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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五章

沉念呆住。

可她第一次那是打嘴炮啊！

不經沉珂同意，她哪敢跟嫂子說什麽啊！

別說她的身家性命還捏在她哥手裏，她看中的男人還是她哥的兄弟呢！

激烈思想鬥争，沉念從來沒覺得自己大腦轉的這麽快。

就當初沉珂跟沉應雄鬧翻時，她都沒這樣。

那時她尋思實在不行把脖子洗幹淨任沉珂宰割出氣。

但現在不行，她還沒睡過季擎呢。

沉念自己可能不知道。

她現在眼睛亮的驚人，眼珠來回亂轉。

“你不要等他了，也不用拖延時間。”

顧筱之打開手機地圖，手指跳躍，然後将屏幕翻過來對着沉念，“如果你哥沒有特異功能，不能瞬移的話，預計他三小時二十分鐘後才能到這。”

“而且以防外一，我明天早上請假了。”

顧筱之起身，拎起外賣袋子，将冰啤酒遞給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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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念：“？去哪？”

顧筱之意味深長地睨她一眼：“我用別人的名字訂了另外的房間。”

說罷，顧筱之往前兩步，然後揚起下巴示意她，“快走吧。”

還有心情逗她，“沒人能來救你，如果你還叫我嫂子是誠心叫的話。”

沉念：……

确定了，是鴻門宴。

而且她之前也沒看出來她嫂子口條這麽好啊，不愧是做律師的人。

她怎麽都沒想到，嫂子是不鳴則已，一鳴就開大。

垂頭喪氣，宛如流浪狗。

沉念就這樣放棄抵抗，跟在顧筱之身後。

開門聲在寂靜的夜裏格外清晰。

每走一步，感應燈亮起一盞。

她跟顧筱之身後，纖細的身軀脊背挺直，手上拎着外賣袋。但恍惚，宛如提劍。

沉念為沉珂捏把汗。

穿過長廊，又推開另一扇門，穿過室外草坪，繞到另一棟樓後，顧筱之拿出卡刷開小門。

經過顧筱之一系列操作後，随着走得越遠，沉念已經麻了，什麽都不想，只能在心裏為沉珂點蠟。

“嫂子，你反偵察挺厲害啊。”

她以為嫂子剛說的新開了一間房間就在隔壁，撐死在樓上樓下呗。

沒想到嫂子帶她穿過他們住的這棟樓，又走小路到另一棟樓的小門。

就怎麽說呢，如果不是這的工作人員，她覺得給出明确的房間號都得找一會兒才能找到。

沉念徹底放棄掙紮，嫂子這是做出完全準備，一定要從她身上挖出點料了！

哥哥，你死定了呢。

沉念看着月亮無聲呢喃。

進到樓裏後，顧筱之沒坐電梯，繞過監控，帶她走的樓梯間。

沉念已面無表情，宛如鹹魚等待被宰。

她這才反應過來，之前嫂子有多手下留情，根本就是陪她過家家呢。

這棟樓一共五層，他們上到三樓。

一個不上不下的樓層。

出走樓梯間，顧筱之拿出房卡打開一間房。

沉念左右看一眼，也是間不左不右的房間。

進門後。

“走這麽遠，餓了吧。”

顧筱之看她一眼，把外賣袋放在茶幾上，打開後伸手探了探，松口氣，“還好我讓店家用的保溫袋，還熱着呢。”

然後将裏面的餐盒拿出來。

沉念這才看清裏面居然是兩種吃食，小龍蝦和烤串。

顧筱之招呼她坐下，沉念依言坐好。

這才看清餐盒裏金燦燦的湯汁，小龍蝦是她最愛的蒜香。再看眼旁邊錫紙包着的烤串品種，沒有放辣椒。

她不禁在心裏為沉珂拘把淚。

她好像只偶然跟嫂子提過一次她愛吃蒜香小龍蝦和烤牛胸口和烤牛骨髓。

這樣缜密的心思，沉珂完蛋了。

沉念再次徹底放棄掙紮。

可即使放棄，開口說出秘密依舊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畢竟這在某種程度算是“出賣”沉珂。

