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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四章

沉珂僵住。

烏眸裏沉痛翻湧。

他怎麽可能想分手呢。

他好不容易爬回來，跟她走到這步。

甚至他都無法确定她是不是喜歡他，因為她一直都淡淡的。

這幾天他沒時間，也不敢找她。

她就從沒找過他。

每次會議結束，打開手機，屏幕上空空蕩蕩，白光刺眼。

“你想跟我分開嗎？”

他低垂着眼，睫毛顫着。

不然為什麽會這麽問呢。

沒有白天在會議室裏的冷然無懼。

他的所有畏懼都因她而起。

她沒回答，聽筒裏只有她清淡且情緒平穩的呼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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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不管他的回答怎麽樣，她都無所謂。

“顧筱之，生活好像特別喜歡折磨我。”

他低喃着，“可是我不想跟你分開。”

嗓音顫抖。

聽出他不對勁，顧筱之沉默。

大概遇到了什麽事吧，她想到之前聽人說在監獄外偶遇過他，想到突然冒出來的沉念，想到他身上的傷疤，還有神神秘秘的過往。

之前上學時他經濟跟自己一樣困難，重逢後卻住在濱城最貴的豪宅。

她之前看小說時，也暗自罵過男女主角怎麽跟沒長嘴似的，明明可能是誤會，只要開口說明白就能早日走上甜蜜結局，可誰都不說。

她不知道別人怎麽想，可她現在不想問，不想說。

好像問了，自己就輸了。

她已經輸過一次，貼過冷臉，她不想再輸第二次。

從小到大的經歷注定她可能不是個勇敢的人。

但她可以給他時間。

“那你先忙。”

她盯着窗外婆娑的綠樹，輕聲說，“我也沒說要與你分開。”

但如果七十天倒計時結束，他還隐瞞自己的秘密的話，就不一定了。

顧筱之自知自己矛盾。

那邊他好像很累，但不讓她挂電話，直到他氣息平穩，睡着了。

顧筱之曬着月光。

挂斷電話後，她松開緊攥的手指，看到掌心上清晰的指甲痕跡。

轉身走到行李前，蹲下，掏出化妝袋，把裏面的盒盒罐罐都倒出來後，裏面還有個灰色的小絨袋。

時光在小絨袋上留下了痕跡，下面兩角的絨毛已經掉光，上面的系繩也松了，能看出換了新的。

指腹摩挲，她将絨袋裏的東西倒出來。

銀色手鏈滑到她掌心，借着月華泛着光。她就這樣看了一會兒，又将它小心放回絨袋裏。

之後就這樣坐在攤開的行李箱旁，不知在想什麽。

許久，手機震動。

是李姨。

李姨好久沒打電話了。

每次接到李姨電話，她心情就會不好。

好像又被拖進暗無天日的過去。

想想這将近一個月時間，李姨都沒找過她，與之前比，時間隔得久了。

“李姨，怎麽了？”

“沒什麽，就問問你最近怎麽樣？”

“錢夠花嗎？”顧筱之問。

“夠！夠！”

“那是我媽身體出什麽問題了嗎？”

“也沒有，挺好的。”

電話那頭李姨有點猶豫。

雖說沉珂囑咐她，先別跟顧筱之說。可畢竟顧筱之是柳姿親閨女，這親媽想見親閨女她也沒法攔啊。

天經地義的。

“那是有什麽事呢？”

她撥弄着裙角，沒什麽興致地問。

除了要錢和需要去醫院，她想不到還有什麽可以聯系的理由。

“你媽媽說……”

李姨頓住，捂住老臉，這話她都不好意思說！

但到底得說，“想見見你。”

她垂着眼，安靜聽着。

然後沉默。

其實她不願意面對她的母親。

柳姿曾經把她當作失敗愛情的産物，毫不猶豫抛棄她，現在她呢，對柳姿的照顧也是全了生育之恩。

即使之前她生活困難，也會努力賺錢，請人照顧柳姿。

她會擔心柳姿，在以為她出事時會很焦急，但她幾乎不會去看柳姿。

她已經過了渴望得到父母陪伴的年齡。

柳姿在那就好，反正柳姿也看不上她廉價的愛。

“我最近工作忙，不在濱城。”

她想想，“等過段時間我回去，會過去。”

說罷又問李姨身體怎麽樣，李姨說好得很，兩個人又聊兩句，結束通話。

另一邊。

柳姿安靜坐在窗邊，看着是在看月亮星辰，其實一直在聽李姨通話。

“她說過段時間過來。”

