心教的教皇,看一場盛大的煙花!”
月光慘白,晚夜的寒風自教會鐘樓的上空呼嘯而過,仿若猛獸的嘶吼。
鐘樓上有兩個人。
一人穿着黑色的衣袍,将臉遮得嚴嚴實實。
他的胸口佩戴着一枚斬花徽記,樣式和唐啓手裏的一般無二。
另一人胸口也佩戴着同樣的徽記。
他身居後方,與前者間隔兩步遠,面對着黑衣人将腰彎下,一副畢恭畢敬的姿态。
這兩人是現實教派的成員。
從他們的視角往城東方向俯瞰,隐隐約約能夠看見遠處亮起一片橙紅的炮火。
一支軍隊正以迅猛的效率飛速清掃周邊的喪屍,氣勢洶洶地朝着B市傾軋過來。
看到此情此景,屬下嘴唇微動,似乎激動地想要說點什麽。
黑衣人往後擡了下手掌。
“不要有太激進的想法,整個城市都在變異體27號的監管下,它會察覺到你的情緒。”
屬下心神一震,連忙平複下自己的心情。
他聽着黑衣人勝券在握的語氣,忍不住崇拜地開口詢問。
“殿下,您如何得知溫勁風會進攻A市?”
黑衣人低笑了一聲:“溫勁風這個人野心很大,只要是他想要得到的東西,不管付出什麽樣的代價都會把它搶到手。”
“病毒疫苗啊,這真的是一個不錯的誘餌,不是嗎?”
屬下聽得心潮澎湃。
黑衣人滿眼的志在必得。
只是看着集結在基地門口的軍隊,他臉上又出現了一瞬間的扭曲。
黑衣人呢喃道:“不過,我确實沒想到他居然會這麽快來攻打唯心教。”
雖然溫勁風對外一直是個瘋子形象,但是和他打過交道的人都知道,這人骨子裏有一種近乎苛刻的慎重。
簡單來說就是難纏。
難纏的人做決定都不會太輕率。
就算铤而走險,那也必定經過再三考慮。
但黑衣人才得到消息,似乎溫勁風前不久為什麽事情再度發瘋,将A市大清洗了一遍。
單從結果上說,溫勁風的這一決定必然是明智的。
A市的監管會完全沒想到溫勁風會突然出手,缺少防備的情況下,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溫勁風本人更是借着這一次的機會,将那些分散的勢力都抓在了手裏。
現如今的A市,成了真正意義上的“溫勁風說了算”。
其他勢力知道這件事,除了嫉恨地啧上一聲,或是贊一句漂亮,也說不出來別的話。
黑衣人仍舊覺得,選擇在這個節骨眼上洗牌A市,不像是溫勁風的作風。
如果說,這是第一件超出黑衣人意料的事。
那麽溫勁風提前攻打唯心教,就是讓他費解的第二件。
造成的影響還不算小。
在黑衣人的計劃中,溫勁風至少也要蟄伏個一年半載,來穩固自己剛到手的權利。
這段空窗期,足夠現實教在B市暗中發展出自己的勢力。
等溫勁風和27號因張泉勇而大動幹戈,現實教就能夠伺機出手,重創溫勁風,拿下27號。
可是如今,溫勁風居然提前過來了!
黑衣人滿腦子困惑不解。
到底為什麽溫勁風會來得這麽快?
現實教還沒發展起來,也沒來得及在唯心教內安插眼線。
更沒能煽動足夠多的教徒,動搖他們對27號的信仰。
別說趁機分一杯羹了。
黑衣人甚至牙疼地擔心,這勢如水火的兩邊要是打起來,餘波會不會震垮萌芽般的現實教!
