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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知道在裏面都發生了些什麽,出來之後,奚谷眼尾仍然有些發紅。
王宇秋早就等他半天了,見狀問道:“可以上嗎?”
奚谷點了點頭,他呼吸了一口氣,擡手撫過自己臉頰,調整狀态。
再度走入鏡頭底下時,他已然換了副面孔。
這次走戲意想不到地好,連花如笙都浮現出絲意外。
不僅這場戲,今天計劃拍三場,三場戲奚谷狀态都十分超神,仿佛一夕之間拿捏了精髓。
結束時花如笙忍不住問:“張老師都跟你上什麽課了?”
奚谷露出個微笑,嘴裏還有兩顆小虎牙,他道:“秘密。”
花如笙喲了聲,調笑道:“下次我也要去問張老師。”
劇組租的位置是棟偏遠寫字樓,附近綠化很好,一棵綠樟樹底下,有輛邁巴赫不知停了多久。
接近放飯時間,有個黑衣服的小助理從那輛車上下來,走到王宇秋身邊,耳語幾句。
王宇秋這才看了眼時間,朝他指了指工作室的方向,“張明蘅在那兒呢,你去看看。”
小助理道完謝,朝工作室去了。
準備盒飯的場務只是偶然瞥了眼,嘶了聲,猛地停下腳步,懷疑自己出現幻覺,有些遲疑地湊到王宇秋身邊:
“導演,剛才走過去那人,看着好眼熟啊,那是不是顧澤的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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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多年老粉,場務對與顧澤相關的一切都銘記于心。她看了看快要消失的小助理背影,顧澤跟張明蘅,能有什麽聯系?
要知道,顧澤出道五年,別說戀人了,連相熟的朋友都沒爆出來幾個,為人極其低調。
除了拍戲之外,他也多次向媒體表示,希望不要過多幹涉自己的私生活。
王宇秋把玩着手裏對講機:“什麽眼神啊?哪兒像了?”
場務有些恍惚,是嗎?真是她看錯了?
她有些猶豫地想要湊近看看,王宇秋又将她叫了回來:“你不是要負責準備盒飯嗎?準備得怎麽樣了?”
場務這才想起來自己的本職工作,哎呀了聲,拍了拍腦袋,趕緊去忙了。
王宇秋短暫松了口氣。這兩口子結個婚跟玩無間道似的,逼得他們身邊人也都反偵意識一流,這得算工傷!
*
顧澤在車內又等了一會兒,才看見青年不急不徐地跟在助理身後,一同走了過來。
短短幾步路,蟬鳴聒噪。拉開車門,涼意兜頭而下。
張明蘅坐上車,關好車門,溫和地解釋道:“剛才改劇本改得入神,一時忘了時間,抱歉。”
直到小助理去找,拿起手機他才看見顧澤給他發了消息,他忘了回複。
顧澤并未介意,他道:“我也剛到。”
兩人客氣地寒暄完,車子平穩地開了出去。
張明蘅搗鼓了會兒手機,他有百來度的散光,看東西時需要微眯眼。他長相溫柔親善,一動不動坐在身邊時,幾乎讓人以為是什麽美人雕塑。
丢在娛樂圈裏,也并不是多麽出挑的長相,可就是有讓人禁不住一看再看的魔力。
顧澤思忖了會兒,唇角微動,剛要說話,卻被張明蘅搶了先:“下午時我定好了位置,慶祝你拿獎。”
拿獎這件事對于顧澤而言稀松平常,他并不是什麽有儀式感的人,也不喜歡慶祝。
而張明蘅跟他完全相反,或許搞文學的人天生浪漫,他會記得每個紀念日,節假日,特殊節點。
顧澤緩了緩:“好。”
他手指不自覺摸了下口袋,口袋微鼓。
經過個十字路口時,顧澤不經意地開口:“剛才在你們劇組時,看見有個小孩演得不錯,是你們男主吧?”
“嗯。”張明蘅還在低頭按手機,屏幕的光反襯在他眼底,折射出淺淺一道。
見他反應平淡,顧澤又問:“他怎麽樣?”
