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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第六十八章

顧筱之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倒不是別的,他的眼神好像她幼時養過的小金毛。

在顧方行和柳姿感情破裂後,那只小金毛被顧方行扔了,等她放學回來後不管怎麽找,都沒找到它。

那只叫團團的金色小狗就這樣在她的生命裏永遠消失。

團團,團圓的團。

也是從它丢了之後,她的人生裏再無家庭團圓。

怔忪間,顧筱之手指微微蜷縮。沉珂以為她不想,好看的眼睛裏浮現出一層水光。

更像團團受委屈的時候了。

“睡這嗎?”

她指指一旁的地坪。

剛剛那刻她沒忍心直白拒絕,她以為……

“好!”

沉珂烏黑的眼珠瞬間亮如白晝,他立刻勾住她的小手指,“我們說話算話。”

顧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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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一時心軟,他就這樣留了下來。

淩晨爬山,昨夜幾乎沒睡,顧筱之沒管他怎麽折騰,很快墜入夢鄉。

但沉珂不是。

被重新接納的男人恨不得撕開自己胸腔給她看那顆為她跳動的心髒。

沉珂睡在她的地坪上,根本睡不着,雙手交疊在腦後回想回國這段時間所發生的事情。

她一定對他很失望。

突然她夢呓一聲,沉珂連忙起身,見她秀氣的眉心擰在一起,額頭沁滿了汗。快速打量四周,原來是腿傷被薄被卷住,估計壓住傷口很疼。

白天她神情一絲波動都沒有,原來還是疼的。

對啊,她也是有血有肉的人,怎麽會不疼呢?

沉珂怕她受驚後着涼,連忙用衣袖擦幹她的汗。

正輕輕擦過臉頰,她軟軟地将臉頰貼在他的掌心,他霎時頓住,下一秒眼淚奪眶而出,怕砸到她臉上吵醒她,趕緊側頭擦掉。

然後就維持着這個動作,直到她翻過身。

怎麽不是個軟軟乎乎的小姑娘呢?

他為什麽之前覺得即使他不在,她也一定會堅強?

懊悔如刀,深深紮進他的心髒。

翌日大早,在顧筱之剛一動,沉珂就瞬間驚醒,立刻坐起來。

在雙目聚焦後,她就看到他正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

顧筱之:……

因為昨日突發情況,再加上四人組合突然又冒出個沉珂。

梁初蕾提議打道回府,沉珂聞言頗為贊賞地看向梁初蕾。

梁初蕾:……

回程時沉珂自然而然将顧筱之抱到自己車上,在與蘇洛擦肩而過時沉珂頗為禮貌地朝蘇洛颔首致意。

然後繞到車的另一邊将她輕輕放下,系好安全帶後再走到靠近蘇洛那邊的車門。

“再見,這次麻煩你了。”

沉珂再次禮貌道別,像鬥勝的孔雀一樣,上車後高大的身形将右邊的她遮得嚴嚴實實。

讓別人連她一根頭發絲都看不到。

回城非常順利。

但她好像很累,一直靠着椅背閉目養神。

路途很近,不到一個小時就抵達小區樓下。

巧的是剛下車就看到時靜背着包往外走,看到他們,時靜立刻笑彎了眼,快步跑到他們面前。

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沉珂彎腰将之之姐抱起來,然後才看到她似的,“你之之姐腿受傷了,走不了路。就先不跟你閑聊了,她得好好休息。”

時靜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說。

顧筱之:“……”

時靜聞言立刻看向之之姐的小腿,長褲遮着根本看不出什麽。

顧筱之見狀連忙解釋:“沒事,就一點小擦傷。”

“你把我放下,我能自己走。”

“我們合法關系,我照顧你也是合情合法。”

時靜可沒顧筱之的微信好友,也就錯過前段時間的朋友圈盛況。

聽到沉珂吐出合法關系四個字時将狹長的眼睛瞪得圓圓的。

“我……我去買點水果,之之姐想吃……什麽嗎?”

