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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第六十九章

咚一聲,她落進微涼的湖水裏。

湖水幽暗,被砸起巨大浪花。

顧筱之失去意識前只有兩個想法,一是運氣挺好,二是等醒了應該會回到現實吧?

任自己下沉。

冰涼的湖水湧進鼻腔,她開始劇烈咳嗽,然後嗆進更多水。

這才恍惚,不是夢,原來一切是真的。

她坦然張開手臂并未掙紮。

水波微瀾,岸邊一切扭曲成奇怪的形狀,就像她的人生。

好像在嘲笑她一生徒勞。

想抓住的東西從來都沒有得到過。

無論是父母,家庭,還是他。

他啊,其實她對他并不好。

最近他很痛苦,她都知道。

甚至是她故意讓他體味各種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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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她走了,他也能好起來吧?

她笑笑,閉上眼等待窒息,突然一陣水浪将她推得更遠,然後好像有人緊緊攬住她的腰。

再往後,就一切歸于沉寂,她什麽都不知道了。

另一邊,發現異樣的不止沉珂。

當看到沉珂瘋了般往樓上沖時,傅焰心髒一進,咽下喉嚨草草安撫下母親就尋了借口連忙跟上。

等沖到天臺,看到顧筱之幾乎懸于高臺上,看到沉珂正在勸她。傅焰不敢打草驚蛇,藏在門後拿出手機趕緊給119打電話,同時步履不停下樓穿過長廊繞到另一邊,準備和沉珂打個包抄。

如果沉珂将顧筱之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他可以從另一面把她拽下來。

可剛推開另一邊的門,空中只剩顧筱之輕飄飄的白色衣擺,然後他就見沉珂毫不猶豫跟着跳了下去。

傅焰跑到天臺邊,扶住圍牆往下看。

沉珂在空中掙紮着伸出手想離顧筱之近一點,想要抓住她。

最近時手指已經碰到她的裙擺。

可惜都沒能成功,最終兩個人砸進水面。

一時間巨大的變故讓周圍人愣住,沒有動靜。

傅焰緊緊摳住石臺,大聲朝樓下慢慢悠悠散步的保安大喊,“快救人啊!快他媽救人!!!”

就在這時趴在水裏的男人終于動了一下,好像蘇醒般立刻往下潛。

他劃出水波将顧筱之抱進懷裏,一手抱着她,一手艱難助力往岸上爬。

終于上岸,沉珂脫力癱倒在松軟的草坪上,雙手還緊緊抱着她,然後再沒動彈。

“瘋子。”

他嘴唇顫抖,不知在說沉珂還是顧筱之,“都是瘋子。”

轉身往下跑,一邊跑一邊罵,“也就是在醫院的急救中心門口閻王爺不敢收人,要不然一個兩個都跑不了。”

等傅焰氣喘籲籲跑到樓下時,沉珂和顧筱之已經被擡上擔架車。

就有一個問題,他們分不開兩人,沉珂将顧筱之抱得很緊。

醫護人員正為難時,傅焰趕過來,複雜的眼神掃過他倆然後說,“先把能檢查的檢查一下吧,一會兒就好了。”

好在一番檢查後,兩個人運氣好,沒什麽大礙。

顧筱之稍微嚴重些,腰部受傷不要大動,再有就是嗆了水要觀察一下會否感染。

沉珂小腿肌肉拉傷,都不是大問題。靜養即可。

“那他倆怎麽都暈了?”傅焰焦急。

醫生意味深長:“我們這急救中心雖然樓不高,但也好幾層,跳下去沖擊力也不小。他倆不是專業跳水運動員吧?”