屬下不知道黑衣人現在糟心滿滿,恭敬地詢問下一步計劃是什麽。
黑衣人回過神。
雖說計劃有變,出了不小的問題,但他也沒指望這一次的危機,能夠徹底搞垮唯心教。
畢竟27號已經進化成了S級完全體,刀槍不入,金石難破。
如果27號破釜沉舟,完全釋放自己的力量。
那麽整個B市都将陷入幻境,淪為數萬人自相殘殺的地獄。
屬下膽戰心驚:“唯心教的教皇這麽厲害?那我們……”
黑衣人卻笑得意味深長。
“不慌,它要完全釋放自己的力量,首先得解除對B市的情緒控制,那一瞬間就是我所等待的機會。”
如果一個人因美夢而暫時忘記了現實中的悲痛。
那麽當他一覺醒來,不得不重新面臨殘酷的現實,究竟是會感恩為自己造夢的人,還是對其懷以無限的怨恨?
黑衣人緩慢地說:“只要27號解除情緒控制,務必會引起唯心教所有人的恐慌。”
“人們将不再尊敬它,愛戴它。”
“而是會将它視為洪水猛獸,仇恨它,怒罵它,最後舉起武器叫嚣着要殺死它。”
黑衣人說着說着,似乎看到了那美麗又激動人心的景象。
他克制着自己的情緒,以防被小狐貍覺察出異常。
卻對着月光不受控制地伸出手來,喜悅地拔高了音量。
“到那時候,我從第一基地那命懸一線求來的力量,也就能派上用場了!”
“唯心教将被現實教所颠覆,強大無比的27號會成為現實教的階下囚,供我驅策。”
這是預言,是既定的命運。
黑衣人已經迫不及待想要見證它。
“沒有人能夠阻止現實教的榮光揮灑大地,而我注定成為權勢滔天的教皇,統掌底下數十萬教徒!”
“現在一切就緒,就等溫勁風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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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B市正面臨着危機,溫辛非常擔心小狐貍的情況,也顧不上繼續問話。
他打暈勸架男,找熱心居民借來繩子,把暈倒的三人捆在一起,又用最快的速度送去了巡邏隊。
巡邏隊還有寥寥幾個人留守。
陡然看到從門口丢進來的趙守強三人,他們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溫辛快言快語說:“這些人是現實教的成員,麻煩你們了!”
“喂,你等等——”
話還沒說完,青年已經化身為一支利箭,飛一般沖了出去。
為什麽會有軍隊襲擊B市?
溫辛一邊跑,一邊按捺住自己的不安和着急,理智地分析情況。
作為民間組織,唯心教基本上和官方沒打過什麽交道。
也就遑論因為這一方面的連鎖影響,得罪軍隊的人。
有一種可能,是襲擊者覺得唯心教裏有利可圖,想要将其吞并拿下。
還有一種可能,這次襲擊是私人恩怨,和上面的兩種情況都沾不上邊,卻最難搞。
畢竟沒打招呼連軍隊都派了出來,一看就很難善了。
跑着跑着,溫辛猛然站定。
這樣跑太慢了,恐怕他還沒到地方,襲擊者都已經打進來了!
幸運的是,路上還有巡邏隊在拿着大喇叭不斷喊着集合。
有人開着車往城東方向趕去。
剛巧,裏面就有認識溫辛的唯心教教徒。
他驚異地問:“溫先生,你怎麽在這兒?”
溫辛順勢上了車,連氣都來不及喘勻:“你們誰知道教皇殿下在哪兒?”
“教皇殿下應該在前線。”
想想也是,溫辛揉了一下脹痛的額頭:“到底是誰在進攻B市?”
襲擊來得太突然,這一批巡邏隊的人還沒有得到消息。
他們神色緊張,三兩句說不清楚具體是什麽情況。
溫辛便不再問,手搭在腰間的配槍上,閉目養神。
在司機的全速駕駛下,他們很快來到了目的地——B市基地的城東門口。
但随之,又有一個難以跨越的問題擺在了溫辛的面前。
盯着擋在自己面前的人山人海,他發現根本擠不過去:“……”
不止如此。
小狐貍的威壓直接驅散了喪屍,唯心教裏又大多都是些普通人。
他們沒有對抗過成群的喪屍,更沒有應對戰争的經驗。
此時,趕到的巡邏隊成員毫無秩序地擠在了一起,只知道英勇地往前沖。
人頭攢動,一個勝一個的擋視線。
黑燈瞎火的情況下,溫辛更加看不清楚大軍前面的情況。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要冷靜,不能慌。
下一秒,身邊的幾個巡邏隊成員就讨論開了。
“來的到底是什麽人?”
