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01

張明蘅懷疑顧澤是性.冷淡。

結婚七年，顧澤非常固定地，以每月一次的頻率維持夫妻生活。偶爾兩人都忙的時候，一次都不到。

近幾年，顧澤看見他更是心如止水。

晨曦透過薄紗灑落一地斑駁，屋內飄蕩栀子花的氣息，那是張明蘅愛的味道，他有睡前點香薰的習慣，助眠，且增加情.趣。

真絲軟被間，露出片光潔細膩的裸.背，如波光潋滟裏，一個影影綽綽的美人影徐徐浮出。

男人已然在床邊站定，肌肉勻稱，身材比例極佳，穿上襯衣，扣子系緊到最上面那顆，他偏過頭，露出張堪稱完美的側顏。

“寶貝，早安。”他雷打不動地問候。

男人喉結上有顆紅痣，每當說話間，會上下滾動，性感得要命。

無數個夜裏，張明蘅都觊觎這顆痣，恨不能将其咬下來。

然而他最終沒有。

張明蘅從被間緩緩撐起身體，柔軟真絲從肩膀處滑落，光影交錯，那對蝴蝶骨伶仃欲飛，軟塌的腰線蛇一般，背脊逐漸繃直。

淡香似乎變得濃稠，釀出讓人沉醉的蜜。

他擡起手，光線穿過纖細指尖，落至顧澤肩膀處。

顧澤眼神偏了下，一時停了動作。

張明蘅對他露出個乖巧的笑：“早啊。”

Advertisement

他替顧澤整理那歪掉的衣領，手指無意劃過脖頸處薄薄一層皮膚，激起微麻癢意。

被子徹底從青年身上滑了下去，堪堪落過腰部以下位置時，顧澤一把抓住被子，體貼地将張明蘅裹了起來。

被子繞過張明蘅脖頸，圍成個周密的圈。

“別着涼。”顧澤低聲道。

張明蘅臉上微笑有一瞬微滞：“好的。”

他的身體全然被包裹，只露出了個腦袋在外面。

顧澤停在床邊，似是想起什麽，問道：“待會兒幾點下班？”

“不确定。”張明蘅輕輕眨了下眼，“你要去接我？”

顧澤淡淡地嗯了聲：“到點給我發定位。”

對話就此結束，他穿好外套，下樓做早餐。

張明蘅重新躺了回去，重新閉上眼睛，眼前似乎出現許多夢幻般的白蝶，翅膀在光下閃爍流螢般的光。

蝴蝶群散去，只剩下片空。

他覺得自己這副模樣有點可笑，于是也就真的笑出了聲。

床頭櫃上正在充電的手機振動了下，那是顧澤的手機，屏幕上顯示有條消息：放松好了，老地方見。

結婚七年，他擁有顧澤的一切賬號密碼，連手機指紋都可以共享。

然而最近，張明蘅發現他的指紋解鎖不了顧澤的手機。

他的指紋被從顧澤手機裏删除了。

張明蘅盯着屏幕上那條信息，眼裏劃過絲玩味的光。

在床上磨蹭了會兒，拖拖拉拉地洗完澡，換好衣服，下樓時，顧澤已經做好了早餐。

一碗熱氣騰騰的番茄面，灑上翠綠蔥花，面條底下卧了荷包蛋，除此之外，旁邊的盤子裏裝了根玉米，還有杯牛奶。

張明蘅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顧澤的那份早餐沒有動，一般都要等他下樓才會開吃。

“最近在忙什麽？”顧澤用銀筷挑起縷面條放入嘴裏。

“跟組改戲，”張明蘅道，他吃了兩口面，寡淡無味，“很久前跟你提過，叫《落梅》。”

顧澤思考了會兒：“不是《二十四樓》麽？”

筷子戳開荷包蛋，溏心蛋黃流溢，浸染面條。

張明蘅雙手合十，擱在下巴處，望着碗裏的面條：“去年早就寫完了。”

顧澤有些恍然：“怎麽沒跟我說？”

張明蘅笑了笑：“好呢，下次一定。”

他沒有提醒他，一周前他才跟他說過，不過沒有關系。

記不住就記不住，也不是什麽大事。

*

《落梅》是部都市情感劇，寫出來是沖着拿獎去的，然而一路命途坎坷。

先開始立項過審就極為不易，後來在選角上又接連爆.雷，後來還是導演托關系找了熟人，請到流量來救場。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張明蘅也是來救場的人。