傅焰懵了:“不是啊。”

醫生:“那暈不是很正常,就被水拍暈了,CT什麽都正常,不放心就再觀察觀察,等醒了再看。”

窗外夜色茫茫,室內火光通明亮如白晝。

急救中心的醫生很忙,交代兩句就去忙下一場。

急救車不停歇運來病人,大廳來來往往全在與死神拉鋸。

直到兩人被送進病房,傅焰垂在身側的手還在抖。

今天在死亡邊緣徘徊,他圍觀的最大感受就是——情情愛愛太可怕。

他才不要愛人,寧可這輩子跟陌生人聯姻也絕不碰這玩意。

顧筱之不在,傅焰要處理顧方行和柳姿的後事,要安撫母親,還得摁住顧氏的股東和來鬧事的娘家人。

腦瓜子都要裂開了,褲兜裏的手機震的他大腿發麻。

屏幕閃動,是隔壁初家小姑娘初溫。

初溫從小追着他跑,兩家隐有結親的想法。他原本不喜卻也算默認,可經過今天這遭傅焰改變想法。

電話接通,初溫嗓音怯怯地關心他,“你還好嗎?有什麽需要我幫忙嗎?”

他倚着冰涼的瓷磚向她發出最嚴厲的拒,殘酷的像從地獄爬出的使者,毫不留情。

“我不用你關心,我跟你不合适。”

停頓一秒,那邊傳來她的啜泣聲,傅焰垂眼頓了頓,但繼續漠然道:“我也不會同意跟你聯姻,回頭我會去初家跟伯父伯母道歉,你以後不要再給我打電話。”

說罷在她哭聲無法控制之前利落挂斷電話。

而後傅焰揉了揉突然發酸的胸口,搖了搖頭,大步向外走去。

病房裏。

當門關上隔絕外面的噪雜後,不知過了多久,顧筱之掙紮着睜開眼,腰後的酸痛像浪般打來,裹挾着她。擡手想揉揉,剛動發現不對勁,望過去才看到沉珂正緊緊攥着自己的手。

顧筱之後知後覺望向漆黑的窗外,終于認清現實——原來不是夢。

一切都是真的。

轉過頭看向沉珂,他沉沉睡着,眉宇深折,很不安寧的模樣。

發自內心的疲憊讓她覺得很累。

又合上眼。

等再睜眼是被膀胱喚醒,她扶着床面起身,然後愣住。

手上不知何時被綁了東西。

月光灑在她綁着布條的手腕上,順着布條望去,令一端系在男人的手腕上。

而始作俑者正坐在床邊目光沉沉地凝着她。

漆黑的瞳孔在夜裏幽幽,目光碰觸後依舊不發一言。

顧筱之抿唇,挪開眼打開床頭夜燈。

門和窗戶也被上了鎖,是誰做的不用想。

顧筱之下地穿上拖鞋,往衛生間走。

拉開門,馬桶在靠牆的位置,衛生間面積不少。可惜布條不長,如果她走過去,他肯定得跟進來。

顧筱之環顧四周,思緒被沉珂打斷。

“別找了,沒剪刀。”

嗓音極啞,幾乎是氣聲。

顧筱之緩慢的腳步頓住。

“不走嗎?死都不怕,還怕被我看着上廁所?”

他輕笑。

顧筱之這才又往前走,走了進去,身後是他堅定的腳步。

沉珂握住她肩膀挪到身後,背對着她擰開水龍頭,又打開浴室閥門,水聲淋漓。

細窄輕盈的布條鏈接他們,他的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傳遞過來。

顧筱之垂眸看着他手腕,布條緊緊勒着留下深刻的印記。

她解決完,沉珂如有感一樣過來,也沒看她,拉開褲子。

顧筱之側頭。

等洗完手後,沉珂将兩側水閥關上。拽住繩子,示意她走。

又躺回床上,昏昏欲睡之際她才反應過來自己的衣服怎麽換的?

再睜眼時已經是第二天,晨光彌漫,他們又在醫院觀察一天。

沉珂很沉默,卻将她看得很緊,寸步不離。

第二天晚上各項結果出來後,醫生說明天可以回家。

顧筱之在薄被下的手攥住布條,家在哪呢?

她好像一直沒有家,或者說,她在哪裏,家就在哪。

她又睡着了。

這兩天她好像很嗜睡。

翌日醒來,窗外陽光燦爛。

可下一秒她覺得不對勁,手腕上一條銀色細鎖鏈從床上蔓延到地上,又往外。陽光灑上去,泛着耀眼的光點。

她順着鎖鏈望去,看出這不是病房,而是沉珂在君悅豪庭的主卧。

他之前發燒時她來過這。

她拉了拉鎖鏈,金屬撞擊發出細碎清脆的響聲。

不多時門外響起腳步聲,鎖鏈摩擦地面發出悚然的聲響,尤其房間很靜。

“醒了?”