給孩子都吓磕巴了。

顧筱之瞪他一眼,沉珂仿佛沒有知覺,唇角微微翹起。

“沒什麽想吃,你去吧,早點回家注意安全啊。”

時靜點點頭,察覺到沉珂哥繃着臉,就差在直接說你怎麽還不走,她趕緊溜走。

待腳步聲消失後,一陣詭異靜默。

“張牙舞爪”的男人此刻倒突然乖了,不發一言,抱着她上樓。

等時靜離開後,顧筱之臉上的溫柔笑意瞬間消失,回到家後看都沒看沉珂一眼轉身就進卧室,将門反鎖上,去衛生間洗澡。

濱城初秋的午後還挺熱,她洗去滿身塵土和汗意後換上舒适的長裙鑽進被窩裏,滿足地低聲喟嘆。

直接将站在門外的男人抛在腦後,扭曲的生物鐘令她分外疲憊,阖眼就陷入沉眠。

但是,又做了噩夢。

卻是從之前都不大相同的噩夢。

漆黑的夢境沒有路,她一直在跑。

夢裏有人在她耳邊哭,哭得很慘烈,像在前面,也像在後面追她,緊緊環繞着她。

像站在崖邊踩空掉下萬丈深淵,在被摔成肉沫之前,猛烈的失重感讓她驚醒靠在床頭上回神,她下意識捂住心跳飛快的胸口,心慌的厲害。

她其實平時不愛玩手機,但此時莫名想看一眼。

撈過手機後,屏幕上擠滿了未接電話。

李姨,姑姑,傅焰,甚至沉默寡言的姑父都打了幾通電話。

顧筱之預感不好,咽了咽喉嚨。

立刻起身下床穿衣服,給姑姑回過去。

電話剛通,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到姑姑在哭。

盡力壓抑卻根本無法自控的那種哭聲。

她只斷斷續續聽清一句話——“快來……人民醫院……急救……中心”

姑姑說完這句話聲音就遠了,連電話都沒顧得上挂斷,隐約聽到姑父好像在低聲哄她。

電話那邊很亂,還有救護車的鳴笛聲。

顧筱之喉嚨動了動,立刻給傅焰打。

第一聲之後傅焰就接了,“快來醫院,快點。我已經派車往你那去,估計馬上就到,你現在收拾收拾就下樓。”

顧筱之換件衣服急匆匆去拉門。

第一下沒拉開,她才想起來因為沉珂在她把門反鎖了。

擰開門鎖,拉開門第一眼就看到他。

他依然站在她門口,一如剛剛。

也如上學時等她的模樣。

她臉上極少出現茫然無措的神情,沉珂瞧見立刻上前兩步,攥住她冰涼的手指,無聲用眼神詢問她怎麽了?

顧筱之喉嚨堵住,她搖搖頭,推開他就要下樓。

沉珂怎麽可能讓她自己走,“等我一下。”

緊緊牽住她不敢放手,回身拿上手機和車鑰匙,然後緊緊環住她一同下樓。

出門時隔壁大概聽到動靜也打開門,時靜探出頭面露疑惑。

沉珂顧不上別的,只說句有事,然後突然俯身将她抱進懷裏,大步下樓。

等看不到他們,時靜還能隐隐聽到沉珂溫柔哄之之姐的聲音。

傅焰派的車恰好到樓下,沉珂陪顧筱之坐在最後一排。

一路暢通無阻,平時半個小時的路程今天十五分鐘就到了。

但顧筱之還是來晚了。

進到急診中心,立刻看到外形優越的姑姑一家。

顧丹陽正倒在傅正毅懷裏低聲哭,再往旁邊一看,李姨也在無聲流淚。

顧筱之心裏咯噔一聲,突然覺得口幹舌燥,心髒好像在喉嚨口跳。

還是傅焰第一時間發現他們,快步過來,劈裏啪啦砸下一堆顧筱之聽不懂的話。

“舅媽把顧方行給撞了,那小三當場死亡,顧方行沒有搶救價值但還剩口氣,還有舅媽,舅媽在搶救。筱之要不要先去看眼顧方行?”

