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章
第 6 章
高二學校按成績重新分教學班調整進度,我和季小雨好巧不巧分到了同一個班,也順理成章地做了同桌。陳笙因為和我們成績差距過大,被分到了不同的班級。
把課本全都從一樓的教室轉移到四樓,收拾完東西在座位上坐好的時候,季小雨扭頭看向我,有種隔了半輩子沒見過的感覺。
“自從上學期我不和你同桌之後,你不知道我一個人流落在外面過得有多辛苦。”她假裝抹抹不存在的眼淚,說,“現在不和陳笙一個班,你可算能抽出時間來陪我這個發小了。”
我故作嫌棄地推開她,打斷季小雨接下來誇張的表演,笑着罵她肉麻,說陳笙在的時候也沒忘了她。
分班之後,陳笙留在了一樓。除了上學放學還有上午的早操,我都很少從四樓下去。陳笙沒有事由上樓,我們在學校裏很少能見面了。
我憑借中等的成績分到了中等的教學班裏,但老師比之前講得要快很多,我跟上教學進度有些乏力,季小雨則是每天都在為堆成山的作業和考試苦惱。
都說高二是高中的分水嶺,我的成績卡在班級排名中間跳動,像是懸浮在海水中的木塊,上不去也下不來。
我下定決心克制住了晚上回家之後想要玩手機的欲望,把手機鎖在櫃子裏,每隔兩周的周末放假才拿出來看上幾眼。
以後每次看手機消息的時候,總能收到陳笙發來的很多照片和簡訊,照片都是她的自拍和出去玩拍下的風景照,大段的文字則是今天見到了什麽人去了哪裏開不開心之類的。
我不經常看手機總是不回消息,陳笙也不厭煩。在我從大篇文章中挑挑揀地回複幾句後,她會緊接着發給我一個可愛的表情包,然後樂此不疲地發送接下來兩周的消息。
陳笙似乎把我這裏當成了她的日記本。每當我拿出手機翻開聊天記錄,陳笙高二生活的故事就會像畫本一般在我眼前展開。
我和季小雨過着從前那樣的普通日子,一起上學,一起上課,再一起放學回家,陳笙似乎已經慢慢淡出了我的生活。後來仿佛過了很久,直到高三上學期的時候,我才恍然意識到了這一點。
那天放學回家,并不是應該休息的周末,可我還是打開上鎖的櫃子拿出了手機。我飛快找到了和陳笙的聊天頁面,詫異地發現她的日記的日期停留在了高二升高三的暑假開始。
我有些難以置信地上下翻動着界面,試圖把沒有收到消息歸咎于軟件刷新速度太慢,可是反複退出打開後,這個用來哄騙自己的幼稚理由也被否定了。陳笙确實已經很久沒有給我發過消息了。
我放下手機,看着屏幕一點點暗下去直到最後變黑,心裏有些空落落的。這種感覺就像是曾經買過一個十分心愛的發夾,一直存放在盒子裏舍不得用,後來某一天突然心血來潮想要戴的時候,卻發現盒子已經不見了,就連什麽時候遺失的,都沒有留下絲毫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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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發過去了一條消息,問她在不在。我開着手機的消息提示音等了一晚上,也沒有等到陳笙的回複。
轉天晚上的晚自習,我從四樓跑下了一樓。我記得陳笙的班級,從後門的窗戶探頭進去,掃了一圈都沒有看到要找的人。我站在牆邊猶豫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厚着臉皮攔下了一個教室裏出來的同學,開口拜托她把陳笙叫出來。
被我攔住的女生有些疑惑,思考了好幾秒才歪過頭問我:“陳笙輕度抑郁症,這學期一開始就休學在醫院治療了。你不知道嗎?”