沉珂出現在門後,沉沉望向她,“想吃什麽?我去做。”

顧筱之沉默。

他不大正常。

從他跟自己跳下來,在水裏抱住她時,她就想,如果這不是夢,那大概他的喜歡可能比她想象中的要多。

大概多很多吧?

她沒想到。

一時間她心情頗為複雜。

像銀杏樹的金色果子掉了滿地又被碾碎。

見她不作聲,他走到床邊彎腰拂開她臉側淩亂的發絲。

“你要下來一起嗎?”

沉珂從善如流,“也可以。”

顧筱之回神,掀開被子。

微涼的空氣擦過敏感的身體,她愕然低頭,看到光潔的胸.口,不可置信地又将薄被掀得更開—被子的她只着內衣。

“我沒有限制你的自由,這根鎖鏈我特地定制的,很堅韌,長度也夠,在這套房子裏你可以随意。”

“你不用想砍斷,砍不斷。”

沉珂烏黑的眼珠好像要看進她心裏,朝她伸出手,“現在,還要跟我下去嗎?”

“你給我拿套衣服。”

沉珂聞言睫毛顫了顫:“沒有,家裏沒有衣服。”

顧筱之指他:“你身上穿的難道不是衣服嗎?”

沉珂低頭看一眼,點點頭,轉身往外走。

顧筱之不知道他這是又怎麽了,但她也不能光着啊?薄被很大,裹起來不好行動。

正想着,沉珂已經拿着一個金屬桶走進來,放在離她很遠的衛生間門邊。

他直直地看她,脫掉衣服,脫掉褲子,扔進桶裏。

他右手食指中指夾住內褲邊緣,問她,“這個你要嗎?”

顧筱之震驚。

“看來想要。”

他垂眼将內褲脫掉,也扔進桶裏。

然後走進衛生間,再出來時手裏握着一個打火機,另一只手拿着一個小瓶子。

他擰開瓶子倒出一些液體浸濕衣服,然後引燃一張紙,扔進桶裏。

霎時間火光四射。

沉珂擡眼,目光平靜,“現在沒有衣服。”

“我也沒有了。”

掃過衣帽間又看向她,“不信你去找。”

顧筱之驚愕瞪大眼睛。

他這是在發什麽瘋?!

經過沉湖,顧筱之虛僞的假面徹底被擊碎。

什麽溫柔,什麽給他一次機會,都是假的!

她的心根本就是石頭!

不,她根本沒有心!

明明答應了他,卻在他眼前跳樓,讓他眼睜睜看着她跳下去!

還說是為了他好?

為了他好?!

她怎麽不問問他,這種好他想要嗎!

百般情緒席卷心頭,變成細密的鋼絲,驟然用力,他脆弱的血肉瞬間被碾碎成沫。

沉珂垂着眼,面無表情站在床邊,明明還是他,周身卻仿佛豎滿堅冰,又抑或是從地獄爬出來的羅剎,令人生懼。

她從未見過他這樣冷酷的一面。

她靜靜地望着他,不知在想些什麽。

沉默像火,燒盡房內最後一絲理智的氧氣。

沉珂擡眼定定看向她,平白發冷沒有一絲感情,“顧筱之,我告訴你,就算是死,你也別想擺自己死!”

別想擺脫他!

縱使強撐,可顫抖的尾音依舊洩露了他的後怕和僞裝。

顧筱之覺得自己好像還在夢裏,不然怎麽會有人因為她哭?

沉珂也不會,因為他曾經面對她的眼淚依舊無動于衷。

這是什麽呢。

還是在夢裏嗎?