“聽說是A市那個瘋子掌權人,溫勁風。前段時間他把A市的監管會一窩端了,肯定是看唯心教發展得如日中天,想要一起吞下唯心教的勢力!”
“這個貪婪又殘暴的家夥,教皇殿下是不會放過他的!”
溫辛:“……!”
他冷靜不下來了。
一邊是他家的粉團子,一邊是他的親大哥。
這兩者要是打起來,傷到誰都能讓溫辛心痛得窒息。
溫辛掐着手指,用力揉按鼓脹的太陽穴。
小七性格溫軟,不會也不愛主動得罪人。
他哥雖然脾氣不太好,經常冷臉,但也不是什麽好戰分子。
一定是因為麻子臉勾結A市內部人員那件事。
可溫辛知道,那件事是誤會,小七并不知道麻子臉擅作主張,并且還打算把張泉勇送給A市當歉禮。
如果能夠将誤會澄清,或許還有一絲轉機。
可他要怎麽才能擠到前線去?
溫辛急切地左右張望,倏然目光頓住。
他看到了不遠處的起重機。
機械臂緊挨着城牆,似乎正在修補前段時間因為雨水沖刷而破損的牆面。
此時機器還開着,發出轟隆隆的悶響,但是裏面的人卻不見了蹤影。
不知道是聽到風聲撒丫子跑了,還是擠在了待戰的人群中。
溫辛盯着起重機上的鈎子。
長長的鐵索鈎挂在上面,一路延伸至城牆外。
他的心裏逐漸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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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此刻,溫勁風已經和小狐貍會上了面。
城牆上打開了探照燈,幾百輛軍隊裝甲車也開着車燈。
數不清的慘白燈光交疊在了一起,将昏暗的大地映得亮如白晝。
連地上枯萎的荒草也被照得清清楚楚。
和嘈雜喧鬧的後方不同,前線的氣氛可以稱得上死寂。
兩邊大人物都沒開腔。
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氣氛的僵冷。
難以遏制的緊張感仿佛濃霧一般蔓延,逐漸籠罩在每一個人的心上。
溫勁風坐在裝甲車內,沒有露頭。
一雙凜冽的眼睛微微擡高,透過高密度防彈玻璃,打量着站在唯心教人群前方的少年。
溫勁風早在資料中得知,唯心教的教皇是一位十多歲的少年。
但他并沒有因為那張稚嫩的臉而放低戒心。
一般狙擊槍的射程在800米到1500米之間,迫擊炮3000米,坦克炮/彈更遠。
而少年敢迎着無數炮口,大大方方地站在射程範圍內,就說明對方毫不忌憚熱武器的威懾。
肉/體凡胎能做到這種地步?
溫勁風眼神冰冷。
或許就是傳聞中的那樣,唯心教的教皇根本不是人類,而是強大到可以拟态成人的變異體。
唯心教這邊。
在溫勁風打量着小狐貍的同時,小狐貍也在打量着他。
不知道為什麽,這個人讓他有種不舒服的感覺。
不是心理上的不舒服,而是力量隐隐被壓制住的不舒服。
小狐貍覺得自己的力量似乎是受到了一些影響。
明明之前他還能感應到溫辛在基地裏,現在卻無法具體感應到青年的方位。
小狐貍憂心地斂了下眉頭。
他将注意力重新放在溫勁風的身上。
在後者派人接溫辛回A市的時候,他就聽過對方的名號,也知道這人就是溫辛的親哥哥。
這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小狐貍的戾氣。
他畢竟是只S級變異體,不管性格再怎麽好,都有着與生俱來的威嚴和驕傲,不容侵犯。
換作其他人類大軍壓境,試圖逼迫他把張泉勇交出來,小狐貍絕對會先賞他一臉幻術。
打過之後才知道鹿死誰手。
但現在,小狐貍本來就打算将張泉勇送給A市,以免叫溫辛為難。
也就無所謂溫勁風到底是不是逼他交了。
小狐貍轉頭問石主教:“讓你們把張泉勇帶過來,怎麽還沒到?”