她惹不起沉珂。

在沉珂那，嫂子可比他自己重要。

所以她也不能得罪嫂子，不然她的下場會比得罪沉珂的下場更慘。

她此刻覺得自己就像夾在媳婦和親媽之間的男人。

左右為難。

“唉。”

沉念捂住臉。

現在都一點多了，可她一點都不困。

“都是你愛吃的。”顧筱之低聲說。

沉念眼巴巴看着對面溫婉如水的女人，心道軟刀子剌人原來是這滋味啊？

轉念。

吃吧！

沉念心想，拖延時間多吃一點，就能少漏點關鍵信息。

少說少錯，就不能惹到那活閻王。

沉念拿過烤串往嘴裏塞，幹巴巴沒滋沒味地嚼着。

顧筱之也不催，托腮看她吃，偶爾也跟着吃兩串。

又給沉念開了一罐啤酒推到她面前。

沉念回國不久，沒見過這種包裝的啤酒，橙紅色的鋁罐，還挺好看的呢。

再拖拉也有吃飽喝足的時候。

更別提她在季擎家已經給自己喂了不少薯片酸奶。

“嗝。”

沉念實在吃不進去了。

一擡眼，就看顧筱之正微笑、耐心地着看她。

沉念：“……”

看眼時間，才兩點多。

沉念有些猶豫。

顧筱之沒催，反而說，“你知道我跟沉珂是怎麽認識的嗎？”

嫂子突然開口，沉念一懵，搖頭。

顧筱之笑：“那我告訴我，我也是第一次講給別人聽。”

“我十三四歲的時候，父母鬧離婚，其實他們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分開了，我記得我母親不要我，父親也不要我，他們各自開車離開，我不知道追哪輛，可能小孩都對母親格外依戀吧，我就追母親的車，可是那時候太小了，沒追到。”

燈光映在顧筱之臉上，她沒半點難過，甚至唇角還噙着笑。

“這都是前話，後來呢，我父親有了新的家庭新的孩子，想徹底在法律上切割。那時候青春期，沖動，我就拎着球棒想把父親的車給砸了。”

說得好聽，不就是沒離婚的時候搞大了別人的肚子？

沉念驚愕瞪大眼睛。

“後來怎麽回事就不告訴你了，反正很慘，是你哥哥扶我起來，又給我去買藥塗傷口。”

“當時沒當回事，開學後才發現我們是同學。你哥哥不大愛理人，但因為之前他幫過我，還能對我說兩句話，所以班長有什麽事不敢直接找他，就讓我幫忙傳話。”

“那時候我父母可能都覺得我是他們失敗感情的産物，都不怎麽理我。有很多事情我都不懂，是你哥哥教我的，一來二去跟你哥哥就熟悉了。”

“我們高中三年，其實你哥哥特別聰明，學什麽都不費力氣，但我不一樣，我費了好大勁才跟他考到一個大學。又當了四年大學同學。”

顧筱之眯着眼回憶過去。

“從我倆認識開始，他話就少，，獨來獨往，同學們都在背後開玩笑說他是高嶺之花。就我能跟他多說兩句話，漸漸地變成只有我一個異性能在他身邊，大家都以為我倆在一起了。”

“我那時又高興又忐忑”，

說着羞澀地笑了笑，“那時我就偷偷喜歡他了，看不出來吧？”

沉念真沒看出來。

按現在這架勢，她以為當初是沉珂主動。

“大學時，我倆經濟條件都不大好，會互相交流兼職信息。他發現的新兼職如果覺得輕松，他就會讓我去。有的我做不了的他自己去。”

“因為兼職多，每天都回宿舍晚怕影響別人，我倆後來就在學校附近的老小區租了房子。”

看到沉念驚愕瞪大的眼睛，一副見了鬼的神情，顧筱之笑着解釋，“我倆住在隔壁，沒有同居。”

沉念這才拍胸口。

“我們還撿了一只流浪貓一起養，也不算撿的。”

說着說着，顧筱之才發現自己好像清晰地記得過去的每一幕，“貓媽媽叼着小貓送給我們的。”