我一瞬間呆滞了,傻愣愣地站在原地,忍不住懷疑這些話的真實性。面前的女生收起了疑惑地神情,看我不相信,又說陳笙明天上晚自習之前返校把東西收拾回去,要是不相信的話明天自己過來問就好了。
她說完就離開了,留下我在後門的門框上呆呆的倚靠着。大腦一時間就像是灌進去了漿糊,混亂到無法思考。
我努力回想着曾經我們一起度過的時光,她總是一副笑眼盈盈的樣子,滔滔不絕地對我講着各種各樣有意思的事。陳笙是怎麽得上這種病的?或許是我太過遲鈍,甚至沒有從過往中找到任何蛛絲馬跡。
晚自習的上課鈴聲響起,我才回過神來,喘着粗氣跑上樓回到教室的時候,老師已經開始占用晚自習講課了。
陳笙仍然沒有回我消息。聊天界面的日記沒有了下文,只有我那一條在不在的消息,孤零零地等待着回應。
第二天上晚自習之前,按照那個女生說的話,我懷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從四樓下到了一樓。她的确沒有和我開荒唐的玩笑,看到陳笙的教室外面圍了一大群男男女女時,我的心髒仿佛都要停止了。
我站在走廊的樓梯上往人群中看去,極力想要尋找到陳笙。可教室門口過于擁堵,我什麽都看不到。
幾個穿得花裏胡哨的男人和女人站在外圍,光明正大地拿出手機聊着天。他們其中幾個似乎是之前在月亮酒館叫陳笙一起喝酒的人,我不記得那些人的長相,只是覺得有些眼熟。
我焦躁地等待着,等到門口圍着的人從走廊裏四散而去消失不見,我終于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陳笙提着一個小手提包從教室裏走了出來。我的腿比腦袋快很多,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已經擠過人群站在陳笙身旁了。
她漆黑的眼眸望向我,緊緊抓着手機的指節略微有些泛白。
她的神情像一汪清澈的湖水,顯出了從未有過的平靜。我心頭突然湧上一股莫名的洶湧情緒,就好像一堆即将投入湖水中的石子,将會打破水面原本的平靜。
我咬住嘴唇,忍住了呼之欲出的悲傷與不解,只說:“我聽別人說你得了那種抑郁的病,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嗎。”
陳笙拉了拉披着的校服外套,我看到了藏在領口裏面的藍白條紋病號服。她比原來瘦了很多,枯白瘦削地看上去像一張單薄的白紙。
“沒什麽,不用擔心我的。”
陳笙只是搖搖頭。她扯了扯嘴角,卻沒有半分笑意。
關心挂念的話一瞬間從心中流露出了許多,卻被陳笙的一句不用擔心卡在了喉嚨裏。我伸出手想要觸碰她,從沒想過我們之間的距離變得這樣遙遠。
不論是每天開心跳脫的陳笙,還是那次夜裏喝醉了的陳笙,從沒有表現出現在這般想要後退的樣子。是因為精神疾病的負面影響還是其他什麽別的原因,我無從得知。
我張開口,還想要問她為什麽不回我消息。不知道陳笙的那些朋友什麽時候回來的,他們成群地圍到了陳笙身邊,關心地接過她手中的包,扶起她的胳膊。被人群包圍的人眼睜睜地看着我被擠了出去,淡淡地挪開了視線。
陳笙在朋友的前呼後擁中離開了教學樓。我靠到走廊的窗框上,看着陳笙的背影一點點變小,直到消失在黃昏的斜陽中。
她身邊似乎從來都不缺朋友。不管是才高一剛開學就換了好幾輪的戀愛對象,還是酒館裏随随便便就能偶遇的喝酒朋友。那我又算什麽呢,是她在空閑時間裏用作陪伴的小小過客嗎。想到這裏,心中重要的東西似乎在被慢慢抽走,有些生疼。
陳笙離開後,心中空蕩的奇怪感覺莫名升騰。我伸出手捂住胸口,發現自己的心髒在狂跳,有種想要追出去拉住陳笙的沖動。
我好像喜歡上陳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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