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 8 章

第八章

她沒把顧叢疏的話想到深處。

許杏仁扶着顧叢疏，低聲說：“叢疏姐，我們已經結婚了，你就不要再說這樣的話。”

但顧叢疏說完那句話之後，就安安靜靜的。

“叢疏姐？叢疏姐？”

見顧叢疏不吱聲，許杏仁還以為顧叢疏是睡着了，她大着膽子喊了聲：“顧……叢疏？”

這是她第一次叫顧叢疏的名字。

許杏仁低下頭來看，發現顧叢疏正目不轉睛地盯着她看。

她吓了一跳，下意識要道歉。顧叢疏說：“小許？”

顧叢疏像是剛清醒過來似的，她盯着許杏仁看了一會兒，才認出來，“是你。”

“是我，你喝醉了嗎？”許杏仁問。

顧叢疏搖頭，“沒有喝醉，就是有一點頭暈。”

許杏仁喃喃，“嘴硬的醉鬼。”

顧叢疏都沒意識到她躺在自己的身上。

如果是清醒着的顧叢疏，時刻都會和她保持着距離。

許杏仁問：“那你還記得我們今天結婚了嗎？”

顧叢疏笑了聲。

“怎麽可能連這個都不記得。”顧叢疏從許杏仁的肩頭起來，不知道許杏仁從哪裏抽來了濕巾，想要給顧叢疏擦臉。

“我自己來，謝謝。”顧叢疏接過來，“你怎麽會今天都記得帶這些東西的？”

許杏仁說：“習慣而已。叢疏姐，你別和我道謝，太生疏了。”

顧叢疏怔住了一秒：“好。”

“你好像不是很開心，是不是不舒服？”許杏仁問，只是這一次她想要靠近的時候，顧叢疏偏了偏頭，“我沒事了。”

之後，兩人就好好坐着，直到到家。

許杏仁下車的時候還想去扶顧叢疏的，但是顧叢疏搖頭，自己下的車。

玄關處，已經擺好了兩雙拖鞋，其中一雙是新的。

顧叢疏卻只在門口，沒有進去的意思。

許杏仁疑惑地看她，顧叢疏說：“你到了，我就走了。”

“走哪裏去？叢疏姐，今天是結婚第一天。”許杏仁有些着急，“還是，你就是不願意和我待在一起？”

“……不是。”顧叢疏皺眉，又找不到什麽詞彙來反駁，猶豫了一下，還是進去了。

許杏仁心中的那點難過很快被此時的開心沖淡，她将顧叢疏帶進家裏，“你的房間我就換洗被套的時候進去過，你去看看。”

顧叢疏依言去房間裏，果然如許杏仁所說，房間裏幹幹淨淨，新換上的被褥有洗衣液清新的味道，是記憶裏關于家的味道。

一天的疲憊在挨在床邊的時候席卷而來，顧叢疏才意識到，其實自己在這裏住着也不錯。

但她不可以。

“叢疏姐，你睡着了嗎？”許杏仁的聲音很小，門是虛掩着的，但她還是很有禮貌的先敲了門。

“沒睡，進來吧。”顧叢疏說。

許杏仁推門進來時，手裏端着一杯溫水，“你先把這個喝了，胃會舒服一點。”

顧叢疏把水接了過來，一時語塞。

這小姑娘，什麽時候就長大的這麽會照顧人了？她怎麽才發現。

最後顧叢疏只說：“謝謝。”

許杏仁站在顧叢疏的面前，沒有坐下來。顧叢疏還是第一次這個角度看許杏仁，現在的氣溫很高，家裏開着空調，許杏仁剛剛去換了衣服。

她習慣穿的是一套吊帶和闊腿短褲的家居服，燈光之下的皮膚白的發光，腿又很細。

顧叢疏半仰着頭往上看，過了幾秒鐘好才意識到自己這樣不禮貌。

又過了一會兒，顧叢疏的腦海裏出現另一個訊息——許杏仁不是那個小女孩了，在身體上，顯然是個成年人。

她第一次感到了懊惱，意識到自己就不該深夜還呆在這裏。

顧叢疏站了起來，“我還是走吧。”

“走？”許杏仁跟出來，“你走到哪裏去？”

顧叢疏住的地方很多，随便哪兒都行。許杏仁卻不想讓顧叢疏走了，她好不容易才能讓顧叢疏回家。

“不要出去了，我不是來打擾你休息的，只是看看有沒有不舒服，我這就出去。”許杏仁頓了會兒，“這本來就是你家。”

“我不是這個意思。”顧叢疏嘆了口氣，對自己和許杏仁的這關系感到苦惱，她點頭，“你去休息吧。”

許杏仁在原地擰巴了一下，把自己心底的問題問出口，“那之後你還會回來嗎？”

顧叢疏說：“不會總是回來。”

許杏仁委屈的說：“叢疏姐，你別避開我了……”

“許杏仁。”顧叢疏喊了許杏仁的名字，“你應該清楚，我們并不需要真正的夫妻關系。”

她說的直接，許杏仁的臉都發白。

“我不會經常來，除非需要。”顧叢疏繼續說，“這原本就是屬于你的房子，你想怎麽樣處理都可以，哪怕是賣掉。”

許杏仁不說話了。

哪怕有心理準備，在聽到顧叢疏這種幾乎是撇清關系一樣的話時，她還是會難受。

許杏仁輕輕說：“你休息吧，晚安。”

