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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青年的眼神之下，她心底的那點小心思竟有些無處遁形。

一時之間林姨幾乎要以為對方發現了什麽，她身體有些僵硬，張明蘅卻又将話題轉開，說起別的事情來。

“院子裏的花開得很好，都是您親自照料的嗎？記得上回來時，好像還沒石榴樹。”

林姨視線随之望去：“嗯，那些花兒嬌貴，一般人伺候不了。”

這麽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氣氛還挺融洽。

吃完飯後，張明蘅又在顧宅逗留了些時間，這裏相當于是顧澤的家，理論上他想待多久就待多久，面子上的功夫林姨向來做得是很漂亮的。

張明蘅來到二樓顧澤的房間裏，以往他們回顧家時都是在這兒過夜，房間還是保留了原來的布置，定期會有傭人來打掃。

牆壁上貼了籃球明星的海報，邊緣泛黃陳舊，檀木櫃子裏堆放許多零散的物件，稀奇古怪，有的是拆下來的電器零件，還有從全國各地淘回來的紀念品。

這些顧澤大略跟他提過，有些他有印象。

這些物件經由時間洗滌，每件都有屬于自己的獨特故事，被主人小心撈起，百般珍藏。

顧澤很少對他提及父母，只輕描淡寫一句，他父母因為意外以及去世很多年了，這間房保留了顧澤到十五歲前的少年時代，此後，像是被故意塵封。

說不清他很少回家，是避免觸景生情，亦或是其他。

指尖從這些舊物上一一劃過，張明蘅腦海裏浮現小少年在得到這些物件時的畫面，唇角微微彎起。

這時，他注意到角落裏有本不起眼的筆記本，抽出來一看，扉頁上很幹淨，什麽也沒寫，翻開來，淩厲遒勁的筆鋒躍然紙上，赫然是本日記。

寫得很亂，日期跳躍幅度很大，最早的一篇是十五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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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靠于櫃體上，慢慢翻看這本日記。

顧澤的少年時代過得十分幸福，日記寫得也肆意張揚，斷點出現在十五歲那年，很長一段時間顧澤都沒有任何的只言片語。

讓人觸目驚心的是父母出事後的第一篇日記。

【烏鴉死于無人知曉的寒冬】

白紙上只有這一行字，力透紙背，句點那兒停頓良久，泅開個墨點。

張明蘅的心也跟着顫了顫，手指蓋住這行字，有種極深的無力感湧動上來。

如果可以，真的很想穿越回去，隔空抱抱當年那個人生巨變，滿心絕望的少年。

繼續往下看，有幾年時間全然空白，顧澤似乎已然放棄了寫日記這件事。

重新開始記錄是在大二那年。

【姨媽在去掃墓的路上出了車禍，她身體本來就不好，醫生說她之後都無法生育，這可能是命吧。她是世上我唯一的親人，沒有什麽比這更重要】

望着日記上的時間，正好是深秋，張明蘅覺得有些眼熟，推算了下，有些恍然。

那正是顧澤追張明蘅快要追到手，卻又忽然不追了的那段時間，原來是林姨出了事，他趕回來幫忙處理了。

張明蘅那時還有些情緒，惱他的忽然消失，卻又沒有任何解釋。

原來那時他竟發生了這樣的事，對于本就父母雙亡的顧澤而言，若再失去林姨，那應當是生命無法承受之痛吧。

張明蘅忽然有些理解顧澤的心情了。

自從高中開始顧澤始終是一個人，林姨雖也在照顧他，但無法替代真正的父母，而她又是在給顧父顧母掃墓的路上出的車禍，顧澤難免心生後怕。

這些年她做的事如此明目張膽，顧澤不是傻子，未必不知道，但他只是不在意而已。

她想要錢，他給她就是，她想要東湖之星，他也默許。

顧澤從始至終在意的就不是什麽錢，而是希望她能好好的。

說到底，他表面沉默寡言，實則是個內心再柔軟不過的人，顧念親恩，眷戀感情。

可他如此這番，換來的是什麽呢？林姨有過半分的滿足嗎？手裏掌控東湖之星仍覺不夠，她還在變着法兒地向他要錢，讓顧澤拿自己的錢出來填補窟窿，這是親姨媽嗎？這分明是吸血鬼啊。

張明蘅又氣又心疼，在屋子裏坐了一整個下午。

以往兩人在一起時，都是顧澤在照顧他，這一次，換他來保護顧澤。

還沒等到晚上，張明蘅便給東澤打了電話。

對于這通意外來電，東澤很是驚喜，小血奴終于學乖了，會主動給他打電話了！

他很快接了起來：“喂。”

張明蘅聲音溫柔，通過電流抵達東澤耳畔，帶着點磁性，像是把小鈎子似的。

“現在在忙嗎？”

東澤還在片場，他主動要求把所有戲份全都提前，壓縮到兩天之內拍完，沒有小血奴在身邊，幹什麽都提不起勁，他想，這種症狀還挺嚴重，應當是他需要吸血了。

東澤透着股雲淡風輕的從容：“還行吧。”

“有個問題想請教你，”張明蘅開口道，“要如果有人欺負你，你會怎麽辦？”

這是什麽奇怪的問題？

東澤輕哂：“不可能會有這種情況，我不會讓人欺負。”

“萬一是你很親近的人呢？”

東澤下意識地脫口而出：“沒有人比你更親。”

張明蘅嗯嗯兩聲：“那如果是我被欺負了呢？”

東澤語氣一下子變了：“誰這麽大的膽子？你遇到什麽事了？”

提及自己便無所謂，一下子涉及到張明蘅就立刻緊張……顧澤原來這麽雙标啊。

張明蘅心中暖流湧動，他道：“沒有，我就是随便問問。”

“你是我的小血奴，沒有人能欺負你。”東澤仍有些不放心，“你的工作什麽時候結束？”

“快了吧。”張明蘅擡頭看天。

他要在東城這裏待上一陣，這段時間足夠他去查清楚林姨幹的所有事了。

東澤有些欲言又止，他定了後天晚上的票去看他，不過他最終還是沒有把這件事說出來。

就當是給小血奴一個驚喜了，他看到他應該會很開心。

這通電話堅定了張明蘅的決心，無論如何，林姨都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顧澤的心軟，不是她得寸進尺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