柳姿嗯一聲，李姨的老年機聲音特別大，她都聽到了。她還聽到顧筱之關心了李姨的身體，但沒問她。

柳姿失落垂下眼，知道自己這都是年輕時犯渾應得的後果。

那時她跟顧方行那畜生鬥氣。

他不要孩子，那她也不要。

小小的顧筱之光着腳追在她車後面跑，喊媽媽別不要我，我乖乖的。

哭得最後暈在路上。最後還是看不過眼的鄰居給顧筱之抱了回去。

她都沒回頭。

現在都是她應得的。

柳姿默不作聲，轉動輪椅的輪子到桌邊，拉開抽屜。

常年卧床讓她腿部肌肉已經萎縮。

裏面有個上了年頭的木盒子，上頭挂着一枚精致的小鎖。

她手指撥弄着，不知在想什麽。

李姨看着柳姿的側影，複雜嘆口氣。

柳姿小時候是他們院裏最有出息的閨女，長得好看，要強，有韌性，大家都以為她能過的最好。誰知道最後能這樣呢？

她們日常沒有交流，李姨眼裏有活，都是自己看着幹。

柳姿把自己封閉，對外界不在乎。

極偶爾，她有要求也不願意開口，會用紙筆寫。

“她跟上次來的那個小夥子是什麽關系？”

柳姿很少開口，語速很慢，嗓子沙啞。

“是朋友吧。”

隔了這麽久，李姨也摸不準現在兩個小年輕走到什麽地步。

“這也是那個小夥子安排的？”

這座療養院位置極佳，她在窗邊，大海一覽無遺，天藍雲白，草綠風清。

雖然柳姿覺得自己人生失敗不願與外界交流，但是她不傻。

李姨摸不準柳姿的想法，嗯一聲，沒再說別的。

可柳姿今天一反常态，好像隔了十多年突然來了興致。

“他倆怎麽認識的？”

猶豫後，李姨還是過去坐在柳姿旁邊，給柳姿削蘋果，然後低聲說，“他倆是同學。”

“從高中到大學，一直是同學。”

“原來是同學嗎？”

她一點都不了解自己的女兒。

柳姿苦笑，“你知道的都比我多。”

“過幾天，再給她打個電話。”

柳姿收了笑，依舊垂着眼，“我得給她些東西。”

“什麽東西？”

李姨問完才覺得不合适，可問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收也收不回來了。

柳姿看她一眼，搖了搖頭沒作聲。

垂眼遮住眼裏的鋒芒和滾燙的恨意。

什麽東西？

當然是能置那畜生于死地的東西。

“明天開始，我練練走路吧。以後她嫁人，我總不能坐着輪椅去參加她的婚禮。”

李姨驚訝，忙欣喜應下，“你想開了就好！母女哪有什麽隔夜仇呢！”

柳姿聞言沒再說話，只是涼涼地望向窗外。

濱城。

沉念百無聊賴地躺在季擎家的沙發上。

哦，也不能說是沙發。

畢竟這是她的床。

季擎自己住的公寓不大，是間不到六十平的一室一廳。

沉念自從下了決心要拿下季擎之後，就在他家沙發賴下來了。

不過季擎都快一周沒回家了，沉念好無聊。

正左手酸奶右手薯片在看電影，手機突然響了。

不過季擎忙，總好幾天不着家，沉念也沒當回事。反正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嘛。

正看懸疑片呢，手機一響吓她一跳。

撈起手機一看是嫂子，這一跳可吓得更大了！

嫂子什麽時候主動找過她！

一時間思緒百轉千回。

連忙接起來，甜聲問，“嫂子，怎麽啦？”

“最近跟你哥見面了嗎？”

沉念搖頭，搖完想到嫂子看不到，趕緊喝口水咽下薯片，咳嗽兩聲清嗓子，“沒見面啊，上次就咱倆碰面的時候，順路看了他一眼。”

那有好些天了。

再說了，半路出家的兄妹倆能有什麽感情。

再說她媽也不是什麽好東西，想到她媽當初幹的那些事，她哥沒把她給宰了都是菩薩轉世，積大德了。

“那他現在在忙什麽，你知道嗎？”

剛剛，顧筱之第一次登錄那個app，結果登上去發現另一顆星星居然離線。

她的預感不大好。

“嫂子，我也不知道啊……”

沉念放下東西，苦惱撓頭，“其實我們聯系不多。”

“我有個請求，不知是否可以。”

沉念敏銳察覺不對勁，立刻坐直身體，“嫂子您說。”

“我在懷城出差，這幾天回不去，你能不能過來一趟？”

顧筱之繼續，“有些事情，當面聊可能更方便一些。”

沉念立刻答應，“當然好！嫂子你等啊！”

沉念說幹就幹，挂斷電話就去收拾行李。

反正在家沒意思，沉念決定連夜出發。

她沒駕駛證，但是她有錢啊，直接叫了一輛車。

這可是跨城大單，沒幾秒就有人接了。

夜晚高速公路上車少，這司機師傅還挺熱情，雙眼锃明瓦亮的，一直跟她聊天。

對她挺好奇，一直問她怎麽這麽晚出門，要去哪啊這是，還問她年紀多大，有沒有對象。

出門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給的。

沉念繃緊臉：“警察，出任務。”