顧筱之突然想摸摸他,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

擡起手在她即将要碰到他時,沉珂如受驚似的顫着手避開她,不讓她碰。

顧筱之驚訝擡眸,沉珂似乎怔了一下,随即撇開眼不看她。

他好像也沒想到會這樣,抿緊嘴唇,突然轉身不再看她,走了兩步離她有段距離後才定住,嗓音很低,“餓了就下樓吃飯,做了你愛吃的炒飯。”

他的背影孤單又寂寥,周身好像裹着一層陰沉沉的霧。

頓了兩秒,腳一擡,又走出卧室。

鎖鏈摩擦地板發出細碎的金屬撞擊聲,她看着銀色鏈條像蛇一樣舒展開,變得挺直,直通門外的另一個世界。

細碎聲漸遠,她擡眸環視一圈,這才發現卧室的窗戶已經被封上。

掀開被子下床,未着寸縷,暖風掃過皮膚。

她仰頭看到往外吐風的中央空調,并沒覺得空氣幹燥,果然在房間角落看到了開着的加濕器。

她赤腳走到衣櫃前,光着身子感覺很奇怪,沒有安全感。

結果一打開櫃門,不由無語,偌大的衣櫃果真空蕩蕩,一件衣服沒剩,只剩衣挂。

廚房裏,沉珂垂眼聽着主卧細碎的聲響,等沒聲音後,他握緊盛飯的勺子。

聲再響起,他才又動起來。

什麽都沒有,好不容易在浴室裏找到一條浴巾圍上。

這才覺得自在些,雖然四周擋住,但是下面透風啊。

但又沒有辦法,她看沉珂狀态好像很不對。

等到餐廳,看到沉珂赤條條的站在那,顧筱之下意識挪開眼。

沉珂注意到,身體僵住,眸光黯下去。

随即在餐桌另一邊坐好。

這下只能看到他肌肉緊實的上半身,顧筱之這才過去,坐在他對面。

餐桌上飯菜簡單,兩個素菜一碗湯,一人一碗炒飯。

雖然不是什麽珍馐,但都是她愛吃的。

顧筱之看他,在對視之前沉珂立刻垂眼,拿起筷子夾了最嫩的菜心,剛要送到她碗裏又頓住,拐到自己碗裏。

然後起身去廚房又拿了一雙公筷,這才給她又夾了菜。

“醫生說這幾天飲食清淡,過幾天再給你做肉吃。”

又夾一筷子另一盤菜,并不看她,啞聲道,“吃吧。”

顧筱之嗆了水,嗓子還很疼,吃飯吃得很慢。沉珂并不催她,時不時給她夾菜添湯,安靜在一旁陪着。

但每次當她看過去時,他都會垂下眼不與她對視。

一頓飯吃得很慢,他不說話,她也沒開口,餐廳只有細碎的金屬撞擊聲随着兩個人的動作悅動。

顧筱之看眼拴在手腕上的鎖鏈,“好吵,能不能拆掉。”

沉珂夾菜的動作一頓,眼睫顫了顫,沒應聲。

他開始用沉默應對一切。

等她咽下最後一口飯,放下筷子那刻,他起身接過她的碗筷,轉身送進廚房。

他手腕上的鎖鏈随着他洗碗的動作細碎作響。

從後看,男性挺拔充滿荷爾蒙的身體惹人垂涎。

他就像上天精心捏造的人,每一處都完美至極,尤其是鼓起的肌肉線條更具美感。

破碎的回憶被粘合,她突然想起那晚酒後在酒店卧室,他撐着看自己時……

他們分開又交融,更深刻的交融。

她盯着當初的“工具”。

從得知顧方行和柳姿的死訊,到跳樓,到現在,她知道自己的狀态不正常。剛剛情緒還不錯,突然想到她們,又瞬間低落。

她現在人在這,可靈魂卻輕飄飄的,一點沒有實際的參與感。

而且……

顧筱之又轉眸望向沉珂。

他的狀态好像更加詭異。

顧筱之不由捂住臉。

靜了會,她起身拖着鎖鏈離開。

宛如沒有靈魂的鬼魂。

廚房裏,沉珂停住動作,回眸望過去。

深濃的瞳孔裏滔天大浪,又歸于平靜。不知在想什麽。

吃飽喝足,顧筱之洗漱後又躺到床上。

她就這樣望着天花板發呆。

随着太陽西沉,夜幕降臨,情緒好像無法控制,像墜入黑沉的海溝。

昏昏暗暗,浮浮沉沉。

她好像睡着了,又好像沒有。

有人果然摸了摸她的額頭,好像又從身後抱住她。

她冷到好像凍成冰塊的身體終于漸漸回暖。

“你不喜歡我碰她,你醒着的時候我可以不碰。”