溫勁風居然真的會親自打過來要人。
石主教陷入這難言的荒謬感中,倉惶地回了少年的話。
“禀告殿下,應該馬上就到了。”
沒幾分鐘,後方傳來一陣輕微的喧嘩聲。
“人帶到了!”
簡單四個字,讓溫勁風的瞳孔微凝,飛快看了過去。
守在小狐貍身後的唯心教成員紛紛讓開道路。
幾名教徒帶着一個狼狽的男人,逐漸步入兩軍的視野。
男人埋着頭,被人群擋着臉,很多人只隐隐約約地看見一道瘦弱的輪廓。
溫勁風目不轉睛。
他發現那男人肩膀被教徒摁住,毫無疑問是被押解的姿勢。
旁邊的教徒還嫌男人走得慢,開口不耐煩地呵斥催促。
溫勁風緊盯着這一幕,面無表情。
垂在身側的手卻一瞬間捏緊,指節被他按得咔嚓作響。
李永明站在溫勁風的身後,手上拿着一個擴音喇叭,皺眉審視被帶出來的男人。
他先入為主,把這一次救援的目标确定為溫辛,剛才乍一看,也差點認錯了人。
但現在,李永明可以肯定。
這個腳步虛浮、聳頭聳腦的男人,絕對不是時時刻刻都銘記着挺直脊梁骨的溫辛。
唯心教這是把什麽人給送了出來?
再下一秒,教徒推了男人一把,直把男人推得一個踉跄,差點摔在了地上。
李永明突然眼前一花,手裏的擴音喇叭被身邊的男人搶走了。
溫勁風手指一撥,直接将擴音效果調到最大。
尖銳的擴音喇叭聲響起,男人的聲音宛如一道雷霆在所有人的頭頂重重砸下。
“讓他自己走,再催我斃了你。”
霎時間,整個空地都回蕩着他冰冷刺骨的警告聲。
小狐貍頓住。
三大主教沒想到溫勁風居然這麽嚣張,當着教皇殿下的面揚言要殺死他們的教徒,氣得渾身發抖。
李永明看着溫勁風那張怒氣騰騰的臉,簡直讓人發怵。
戰前不能質疑長官的決定。
但他還是忍不住,小聲地問了一句。
“老大,你這麽生氣,是不是認識那個人?”
李永明不确定地猜測:“還是說,除了溫辛,他也是我們這次救援行動的目标。”
他醒悟過來:“我知道了,這個人就是張泉勇!”
“……”溫勁風,“?”
押着張泉勇的教徒一愣,擡頭徑直對上了無數指過來的炮口,吓得渾身一哆嗦,手裏直接松了勁兒。
沒有了壓在肩膀和腦袋上的束縛,男人緩緩擡起頭來,露出一張憔悴疲累的臉。
溫勁風:“……”
哪怕他很久沒見過溫辛,也不至于現在看着臉還能認錯人。
溫勁風瞬間明白自己似乎誤會了什麽。
恰是這個時候,教徒慌張地說:“這位就是張泉勇,人我們已經帶到了。”
李永明說,果然如此,老大不愧是老大。
他發自內心地敬服。
“這個張泉勇看起來在唯心教裏過得并不好,你剛剛那一句話,向張泉勇表示出了足夠的重視,相信現在的他心裏一定滿含對我們的感激和信任。”
溫勁風:“……”
他按揉了一下眉心:“別想那麽簡單,叫人把他帶下去。”
李永明立馬應是。
回過頭來,他和溫勁風等待着唯心教繼續放人。
可誰知少年偏了下腦袋,一副“你們想要的人已經給了,還有何貴幹”的表情。
溫勁風捏着擴音喇叭等了十秒鐘。
見唯心教沒有任何動作,他緩緩皺緊了眉頭,開擴音問:“溫辛在哪?”
除了小狐貍之外,唯心教一夥人瞬間愣住了。
紅衣主教小聲問石主教:“他來找溫辛?他是溫辛的什麽人?”