張明蘅終于擡了頭,他有些疑惑:“還行。你們公司要簽新人?”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沒有個合理的借口似乎顯得有些奇怪。
然而顧澤不走尋常路。
他面無表情道:“不簽,他長相不過關。我們公司不要這樣的。”
若說連奚谷都長相不過關,那放眼娛樂圈,過關的也沒幾個了。
張明蘅微微彎唇笑了下,順着毛捋:“嗯,是不及顧老師帥。”
一時之間,顧澤宛如坐在氫氣球上,有些飄然,于是也就錯失機會,忘記把話題岔回去。
等想起來時,已經沒有合适的時機再問了。
然而坐在他們劇組外面一下午,顧澤分明看見了那一幕。
有張明蘅在的地方,永遠不必擔心沒有驚喜,蛋糕鮮花皆為必備品,香槟蠟燭讓整個夜晚多了幾分迷離色彩。
除此之外,張明蘅還特地為他準備了禮物,是顧澤最愛聽的絕版黑膠唱片,全球僅一百份。
這本應該是個愉快美好的晚上,直到回家路上,一條短信的到來暫緩了良好的氛圍。
顧澤面露歉意:“抱歉寶貝,有些事情需要我去處理。”
如一首歡快愉悅的曲子被強行按下休止符,戛然而止。
第多少次了?
張明蘅記不清了,他現下只剩下平靜與麻木。
“沒關系。”張明蘅大方地道,“你去吧。”
顧澤吩咐司機:“你送他回家。”
旁邊響起車門打開的聲音,張明蘅幹脆利落地下了車,站在車外,他擡起手揉了揉額頭。
“不用,剛才喝得有些頭暈。正好想下車吹風,你讓小王跟你一塊吧。”
顧澤仍想将司機留下,見張明蘅态度堅持,也便不再強求。
邁巴赫閃爍尾燈,漸行漸遠,彙入車流,即将消失。
張明蘅以為自己可以從始至終都保持平靜,維持體面。他擡起手,很輕地蓋了下眼睛,有些失态。
忽然,有個想法冒入腦海,或許酒精醉人,張明蘅沒有過多思考,他攔下了輛出租。
“師傅,麻煩幫我跟上前面那輛車。”
夜幕将整個城市都籠上層灰暗,鋼筋水泥森林拔地而起,渺小車流如煉帶似的。
邁巴赫開得很快,出租車幾次險些跟丢。
坐在車內的張明蘅也說不清自己是什麽心情,他頭回幹這種事情。
依稀記得,顧澤跟他提過,兩人之間最重要的是信任,也曾經約定好,萬一有天愛情不複存在,那也要坦誠地離開。
他們之間,還存在愛嗎?張明蘅不确定,酒精作用下,他可恥地當了個逃避的懦夫。
命運的齒輪緩緩轉動,明知道他不該跟來,或許結果并不如意。
張明蘅還是來了,他就是這樣一個人,哪怕前面是深淵,他也要清醒地望着自己跳進去。
最終,邁巴赫在一帶別墅區群附近停下。
濃濃夜色裏,一個女人站在路邊,一襲白色長裙,長發如海藻似的披散肩頭。
男人從車裏下來,女人笑着朝他說了幾句什麽,随後兩人刷開門禁,走入別墅群。
孤男寡女,漆黑深夜,獨自抛下他過來幽回。
顧澤每往前走一步,張明蘅世界崩塌的聲音就愈發明顯。
他忽然有些不認識顧澤了,他真的知道這個每日與自己共枕眠的男人都在想些什麽嗎?
出租車停在不遠不近的距離,見狀,司機師傅沉默地拿出了根煙,嘆了口氣:“啧,男人。”
空氣死一般沉寂,後座的青年一直都沒有吭聲。
司機打開車窗通風,也往後遞了根煙過去,安慰道:“這種事情很正常,天底下哪個男人不偷腥?兄弟,想開點。”
誰料那根煙被推了回來。
“誰跟你說那是我男人?”張明蘅反問他。
師傅愣住了,不尴不尬地把煙收回來。同婚早就合法,這情況,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怎麽回事,還能不是捉奸?
張明蘅一動不動:“那是我外甥。原來他女朋友長這樣。”
司機有些震驚,青年望着也不過二十出頭,他外甥都長這麽大了?
“啊,啊。”司機應了兩聲,不确定道,“那咱們再看會兒嗎?需不需要拍個照?”