沉珂面無表情,臉上卻爬上行行淚痕,他擡手抹過,“但是你得跟我在一起,哪都不能去。”

俯身将自己埋進她溫暖的頸窩,平複心底迸發的焦躁瘋狂。

不知黑夜白天。

再醒來窗簾縫隙還是黑的。

身旁的床褥陷下去,但沒有人。

她伸手摸過去,是涼的。

卧室昏暗,擡頭一看,卧室房門緊閉。

居然關上了?

她起身,裹在胸前的浴巾随着她的動作松散開。

她系上,下地走到門口時隐約聽到外面有說話聲。

她輕輕開門,悄悄靠近。

“沉珂你冷靜一下!你還能在這套房子裏待一輩子嗎?!”

“快開門!我們聊聊。”

梁空明季擎他們幾個守在門口焦急不已。

如果不是上樓時碰到物業管家,他們都不知道沉珂居然瘋成了這個樣子!

“樓下投訴你你知不知道,說你房間有鎖鏈的聲音,吵的他們睡不着覺。”

沉珂不以為然,“樓下的賬號多少,我買下來。”

“我可以再給一份賠償,情況緊急,我沒時間再做地板隔音。”

門外季擎暗暗唾罵一聲,“你他媽是情況緊急嗎?你把人鎖起來也叫情況緊急?”

“嗯。”

沉珂低聲,“緊急。”

季擎被氣個倒仰,他眼睜睜看着沉珂走到今天,肯定不希望好日子馬上來了因為他犯渾報銷了!

“你就不怕顧筱之報警,你這是非法監禁!”

“哪有非法?你怎麽知道她不願意?”

“她願意你用什麽鎖鏈!”

“怎麽不能?你怎麽知道這不是我們的情趣呢。”

他淡淡反問,門外霎時噤若寒蟬。

哪有用這種不死不活的聲音說情趣的?

“你瘋了!”

季擎大喊,“你問沒問過顧筱之願不願意困在這?!”

不忍心看兄弟誤入歧途,“沉珂,你走到今天不容易,千萬別沖動做錯時啊!”

“我不問她,為什麽要問她?”

沉珂平直回答。

她想去哪他還用問嗎,從她如飛鳥從樓邊躍下開始,他就知道一切已不同。

聽到身後細碎的聲響,他回眸,果然看到她站在不遠處的轉角。

手掌還維持着虛握的姿勢,看樣子是鎖鏈從掌心滑落,不知在那聽了多久。

沉珂走向她,在她面前止步,低眸看她,“聽到了什麽?”

聽到了什麽?

也想逃走嗎?

他慢條斯理挽住她捏在掌心的鎖鏈,問她,“會不會涼?”

顧筱之察覺到他的未竟之意,安靜等待着。

果然就看他張開薄唇,淡淡地說,“家裏有絲絨床單,一會兒我剪開把鎖鏈裹上。”

擡手拂過她的眼角眉梢,理所應當地說,“這樣就不涼了。”

顧筱之驚愕睜大眼睛:“沉珂,你是不是瘋了?”

盯着她臉上鮮活的怒與不可思議,沉珂眸色愈發深濃,指腹抹過她溫熱的眼尾,捧住她的臉頰,突然他卻紅着眼輕笑一聲,俯身将要碰到她唇角時卻頓住,“是啊,你說我怎麽就瘋了呢?”

都說他瘋了,沉珂覺得沒有,他反倒感到前所未有的清明。

說到這,他更好奇另外一件事。

另一只手拽住她的繩索,将她往身旁拉,卻沒碰她。

鎖鏈碰撞發出細碎的聲響。

“你是不是後悔了?”

是不是後悔在九年前選了他?

下章預告:他現在不信她會愛他。

她那樣輕而易舉要走,半絲不舍都沒有,說有愛,誰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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