石主教也茫然。
他哪知道啊,他根本沒想到溫辛居然還和溫勁風認識!
等等……
溫辛,姓溫。
溫勁風,也姓溫。
三大主教幾乎在同一時間想到了關鍵點,倒吸了一口涼氣。
之前他們就覺得奇怪,張泉勇是唯心教從喪屍的包圍圈裏無意中救下來的,為什麽溫勁風會用“擄走”這個詞?
石主教連忙上前禀告小狐貍。
“糟了殿下,溫勁風這一次找上門應該不是為了張泉勇,而是為了找回溫辛。”
“溫辛有很大的概率是溫勁風傳聞中那個離家出走的弟弟!”
他肉眼可見地慌張起來:“可是我們現在根本不知道溫辛去了哪兒!”
小狐貍理所當然地看了他一眼:“我知道啊,溫勁風是溫辛的哥哥。”
這回輪到石主教傻眼了:“啊?”
他呆呆地問:“那,那怎麽從來沒有聽您提起過?”
小狐貍看起來比他還奇怪:“你又沒有問過我。”
說完話,他不管身後一臉石化的石主教,回答溫勁風剛才的話。
“溫辛去找朋友了,現在估計還沒有回來,你想見他?”
李永明的表情變了,迅速看向面沉如水的溫勁風。
溫勁風半點都沒停頓。
“承蒙教皇關照,但是家弟在貴地叨擾的時間夠久了,我這一次來,也是帶他回家。”
等溫勁風放下了喇叭,李永明在旁邊遲疑地說:“長官,我剛才仔細看了,他說話的時候沒有使用任何擴音裝置,但我卻能将他的聲音聽得清清楚楚。”
溫勁風毫不意外:“他是變異體。”
說着,男人不動聲色地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衣服口袋。
在指尖力道的牽扯下,一個巴掌大小的方形匣子,隐約透出來了一點輪廓。
這枚匣子是溫勁風斥巨資從第一基地手裏借來的秘密武器,使用之後,會給變異體造成一定程度的虛弱。
只要變異體虛弱,那麽人類的熱武器就是最好的殺器。
東西是真的,試驗過,效果奇佳,非常制霸。
但溫勁風沒有忘記,第一基地借出這殺手锏時,爽快到不像話的态度。
後者應該在籌謀着什麽不見光的計劃。
若非萬不得已,溫勁風還是不想動用這玩意。
李永明見長官有所預料,稍微放下了心。
但他又發現了一個怪異的地方。
“聽那位教皇的語氣,他似乎和溫辛很熟?”
溫勁風沒忍住冷笑:“熟悉到在他昏迷的時候将人強行帶走?”
這一點确實說不過去。
如果是認識或者交好的人,至少不會這麽魯莽無禮。
畢竟溫辛可不是一個人倒在地上,他的身邊還有小隊同伴林南。
而據林南的複述,溫辛确實是被搶走的,強盜還是一大群狐貍。
小狐貍很多事情都可以忍。
比如說溫勁風态度特別不好,咄咄逼人,先是派來了大量軍隊,接着又說了很多不好聽的話。
但他唯獨不能忍耐的是,溫勁風居然想要将溫辛給帶走。
這讓他對溫勁風本就不多的好感瞬間墜入了谷底,聲音也完全冷了下來。
“溫辛在這裏過得很好,很開心,他不會也不可能跟你回去。”
這仿佛宣誓主權一樣的發言,把李永明突然給整不會了。
要比聲音有多凍人,溫勁風完全不會遜色于小狐貍。
他當即冷眼道:“教皇殿下可能沒聽清楚,溫辛是我的弟弟。”
“親、弟、弟。”
溫勁風一字一頓:“你想用什麽名義扣留他?”
小狐貍毫不客氣,語氣裏帶着顯而易見的譏諷。
“你是溫辛的親哥哥沒有錯,放任了溫辛二十多年不管不顧的親、哥、哥!”
“他寂寞的時候你在哪裏,他受傷不開心的時候你在哪裏,他哭了的時候你又在哪裏?”