雖然柳姿早跟顧方行分開,顧方行也組成新的家庭,但傅焰還是叫柳姿舅媽。

顧筱之擰眉看他,面色茫然,好像沒聽懂。

傅焰焦急:“沒時間了。”

不遠處警察也在,快速看眼沉珂暗示道:“你陪她去看看,我還得處理別的事。”

在傅焰說完那秒,沉珂立刻感到顧筱之身子變軟,他不動聲色将她攬得更緊,讓她大半重量倚靠自己。

“要去看看嗎?”沉珂低眸問顧筱之。

不管別人怎麽說,他只聽她的。

她要去,他就抱她去,陪着。如果她不想去,誰說都不行。

須臾,顧筱之輕輕點了點頭。

在沉珂邁步時,傅焰不忍提醒了一句,“一會兒看了,別……”

他想說別難受,可視覺沖擊太慘烈,誰能不難受?

顧方行下半身已經被撞爛了,只有層皮連着,內髒破裂,腰腹凹進去,搶救床被血一層層侵染幾乎看不到原來的顏色。

像個破爛的假人,真的是茍延殘喘只撐着一口氣,不知在等誰。

沒幾步路,沉珂索性讓她坐在自己手臂上,抱她進去。

剛踏進去,撲面的鐵鏽味。

沉珂繃着臉眼神擔憂,他小心将她放到地上站好,在身側攬住她的腰讓她靠着自己。

顧方行頭已經無法扭動,聽到動靜他緩慢地轉動眼珠。

看到是顧筱之,他嘴唇艱難地張了張,發出氣聲。

——對不住啊,姑娘。

誰也不知道顧方行在大限将至之際腦海裏想的到底是什麽?

是失敗的第一段婚姻還是人前風光的名與利?

恨不恨将他撞死的前妻?

為什麽要對受他苛待十餘年的大女兒說對不起?

誰都不知道。

強撐着說完後,顧方行緩緩閉上眼,到最後卻差一道縫,露出血紅的眼白,好像死不瞑目。

顧筱之凝滞的大腦還沒運轉,被沉珂捂住眼睛。

還沒喘口氣就聽到門外有人喊,“誰是柳姿的家屬?柳姿的家屬在不在?她想見見女兒。”

沉珂抱起顧筱之快步出去,聽到醫生正對顧丹陽低聲說抱歉,我們盡力了。

沉珂攥緊手指,腳步滞住,只能将她抱的更緊。

這時顧筱之拍了拍他肩膀,沉珂懂她是要進去的意思。

剛剛忙碌的搶救室此時已安靜下來,只有心電機器規律的滴滴聲。

柳姿的狀态看起來比顧方行好很多,有種回光返照的精神。

見顧筱之進來,柳姿灰突突的眼睛霎時亮了,艱難挽起一抹笑,神情一如顧筱之幼時那樣溫柔。

柳姿知道自己時間不多,她有很多話想跟女兒說,可此時長話短說。

她這一生失敗至極,因為一個男人,對不起父母,對不住女兒。

她讓他們太失望。

“媽媽…當時…沒辦手續,還是……婚……姻關系。”

柳姿虛弱極了,簡單的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

淚水流過她因失血變得極度蒼白的臉,她用慈愛的眼神打量着顧筱之,又看向旁邊的沉珂,可她沒力氣說很多,只能撿幾句重要的話說,她能感覺到她的身體越來越冷,生命正在流失。

“公司有我…股份…這是我放他自由的補償。”

“媽媽把他……把他撞死了,你就……自由了。”

“都……是你的,都……給……你……”

最後,她想摸摸女兒的臉蛋。

其實顧筱之小時候可黏人了,黏爸爸黏媽媽,自己不敢一個人睡,每天哄着他們賴在他們的大床上。

從牙牙學語開始就天天說愛爸爸愛媽媽,黑葡萄似的眼睛亮晶晶的,是個讨人喜歡的小撒嬌精。

可後來,顧方行那個不着四六的混蛋開始在外面養女人,從一開始玩着新鮮到後來徹底不回家,柳姿一顆心從炙熱到破碎,連帶着她再看有顧方行一半血脈的女兒都厭煩。

自從顧方行握着高爾夫球杆失心瘋似的把孩子打了,她也沒管之後,孩子看他們的眼神徹底涼了。

“女兒啊……這輩子投胎做我們的孩子,真是委屈你了。”