“那段時間是我人生裏最幸福的兩年，雖然他住在隔壁，但除了睡覺的時候我們都在一起。他會做炒飯，也會逗小貓。法考之前我們還會一起複習。”

“吃完飯，我洗碗。有時他連碗都不讓我洗。”

“我們飯後會一起去樓下散步，附近的大爺大媽都認識我們，以為我們是一對呢。他有時候心情好也會跟大爺下兩把象棋。”

“我們賺錢多的時候，會一起出去吃好吃的。有時候不舍得，就買肉卷回家煮火鍋。貓膽子小，蹲的遠遠的，瞪個眼睛看我們。”

“有一次停電，我摸黑摔倒，爬不起來，他就使勁砸門，問我怎麽了。他從陽臺跳過來，抱着我跑下樓，帶我去醫院。”

“等醫生說沒什麽大事後，他還繃着臉。我說他跳過來太危險，他問我怎麽不小心。我倆都笑了。後來我就把我的鑰匙給了他一把，他也把隔壁的備用鑰匙放我這。”

沉念張大嘴：“……你們這跟在一起了一樣。”

顧筱之看她，笑了。

是啊，好像跟在一起也沒什麽分別。

“就這樣又過兩年，我們畢業了。畢業之前，有朋友偷偷跟我說看到他在準備東西，大概要跟我表白，你不知道我有多開心。”

說來巧，當時這個話頭，還是季擎提的。

沉念聽着，眼睛也跟着亮起來。

“是吧？但是沒有确定關系還是差不少。說起來你不能信，我們那時候連手都沒牽過。”

沉念驚訝不已，聽了進去，忙追問，“然後呢？”

“我雀躍下樓，欣喜跑向他。卻看他側身躲開她，眉眼疏離，他說，如果之前讓你誤解，我向你道歉。”

沉念凝滞住。

“然後我轉身走了，找了個地方自己偷偷哭了好久。過幾天緩了緩，想再找他問問怎麽回事，他那時候看起來很不對勁。”

“但我沒有找到他，再也沒找到。”

“直到他前段時間又出現。”

話音落，顧筱之不作聲。

等她從回憶中抽身而出時，沉念已經趴在她身旁哭得不像樣子，抽噎着說對不起。

顧筱之微微仰頭，掩下淚光，“你現在能告訴我，他離開我之後發生了什麽嗎？”

話音微頓，“因為我發現他這兩年過得并不好。”

沉念還在哭，顧筱之并未打擾她。

而是耐心等待。

終于過了許久，沉念鼻音滿滿出聲，“我哥……我是說沉珂他，這兩年真的很難，我原來一直好奇之前地獄一樣的生活他怎麽能堅持下來。”

沉念抹了抹眼睛并未擡頭，繼續說，“嫂子你知道我和我哥是同父異母的兄妹，我們相差五歲。但其實，我爸并不喜歡我，因為他當初是被我媽不擇手段搶來的。”

說到這，沉念歪了歪頭，“具體怎麽不擇手段呢？反正我小時候聽大人說，我爸原本沒有毒瘾的。”

顧筱之聞言，心一沉。

“他們那時候以為我小，但其實我都記住了。那時候不知道什麽意思，後來長大也知道了。”

“所以我爸很讨厭我，他也讨厭我媽。”

“但他也沒辦法，他原來的生活已經被我媽徹底毀了。”

顧筱之聞言眸光微閃，什麽叫徹底毀了？

但她對上一代的愛恨情仇并不很感興趣，她只想知道沉珂怎麽了。

“後來吧，我媽死了。自從我媽發現用我勾不住我爸的心之後，我媽也不管我，把我扔在親戚家養着，我幾乎見不到他們。後來具體怎麽回事我不知道，反正家裏的生意就落在我爸手上，就這樣又過幾年吧，我爸身體不行了，他手下建議他得找繼承人，說這生意還得是靠血脈親情，別的都不行。”

沉念小心觑顧筱之一眼，“然後我爸就動了把我哥弄回來的心思。”

具體生意是什麽，她沒說，但顧筱之也不傻。

“但我聽說，一開始我哥不同意。”