溫勁風聽到這一連串的質問,臉色不是很好看,脫口喝道。
“是他先丢下我離家出走,不是我要趕他走!還有他什麽時候哭了?二十多歲了還掉眼淚,他丢不丢人?”
李永明:……這是重點嗎長官?!
可緊跟着,他就見溫勁風将手順勢摸向口袋。
男人表面上跟小狐貍不管不顧地吵起來,看起來情緒上頭,特別不穩定。
實則悄無聲息地将匣子拿了出來,平穩地捏在了手裏。
溫勁風如鷹般銳利的眸眼,細細地打量小狐貍身上的每一個細節。
他在審視這個變異體會如何使用自己的能力。
正致力于和溫勁風争吵的小狐貍,突然從對方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潮水般洶湧的危險感。
這種危險感好像一柄鋼刀,狠狠地紮開了他的大腦神經。
小狐貍瞬間寒毛直豎,眼中更是被激起了猩紅血色。
無形的威壓從他的身上蕩開,在場不少人都受到了影響,神色一陣恍惚。
溫勁風也感受到了這種能直接影響神志的強烈不适。
只不過他的意志力比一般人強大,沒有像其他人一樣目光渙散呆滞,而是一下子痛得捂住了自己的腦袋。
擡眼看見傀儡一樣傻站在原地的李永明,溫勁風以為小狐貍發起了攻擊。
他眼中閃過一抹狠色,指尖已經挑進了開啓匣子的縫隙。
眼看着匣子就要被打開了——
嘭!
一個人影從天而降,重重地砸在了溫勁風所在的這輛裝甲車的車窗上。
處于就近位置的幾人,包括李永明在內,瞬間就被這巨大的動靜給驚回了神。
他們飛快拔出槍來,神情嚴肅,怒吼出聲。
“什麽人?所有人警戒,有偷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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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辛爬上起重機的時候,兩邊戰局形勢已經緊張到一觸即發。
小狐貍不分敵我的力量沖散出去,毫無意外也影響到了他。
瞬間溫辛一晃神,連忙用力地甩了甩頭。
小七的情況不對勁,他得趕快下去!
溫辛顧不上去想會不會被人打成個篩子,将從駕駛室裏翻出來的安全設備套在自己的身上,繩子另一端綁在吊索上,蕩秋千似的往下跳。
五十多米的高空,讓冷冽的風也變成了一把把鋒利的刀。
溫辛的耳畔嗡鳴不斷,全憑磐石一樣的意志力才沒讓自己在中途松手。
快要抵達地面時,他用力地往上一拽,雙腿蜷縮再一翻轉,通過增大身體在空氣中受到的阻力,來卸掉從高處墜落所帶來的沖擊。
然後,溫辛就華麗地摔在了裝甲車的車窗上。
就有了剛才那一番質問。
溫辛的腿都給震麻了,五髒六腑差點移位,整個人痛得眼冒金星。
但有安全設備的保護,他還不至于暈過去。
聽出李永明的聲音,溫辛掙紮着擡起頭,擺了下手說道:“李長官,是我,溫辛……嘶!”
腳踝傳來一陣鑽心的刺痛感,腫脹的不适從皮肉裏迅速滾散而出,溫辛猜測自己的腳應該扭傷了。
老實說,高空蹦極只有這麽點損傷,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
卻又聽到嘭的一聲巨響,車門從裏被人打開,風風火火地沖出來一個男人。
他抓住溫辛的肩膀,表情特別恐怖,那一瞬間整個人都好像要瘋了,對着青年劈頭蓋臉地喝問。
“你從什麽地方跳下來的,那臺起重機?你活膩了溫辛?!”
溫辛還沒有緩過來,就迎接上了溫勁風差點破音的嗓門。
想到溫勁風應該是擔心他才這麽沖,一開始他還能忍着被人吼。
後來實在忍不住了,溫辛弱聲地反駁起來。
“我有降下吊臂,在你們倆吵架的時候……我不是不知道走正常路,不是沒有腿,不是想當飛天小女警……說夠了沒有,溫勁風!”
溫辛也暴怒了:“但凡你們其中有一個沒吵得那麽真情實感,都能發現我在上面快把自己的嗓子都吼啞了!”