抵達拍攝現場，王宇秋正坐在監視器後面，盯着屏幕，眉頭緊蹙。

機器圍住的現場，兩人正在對戲，其中一人是剛紅的流量小生奚谷，素以靈氣着稱，話題度很高，另外一人是童星出道的老戲骨，花如笙。

張明蘅立在導演身後，他來時安靜，沒有發出動靜。墨鏡遮住他半張臉，穿一件Polo衫，如此簡單的打扮，都掩不住他一身清貴氣質，連路過的人都禁不住多瞧上兩眼。

身後有工作人員在小聲聊天。

“顧老師又拿影帝了，好家夥，這已經是大滿貫了吧？”

“是誰拿了大滿貫！哦，是我那還沒來得及公開的老公啊。”

另外那人笑了兩聲，又道：“不過真的，像顧澤這樣潔身自好的男人真的很少，出道七年，居然零緋聞，也不談戀愛不亂搞，又正能量又正派，挑不出任何毛病來。”

“啊啊誰說不是呢！那可是站在群山之巅的男人啊！豈非我們凡人可以仰望！”

嬉笑動靜逐漸熄了下去。

張明蘅抱着手，專心望着顯示器。

一場戲結束，王宇秋喊了聲卡，眉頭擰成個川字型，從戲中緩過來，他才注意到身後來的人。

“阿蘅你來了。”王宇秋轉頭道，“本是你寫的，你覺得他倆這戲怎麽樣？”

這幕戲主要是講男主角因工作忘記了女主的生日，等記起來時趕緊想要補償，女主角予以諒解，男主是律師，要忙許多事情。

張明蘅掃了眼片場裏站着的兩人，直言不諱道：“差點意思。”

化妝師趕緊上前替兩人補妝，奚谷皮膚敏感，曬了會兒太陽後臉頰微微發紅，化妝師正在給他噴水補救。

透過層薄薄水霧，他慢慢轉向導演組方向，樹影搖晃，青年挺拔俊秀，溫然如玉。

花如笙早就躲到傘下乘涼了，助理忙拿過小風扇給她吹。

王宇秋摸了摸下巴：“我也覺得，這裏是感情的一個小爆點，為下一場爆發沖突做準備。但還是覺得不夠。”

他擡手，讓兩人過來，“讓張老師講一下戲。”

花如笙一手舉着粉色小風扇，另一只手擋在額前遮陽，她生了長鵝蛋臉，五官明媚，是典型的大女主長相。

見了張明蘅，她吐了下舌頭：“張老師舍得起早床了？”

劇組裏人人皆知，張明蘅晝夜颠倒，經常深夜來靈感，伏案便是一宿，他腰不好，又貪睡，中午十二點前見到他基本沒可能。

需要他出手解決的，都是極為棘手的戲。除了王宇秋之外，沒人有能耐使喚他，兩人是多年老同學。

張明蘅唇邊挂着淡笑，随着低頭動作，墨鏡往鼻梁滑下些許，露出那雙弧線漂亮的眼，似狐貍。

奚谷乖乖地喊了聲：“許久未見，張老師好。”

烈日炎炎，哪怕支了帳篷，抵擋不住的熱意潑灑而下，澆了人滿頭。

在這樣熱的環境下，張明蘅的存在如山谷間的微風，只遠遠瞧着，便讓人心寧。

“如笙剛才情緒收得太厲害了，需要往外放一點。”張明蘅簡潔明了，“奚谷是還沒完全入戲。”

對于老戲骨而言，花如笙一下子get了他的話。作為普通人，她知道男主角是有職業操守，然而作為戀人，包容之中，也需要展現幾分失落。

這個度需要拿捏得極好，多了顯得矯揉造作，少了又顯得理智客觀不在意。

奚谷輕輕啊了聲，他今年才二十，滿臉膠原蛋白，他演戲經驗并沒有那麽豐富，于是真誠求教道：“我應該怎麽做？”

張明蘅透過墨鏡看了他眼：“老師上課沒教麽？”

這句話說得有些不客氣，奚谷因曬傷而泛紅的臉不由得更紅了些許，他讷讷幾聲，有些無措。

花如笙正要開口解圍，張明蘅又道：“你來下我工作室吧。”

夏天拍戲就這點不好，酷暑難耐，在外面站不了一會兒渾身濕透，為了防止中暑，現場備了許多藿香正氣水。

張明蘅嬌氣，受不了這種熱，随口提過兩次後，王宇秋給他單獨開了個帶空調的工作室，專門供他午睡。

奚谷亦步亦趨地跟了上去，工作人員紛紛朝他投來羨慕的視線。

王宇秋清了清嗓子，拿大喇叭喊道：“如笙奚谷暫時休息會兒，來拍B組下一場！”

*

“你可真行。”于琦一屁股坐在墊子上，朝顧澤豎起大拇指，“再三跟我約時間，又花五六千請我吃日料，結果是為了這個？”