最後這兩句話句話說得很清晰,“死了,把我們……一起揚了吧,沒臉……祭拜。”

他倆的骨灰直接揚海裏吧,不用惦記他倆這對不負責任的父母。

她盈滿死氣的臉上挂了一抹詭異的笑,好似心滿意足,“把他一起帶走……也值了。”

最後,柳姿艱難擡起手,血液急速流失讓她失溫沒有力氣,她的手掙紮着顫抖,也許是最後覺醒的母愛在支撐着她才說了這麽多,已經耗費到最後的氣力。

在離顧筱之臉頰只有一厘米時,柳姿的手重重摔到搶救床上,邦一聲巨響。

聲音大到屋內屋外的人都能聽到,哭聲靜了一瞬,随即更大。

顧筱之怔怔看着,好像沒反應過來。

滴——

心電圖拉平,搶救室外一陣慌亂。

護士進來,拉起白色的單子蓋住柳姿。

從此刻起,生死兩隔。

等一切處理完,兩人屍體被殡儀館拉走後,大家才發現顧筱之不見蹤影。

連沉珂都不知,寸步不離的他被顧筱之支去買水,等回來她卻不在原地。

衆人立刻慌了,開始找她。

此時顧筱之正躺在醫院天臺邊緣的細窄高牆上。

張開手臂,左手斜斜懸在半空。

如果樓下有人擡頭,也許會瞧見這條纖細手臂。

她想搶回顧氏的高昂戰歌還沒吹響,結局已悄然落幕,以這種極慘烈的方式。

沒人問她要不要。

好像一直沒人在意過她的想法。

将她帶到這世界上的父母早早抛棄過她一次,将她放在馬路上,兩個人各開一輛車往兩個方向。

這是第一次。

他們兩個人徹底分開,顧方行組成新的家庭,生了新的孩子。柳姿再不見她。

這是第二次。

現在也是如此,柳姿寧可把顧方行撞死,也要跟他一起走。

這是第三次。

十多歲那次,顧方行打她,柳姿譏諷着旁觀開始,從那一刻她就将自己用厚實的混凝土封死。

這些年她其實沒什麽真切的感受,她好像是這個世界的旁觀者。

而此刻,厚實的混凝土和隔膜随着始作俑者的離開轟然炸裂。

父母不要她。

後來她千挑萬選給自己選的後路——沉珂也是。

他當初不也沒要她?

頭也不回地走了。

她像在這世界飄蕩的鬼魂,與周遭格格不入。

有個家,有愛自己的家人,真的好難啊。

對別人輕而易舉的事怎麽放到她身上比登天還難?

怎麽這麽難啊?

是這個世界不屬于她,還是她不屬于這個世界?

她突然覺得要喘不過氣了,扼住喉嚨,手背擦過下巴,沾滿淚水。

顧筱之這才發現自己好像哭了。

木然擦了一手淚。

她怔忪地看向漆黑的天空。

從今天開始,她的恨沒有歸處,愛更沒有。

她坐起來,雙手虛撐着自己,垂眼望着黑夜中要吞噬人的黑色湖面。

上天屢屢不随人願,她突然覺得好累。

沉珂特地買了一瓶溫暖的柚子茶。

暖胃,糖分補充熱量。

從上學那時開始,她有個小毛病,情緒如果起伏太嚴重會胃痛。

喝熱的會感覺好些。

可等回去時,剛剛還坐在急救大廳門口的銀色長椅上的姑娘已不知所蹤。

握在手中的飲料瓶啪一聲掉到地上。

如有預感一般,他瘋一般往天臺沖。

電梯爆滿,等不了。無數級臺階像天梯一般看不到盡頭。

他喘着粗氣推開天臺大門。

吱呀一聲,萬籁俱寂。

坐在天臺邊緣的姑娘回眸看他,突然朝他笑了笑。

下一秒他就看到她撐起手臂站起來,半只腳幾乎懸空,雙臂張開,微揚着臉在感受飛,好像振翅要飛的鳥。

“顧筱之……”