“後來呢？”

顧筱之睫毛顫了顫。

“後來……”

沉念咽喉嚨，緊張地攥緊拳頭，“後來我爸他就，用了點手段。”

顧筱之白皙的臉緊繃着：“什麽手段？”

沉念垂眼摳牛仔褲上的棉絮，五官為難地糾結一團。

不敢看她，半晌才說，“嫂子，你還是問我哥吧。”

那件事，她不敢說。

顧筱之定定看她，雙手緊緊攥成拳頭。

心裏有個猜想，但又不敢想。

她吸口氣，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那你能跟我說說他這兩年怎麽過的嗎？”

剛剛沉念說，地獄一樣的生活，他……

沉念小心觑她一眼，又低眼不敢看她。

明明是沉應雄做的事，可她也有負罪感。

畢竟最初如果不是她媽發瘋，之後的那些事都不會發生。

她哥依舊會家庭幸福，有愛自己的爸爸媽媽。

但後來……

沉念指了指腦袋，“我爸後來腦子有點不正常。”

那都是美化的說法，不如說是個陰鸷的瘋子。

發瘋時嫉妒自己的親兒子，清醒時又痛哭流涕求孩子原諒他。

“喝醉之後他心情不好就會用鞭子抽我哥。”

頓了頓，“然後第二天醒酒了又抱着我哥道歉。”

“那他沒反抗嗎？”

顧筱之問。

還真沒有。

不知道為什麽沒有。

明明沉珂滿身反骨，但那時居然沒有。

顧筱之看懂了沉念臉上的疑惑。

她往後靠在沙發上。

整張臉隐沒于燈光照不到的暗處，不知道在想什麽。

沉悶在心底的疑慮終于抓住繩索。

但她并不覺得開心。

他說，生活總愛折磨他。

一想到他可能經歷過什麽，顧筱之的心髒像被人捏住的氣球，又來回揉搓。

可下一秒，她更加生氣。

顧筱之臉色不好，沉念看着害怕。

緊張地雙手攥在一起，“嫂子，能說的我都說了……別的，我實在不能說。”

雙手合适，擡起來可憐兮兮求饒，“嫂子，求求你了。”

顧筱之擡眼，眸底暗光閃過。

起身，坐到她旁邊，看看茶幾上的吃食，“還吃嗎？”

沉念一愣，忙搖頭，“不吃了不吃了，實在太飽了。”

顧筱之拍拍沉念肩膀，“走吧，那帶你去休息。”

沉念：“？”

顧筱之擡起手腕示意她看時間，“我在這層樓還開了間房間，如果你哥來了，回去和在這可能都會影響你休息。”

“沉念：“……”

說實話，顧筱之這不怒自威的勁，跟沉珂一樣。

沉念不敢造次，甚至不敢打趣，乖乖跟着顧筱之走了。

在她接過顧筱之遞過來的卡時，還是沒忍住，轉頭低聲說，“嫂子，我哥……他可能做過讓你生氣的事情，但你給他一次機會吧。”

“他真的特別愛你。”

沉念眼淚汪汪。

特別愛她嗎？

顧筱之沒有言語，目送沉念進去，示意她關門，對她擺擺手。

轉身又獨自回到剛剛的房間。

看眼時間，已經淩晨三點多。

她站在窗邊，安靜望着窗外。

過了很久，可能只是一會兒，有一輛轎車迅猛沖進度假村。明亮的車燈撕破漆黑夜色，車還沒停穩，一道身影推門而出，大步朝不遠處的那棟樓跑去。

顧筱之淡淡望着。

果然不一會兒，他又跑出來，握着手機在打電話，從動作就能看出很焦急。

突然，他猛地擡頭。

好巧不巧與顧筱之四目相對，他頓住，放下手機。提步就往這棟樓裏走，步伐越來越快。

顧筱之走到門邊，聽到急促的腳步聲，在他敲門之前率先開門。

沉珂喘着粗氣，胸口起伏。

質地精良的襯衫衣襟被汗沁透。

一雙黑眸緊緊盯着她。

下章預告：她肯定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喜歡她的。

其實很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