擺滿刺身，天婦羅等菜的旁邊，放了個本子，上面寫了三字，芙蓉肉。

顧澤卷起袖子，不緊不慢喝了口茶：“你是不是不會？”

于琦翻了個白眼：“我不理解。你下部戲馬上要開始了，也就三天的假，擱這兒當煮夫來了？”

茶香袅袅，顧澤将茶盞放下：“你不懂。”

凡人确實不懂億萬票房影帝的心思。

于琦拿過筆刷刷寫下做法，知道顧澤這人德行，他寫得事無巨細。

似是想到什麽，他擡頭問道：“你知道奚谷嗎？”

“什麽谷？”顧澤漫不經心道，“沒聽說過。”

“奚谷，是最近可火的一小孩。”于琦翻出手機，調到奚谷彈鋼琴的視頻，頗有些幸災樂禍的意味，“我來的路上刷他視頻來着，你覺得這人長得怎麽樣？”

顧澤打量兩眼，以圈內人挑剔的眼光來看，這小孩确實長得不錯，很水靈，符合大衆審美。

他給出二字評價：“還行。”

于琦嘿嘿笑了兩聲：“那你知道他跟你老婆有緋聞麽？”

“緋聞？”顧澤像是聽到什麽笑話，“不可能。”

結婚五年，他對張明蘅再了解不過，是表裏如一的溫柔乖軟，恪守本分，從不做越矩的事情。

饒是如此，他終究忍不住拿出手機，開始搜索奚谷跟奚谷的詞條。

“你根本不知道張明蘅在外多招人惦記。”于琦開玩笑似的，“真就一點都不擔心？”

顧澤垂眸望着手機，過了會兒，他嗯了聲：“我相信阿蘅。”

“你相信她麽？”

休息室內，張明蘅問道。他坐在實木靠椅裏，身後是明淨窗格，茂密綠蘿盛開在光裏。

奚谷臉上紅暈消散些許，模樣乖順：“如笙是前輩，我自然相信她。”

來到室內，他皮膚逐漸穩定，白皙清透，吹彈可破，眼神帶着點期期艾艾，是新人特有的狀态。

奚谷生得極好，是X大電影學院的在讀學生，在帥哥美女衆多的學校，因晚會上一段彈鋼琴的視頻爆紅。當然這只是表象，聽說他家背景極大。

這次能進王宇秋的劇組，跟背景不無關系，好在這人還算努力，是塊經得起雕琢的玉。

張明蘅一手放在扶手上輕點，常年在室內工作又不愛運動的緣故，手指柔若無骨，蒼白細瘦。

在深紅檀木上劃過，如蝴蝶在花叢間栖游。

他輕輕唔了聲：“信任感是默契的基礎，你要信她能帶你進入戲裏。她可以是個錨點，你談過戀愛麽？”

室內有飲水機，奚谷倒了杯水，走至張明蘅身邊，恭敬道：“張老師，喝點水吧。”

張明蘅沒心思喝水，他擡手去接，想放至一邊，然而沒想到的是，交錯之間，不知是誰手滑了下。

水杯摔了下去，奚谷眼疾手快伸手去撈，誰曾想那水全然倒在衣服上，将其打濕。

夏日衣物本就單薄，浸濕之後濕漉漉地與皮膚貼到一塊，似透非透，勾出若隐似無的腰線。

那截細腰，白得晃人眼睛。

張明蘅緩緩擡眸，他摘了眼鏡，五官明晰，精致漂亮，渾身透着矜貴又斯文的氣息。

“啊，抱歉。”奚谷有些愧疚，他抽了幾張紙巾，慌忙擦拭幾滴落在張明蘅腿上的水。

他今日穿的是卡其布長褲，面料薄軟，在大腿上的水痕顯得格外清晰。

那水本就不多，就算用紙巾去擦，也擦不下來什麽。

奚谷動作有些笨拙，指尖都在微微發顫，似乎有些被吓到了。

張明蘅沒有動作，近距離下，奚谷臉上連細微絨毛都清晰可見，那雙眼眸裏有些緊張。

随着他動作，微敞開的領口間露出分明流暢的鎖骨線條，一路往裏延申。

年輕，活力，吐露無聲魅惑。

奚谷氣息拂過青年側頰，如春日枝頭在微風中輕晃的嫩芽：“張老師，我是不是很笨呀？”

下一瞬，那只骨節分明的手擡起他下巴，奚谷徐徐擡頭，呼吸微滞，聲音變得更輕了些許：“張老師，你這是……”

良久，空氣裏落下聲笑，輕到微不可察。

青年淡淡道：“你這張臉，确實生得很好。”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