“我都那麽大聲地喊你了,可你頭都不擡一下,你提到我只是想找個開戰的借口對不對?你根本就不在意我!”
溫勁風被他吼得一哽。
溫辛胸口起伏不定。
他很少有這樣情緒外露的時候,剛才那憤怒的一嗓子把自己給吼清醒了。
曾經他假設過自己和溫勁風重逢會是什麽樣的場景。
或許會一直沉默誰也不熱絡,或許會冷嘲熱諷最後不歡而散。
但溫辛從來沒有想過,再相見是兩軍交彙,劍拔弩張,而自己竟然會成為引發戰争的導火索。
如果他真變成了導致生靈塗炭的罪人,那還不如在一切都沒有發生之前幹脆地殺了他!
身後傳來微弱的呼喚:“溫辛……”
溫辛快速平緩了一下呼吸。
他轉過頭來,看見少年一副做錯事的小孩模樣,嚅嗫嘴唇看他。
小狐貍最能清晰感受到溫辛的怒火,從善如流地低頭認錯。
“溫辛,你相信我,我知道你讨厭什麽,沒想和他打起來的。”
說到這裏,少年不忘禍水東引,委委屈屈地指向溫勁風:“是他身上帶着的某樣東西,好像能克制我,讓我特別不舒服。”
溫辛頓了一下,飛快地看向溫勁風。
溫勁風比他更快地收拾好了情緒,表情沉着且滴水不漏,雙手随意一攤,開口就是冷笑嘲諷。
“教皇殿下這是說的什麽話,我一個普通人類,身上哪有這麽神奇的東西。”
“如果我真的有,剛才就不會和你廢什麽話,直接用那東西制服你不就行了?”
小狐貍表情陰沉:“你本來就準備用它,只是沒來得及。”
“所以呢。”溫勁風挑了下眉頭,“堂堂教皇,是準備派人搜我的身嗎?”
“我不介意,或者你親自來搜也沒問題。”
小狐貍皺眉,他可以肯定對方身上帶着某樣東西。
但他直覺接近了這個男人不會有什麽好事。
溫辛沉默了一會兒。
他看了看巴望自己的小狐貍,又看了眼狀若無辜的溫勁風。
良久輕聲一嘆,宛若無奈的妥協。
“好了,一位是唯心教的教皇,一位是A市的話事人,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像幼兒園小朋友似的吵吵個不停,又像什麽話?”
小狐貍委屈地撇了下嘴,溫勁風勾唇一笑。
溫辛揉額:“你們現在不開戰了吧?不開戰就找個地方坐下來,好好聊一聊。”
這個時候他捂着自己的腳踝,龇牙咧嘴地嘶了一聲:“啊!”
登時小狐貍的心髒就是狠狠一顫。
他低頭,看見溫辛将自己的褲腿給卷了起來,露出青紫的淤痕。
那傷痕觸目驚心,小狐貍只覺得自己的心髒都揪了起來,急急忙忙跑過去攙扶他。
“溫辛你受傷了?什麽時候的事?痛不痛?我應該早點發現的!”
他剛才只顧着壓制住不安分想冒頭的本性,沒注意到溫辛的腳踝受了傷。
溫勁風的眉頭也是狠狠一擰。
溫辛額頭冷汗直冒。
他動了動腳,劇痛蹿上大腦神經,臉色瞬間蒼白到透明,對溫勁風伸出手來:“哥,你也扶我一下,嘶。”
聽到青年不斷的吸氣聲,溫勁風到底還是沒忍住,伸手去架起他的身體。
“這下你知道痛了?剛才上天的時候怎麽不……”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溫勁風擡頭,視線卻緩緩往下瞥。
這個角度,恰能叫他看見溫辛伸出修長的手指。
雪白的指尖貼着他的衣服口袋,微微捏住了裏面的匣子。
溫勁風又一擡眸,和溫辛的眼睛對在了一起。
青年無聲地凝視着他,眼中閃爍着一道清亮澄澈的亮光,無數情緒交雜掠過,仿佛已然将他看透。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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