司機明顯是東北人,說話一股濃濃東北腔調。
張明蘅一腔悲傷無處抒發,被這口東北普通話先分散了注意力。
再想醞釀情緒,也醞釀不起來了。
他煩悶道:“不了,開走吧。”
師傅麻利地一踩油門:“好嘞,您坐穩。”
*
回到家裏,玄關處整齊擺放兩人的情侶拖鞋。
張明蘅惡向膽邊生,徑直将屬于顧澤的拖鞋扔進垃圾桶裏。
酒意消散些許,然而張明蘅并不想清醒,他拿了瓶紅酒上樓,洗完澡後開了紅酒。
打開電腦,他登錄上自己的小號,剛一上線,積累許久的消息九十九加,整個企鵝界面因此崩潰了兩秒。
張明蘅首先點開好友浪跡天涯的聊天框。
【浪跡天涯:要命!整個CV圈都傳開了,這是砸千金為博美人笑啊】
張明蘅輕輕眯了下眼,打過去個符號。
【不言:?】
那邊幾乎秒回。
【浪跡天涯:哎喲我的祖宗,你終于上線了!你有看後臺邀約嗎?】
許久未曾用過這臺電腦,裏頭信息十分雜亂,張明蘅握住鼠标,将那些不必要的頁面叉掉,然後駕輕就熟地打開了個叫靈聽的app。
靈聽是當下最火的有聲平臺,出了不少知名CV,涵蓋各個領域,其中有把美人嗓,妖嬈動聽,抹了蜜似的,聲線百變,尤愛配火辣熱血戲份,因而出圈,被人稱之為銷魂魔音,圈粉無數。
此人圈名是流雲,本是玩票性質,但玩着玩着就火了,現如今穩坐靈聽第一花旦的寶座。
沒有任何人知道,流雲是張明蘅的小號。
後臺頁面裏,有人朝流雲發來邀約,邀請他配一部廣播劇,這部廣播劇是耽美着名IP《花雲間》改編,主打的是尺度大,劇情反轉多,狗血上頭。
靈聽是個公共配音平臺,若是有人想找知名CV配音,即可私下邀約,平臺抽取一定分成。
有個最新邀約的滾動欄,上面會滾動播放邀約信息,若是有其他人看見邀約信息,也可以參與競選。
而今天這則關于《花雲間》的廣播劇配音,在登上滾動欄之後,話題度即刻爆表!
原因無他,《花雲間》由靈聽的另一位人氣王落鯨買下,出資百萬,點名邀請流雲配音主角受,婉拒其他任何人的競選。
如此殊榮獨寵,如此高的價格——流雲是從始至終獨一份。
邀約下方有三個選項,一同意,二拒絕,三私信。
鼠标停在這三個選項之間,張明蘅又跳回到聊天頁面,不過這麽會兒功夫,浪跡天涯又給他發了好多消息。
【浪跡天涯:哈哈哈哈哈CV圈們都炸了,紛紛在這兒押注呢,押你會不會答應】
【浪跡天涯:既然你都上線了,快給我回個話!還沒到零點,我也去押,助我穩贏】
【浪跡天涯:喂你人呢!OvO】
電腦那頭,肱二頭肌贲張的年輕人身穿背心,蹲在電腦前,心情忐忑。
他看着越漲越高的賠率,心癢難耐。
大部分人都知道,流雲不缺錢,純粹是玩兒,他這人有很多規矩,不接越線作品,不接尺度過于大的,接什麽全憑他自己喜好。
按浪跡天涯這好基友的角度來看,他也覺得流雲八成不會答應邀約,畢竟那部廣播劇實在是……太多親密戲了。
對話框彈出,他點開。
【流雲:替我押一份,接】
浪跡天涯頃刻坐直身體,眼睛瞪圓,滿心卧槽。
他扣過去一排問號。
張明蘅轉頭在後臺點了同意邀約,信息立即回饋了過去。
紅酒已然醒好,張明蘅拿起透明高腳杯,淺抿一口,唇瓣被酒液染成漂亮的紅色。
世界逐漸颠倒,變形。窗紗拂動,夜色正濃,床頭兩人的合照十分登對,又顯得諷刺。
*
結束完一切,顧澤往家裏趕,在車裏他休息了會兒,醒來時有那麽一瞬晃神。
小王喊了他好幾聲,才把顧澤喊醒。
習慣性地打開家門,摸開燈,原本放拖鞋的地方空蕩蕩一片。
顧澤盯着那個熟悉的放鞋位看了眼,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記錯了。
他于是彎腰從鞋櫃裏找出了雙客用拖鞋,先勉強穿上。
家裏很安靜,黑暗如潮水,彌漫整個空間。到處都是屬于兩人的生活痕跡,回到這兒,讓顧澤倍覺安寧。
他拿出手機,回家前他給張明蘅發了信息詢問,需不需要帶點夜宵回來,對方可能在忙,沒有回複。
顧澤便自發買了些他平時慣愛吃的零食,青年此刻正在做什麽呢?或許正在書房寫稿,趴在桌上,像布偶貓似的,也或許在看書,會窩在沙發裏,戴一副金絲眼鏡,開盞落地閱讀燈。
瞥見顧澤回來,會用軟綿綿的聲線喊哥哥,自發地伸出手,等他走過來抱他。
想到這兒,男人眼底多了幾分笑意。
顧澤一步步上樓,在次卧房門口前,有些微動靜響起,他有些猶疑地停下腳步。
很難形容隔着門板聽見的聲音。
勾人心魄,似是豔鬼嘤咛,魅惑到極致。
光是聽聲音,便讓人覺得骨頭一酥。
顧澤愣在當地,懷疑自己出現幻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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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