司機師傅詫異，偷偷看她。

別說沉念跟季擎在一起時間長了，假模假樣的還挺唬人。

司機師傅不敢再搭話。

就是後來把車速提到合規範圍內的最快。

所以還沒到淩晨一點，沉念就到了懷城度假村。

下車後，司機師傅看着這夜幕裏的巨大莊園呲着牙摸了摸胳膊上乍起的汗毛。

“說不定還真是警察……”

普通老百姓哪這麽大膽子半夜來這啊，怪吓人的。

更別提下山走另一條路見着滿山墓碑，被月光照的反光，這給司機吓的，不過這事沉念就不知道了。

沉念輕車熟路摸到樓上，顧筱之房門口。

咚咚兩聲，門就被拉開。

門又合上。

在這寂靜的深夜一點都不引人注意。

可這邊門剛關上，隔壁門內的人就擰眉糾結不已。

厲銘放下球棒，跟季卿卿大眼對小眼。

“這屬于要報告的範圍嗎？”

季卿卿也拿不準，猶豫下，“要不，還是說吧？”

“雖然普羅大衆都認為異性才是情敵，說不定，同性也是呢？”

厲銘如遭雷擊。

趕緊給沉珂發信息，可那信息就跟石沉大海似的。

厲銘拿不準要不要打電話。

季卿卿按住他，“我先聽動靜，要不對勁，你立刻打電話，我就沖過去。”

說着季卿卿跟變魔法似的不知道從哪掏出聽診器按在雪白的牆面上。

厲銘：“……”

厲銘覺得心裏不托底。

幹他們這行當的，第六感一般都很強。

反正他就覺得不得勁。

正糾結着，手機響了。

厲銘低頭一看，是沉珂的電話，忙松口氣，終于見到主心骨。

“沉哥！”

厲銘低聲喊，“突然有人來找嫂子，剛進屋。”

沉珂捏捏腫脹的眉心，“誰？”

厲銘：“沒看清，只看清楚是個小姑娘。及肩長發，直發，穿着運動服，拎着行李袋。”

“跟嫂子應該提前說好了，剛敲門兩聲，嫂子就立刻給開門了。”

沉珂沉聲：“知道了，繼續觀察。”

挂斷電話後，沉珂在群裏發信息。

【哪有異常？】

季擎今天也被拉進群裏，看到一連串冒泡回複沒有異常的字樣後輕嗤。

季擎瞥他一眼，“顧筱之知道你這麽瘋嗎？”

沉珂面無表情。

季擎嘶一聲感嘆，“也是，她要知道你這麽變态，早跑了。”

直到最後一個人彙報沒有異常，沉珂才蹙緊眉頭。

不對勁。

哪裏不對勁。

梁初蕾，郭華月還有柳姿那都沒有異常。

她們都沒去找顧筱之，那是誰？

好幾天沒睡，頭腦腫脹。

沉珂按耐住心頭盤旋着的異樣，按按太陽穴。

突然，腦海裏一陣白光晃過，他騰地起身，拿起手機就給沉念打電話。

懷城。

沙發上。

沉念看着茶幾上擺着的外賣盒和冰啤酒，吞了吞口水。又看眼不斷震動，恨不得跳起來的手機，将手機翻過來放在沙發上。

過會兒，伸過一只白皙的手。

顧筱之拿起手機，看清屏幕上跳躍的名字。

“我能接嗎？”

顧筱之問。

沉念咽口水：“……能。”

恭敬雙手疊在一起：“您随意。”

顧筱之接起手機：“她在我這。”

垂着眼，沉念看不清嫂子的神情。

“不用擔心，很晚了，你先休息。”

說罷不等對面回答，痛快挂斷電話。

沉念聽着：……

這大晚上的，她哥怎麽可能睡得着。

“……嫂子，您這是，鴻門宴嗎？”

她小聲問。

顧筱之若有所思：“你要說，也可以算。”

她本來打定主意不管不問，可她突然改變想法了。

顧筱之放下沉念的手機，也沒有理自己震動成神經病似的手機。

向後靠在沙發上，擡眸看向沉念，“我們聊聊。”

沉念害怕：“……聊什麽啊嫂子。”

顧筱之眼裏暗光閃爍，本來想說聊聊你之前想告訴我的事情，但看沉念這表情，又變了想法，“聊聊你不敢告訴我的事情吧。”

沉念：“………………”

下章預告：“你不要等他了，也不用拖延時間。”

顧筱之打開手機地圖，手指跳躍，然後将屏幕翻過來對着沉念，“如果你哥沒有特異功能，不能瞬移的話，預計他三小時二十分鐘後才能到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