他顫聲喊她的名字,眼圈霎時紅透。

沉珂咬緊下颚,不敢驚到她,一邊悄悄靠近,一邊低聲祈求,“顧筱之你回來……”

“沉珂。”

她突然喊他的名字,扭過頭去,背對着他。

“我覺得我應該愛過你,因為我想跟你組成家庭。”

她第一次掀開虛假的面具不怕他知道自己真實的想法,“我看過那麽多男人,什麽樣的都有,可我發現我好像只想跟你在一起,不是露水情緣,是白頭偕老的那種在一起。”

她好像從來沒這樣開口說過這樣多的話。

沉珂眼睫猛顫一下,緊緊盯着她,想沖過去将她抱下來,正要動,她如有所感一樣突然回頭,眼神很淡,“你現在不要過來,我還沒說完。”

說完側過身,起身,低頭沿着邊緣散步,雙手自然垂下,随着她的步伐輕輕晃動。

“可惜你有很多秘密,我好像不是你的第一選擇。沉珂你知道嗎,我這輩子沒什麽願望,我就想體會體會被其他人堅定選擇到底是什麽滋味呢?”

“我就像冬天蹲在窗外看着家貓撒嬌的流浪貓,我不太懂。你也知道人性越沒有什麽就越想要什麽吧?我好像沒有掙脫人性的悲哀。”

她扭頭看他,平靜的雙眼終于露出真實的委屈,“你為什麽也不要我呢?我們之前七年明明那麽好。”

顧筱之從未跟他說過這麽多話,這是第一次,他從未想到第一次跟她交心會是聽她幾乎在說臨別寄語。

說完,她安靜地看他,沉珂就這樣看到她眼眶紅了,淚珠滾落。

沉珂張開嘴,覺得自己喘不過氣。

生怕他呼吸聲重會驚到她,害怕她一步失去平衡就會掉下去。

她現在不對勁,很不對勁,整個人被平靜的絕望籠罩着。

“下來再說,下來再說好不好?”

他哽咽着求她,“我怎麽會不要你呢,你是我最重要的寶貝。”

顧筱之聽完譏諷地輕笑一聲。

随手抹掉流到下巴搖搖欲墜的淚珠,重新低頭像走鋼絲一樣在天臺邊緣徘徊。

月光勾勒出她單薄易折的肩頸,她瘦削的背影好像一片雲,風一吹就能消失。

“寶貝?”

她掀開蒼白的唇瓣緩慢咀嚼着這兩個字。

她從未當過別人的寶貝,現在呢,好像也不再執念強求當別人的寶貝了。

她覺得這肯定是場沒醒的夢。

“我不正常,你應該找一個正常的人愛。”

她站起來,張開手臂,沒有看他,“我這是為你好。”

眼裏有點點喜歡,遠離她這個病态的人,也算是為他好吧?

他默默做過許多為她好的事,雖然讓她很不開心。

但現在她好像有點理解他了,出發點不是挺好——為了他好。

“我們可能不适合,我這也是為了你好……”

她出神喃喃低語。

突然,顧筱之輕輕笑了,踮起腳尖躍起,身後傳來沉珂撕心裂肺的喊聲。

“顧筱之!”

可惜顧筱之沒被他喚住,也沒害怕,而是往前又走半步。

半只腳懸于牆外。

“我們打個賭,你說我如果掉下去,是掉地上還是掉水裏呢?”

她像搖搖欲墜的羽毛在邊緣搖擺,輕輕地說,“如果掉地上,你找個正常的好姑娘。”

“如果掉水裏……”

她回眸朝他淡淡笑了笑,“你就自由了。”

在她向後倒時,沉珂不要命地沖過來,她的手指好像擦過他的指尖,但他沒抓住她。一如他們過去一般。

大概命運如此。

在聽到身後撕心裂肺的喊聲後她笑着閉上眼,然後一躍,飛了出去。

再也不會被期盼折磨。

自由。

平靜的風聲。

她飛起來了。

周遭好像霎時靜下來,好像世界只有她,聽不到其他聲音。

再見了沉珂。

下章預告:“沉珂,你是不是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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