顧叢疏聽到她的語調完全變了。

自己是不是說的太過分了些？這種念頭一瞬間在心裏閃過。

可許杏仁已經推門出去，不敢有任何停留。

半夜，顧叢疏覺得口渴推門出來的時候，感應燈随之亮起。連廚房裏的水都是恒溫的，撫慰了突然不太舒服的胃部。

許杏仁确實細心。

第二天，顧叢疏走的很早。

大門一關，許杏仁也從自己的房間裏出來，眼睛還紅紅的。

沒關系的，許杏仁為自己的打氣。她和顧叢疏以後的時間還很長，她總會看到自己的好。

今天是許杏仁第一天上班，她想給公司的上上下下一個好的印象，不想讓自己只是個去打醬油的，所以去的很早。

她去的時候，新秘書部的部長榮雯親自領着她進辦公室。

“你來的也太早了，許……”

許杏仁說：“在公司裏叫我小許就行。”

榮雯說：“你還真是沒什麽架子，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樣。等會兒上班的時候，我會安排另一個同事來帶你。”

許杏仁應聲，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她打開電腦在座位上等着，旁邊的工位上陸續來了人。許杏仁還沒來得及和同事打招呼，有人從門外進來。

“杏仁，巧嗎？”祝瑜走到許杏仁位置邊上，其他人都喊她祝姐，看上去比這些員工都要高一級。

“你從今天起就跟在我手下了。”祝瑜笑道，“剛好這段時間公司的秘書部忙的要命，你終于進來幫忙了。都沒想到你會這麽早就來工作，婚禮上的你很漂亮。”

“謝謝。”許杏仁說，“沒想到你也來了。”

“自然去了呀，我比你早入職一個月，是作為公司人員去參加的。”祝瑜點點頭，“我當時離孟總很近，孟總看你出場的時候是一個人，差點以為你是孤兒。”

許杏仁皺眉：“孟總？”

祝瑜驚訝道：“你不會不知道吧？就是夢飛基金的會長，她還說顧家對你可真好。我還以為顧總和你會去孟總那裏敬酒，可就只看見顧總來了。”

許杏仁對這個基金會有印象，之前祝瑜和顧叢疏聊起來的不就是這個？還有在結婚的時候，在羅秘書給自己那份，告訴自己之後在面對急着提問的時候要怎麽回答的官方答案裏，也出現過這個夢飛基金的名字。

只知道的是，夢飛基金現在和顧家的關系密切。

現在公司新成立的秘書部，實際上就是專門為了和夢飛基金合作而成立的，負責和夢飛基金交接的一切事務。

祝瑜問：“我還以為你外婆會帶你出場的，真是可惜，你結婚，老人家都只能在旁邊看着。”

“有什麽事情安排給我做嗎？”許杏仁不想再和祝瑜聊這些了。

“現在暫時還沒有，就是要帶你熟悉一下我們秘書部，這不和你随便聊聊天，我們是一個學校裏出來的，在部門裏也能夠關照一下。”祝瑜說，“你肯定是我們部門的吉祥物，有誰會敢去招惹我們顧太太呀？”

許杏仁說：“祝瑜……在工作上，就忘記這個身份吧。”

秘書部在總裁辦公司下兩層，許杏仁知道在工作時間不能随意打擾的原則，所以沒有上去過，也沒有找過顧叢疏。

她小心翼翼地守護着自己和顧叢疏之間邊界，不想因為自己的任何越界行為讓顧叢疏不高興。

下午在路過茶水間的時候，許杏仁隐約聽到裏面傳來顧總、真的嗎、這樣的讨論的字眼，同事們聚在裏面聊天。

如果是別的人，許杏仁就算了。可大家說的是顧叢疏，許杏仁做不到假裝沒聽見。

“你們剛剛在聊什麽？”許杏仁鼓起勇氣，輕輕推開門。

“顧太太，這個你還需要問我們嗎？”

許杏仁有點尴尬：“在公司裏大家都是同事，可以不用這麽叫我的。”

她沒什麽架子，聲音還溫柔，很容易就讓人有好感。

“我們剛剛在說顧總呢，她今天晚上有比賽，你不知道嗎？”

“比賽？”許杏仁停下了自己在接水的手，“我不知道。”

“啊？你居然不知道顧總的比賽？我們顧總騎機車可飒了！所以我們都在想着晚上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去給顧總加油呢！”

另一個說：“也有可能是不想讓你擔心，這比賽看的讓人腎上腺素飙升，有時候還看的叫人怪害怕的。”

許杏仁只知道顧叢疏心情不好的時候會騎機車，沒想到居然還會去參加比賽。

什麽比賽？是不是會很危險？顧叢疏居然一丁點都沒和自己提起過。

“對，城市摩托個人賽，這種比賽是不會怎麽公開的。主要是，顧總之前也參加過，但這次是特別幸運，因為可以到現場去看。”員工開心的說，“大家都想着去給顧總加油呢！”

“聽說這次是表演賽啦，不會怎麽危險，主要是顧總要帶着孟總玩一會兒。之後開發的新項目裏，好像是說考慮要加入這個環節。”

這些，許杏仁一點都不知道。

捏緊了自己的杯子，許杏仁沒表現出自己心裏的驚訝，她笑着說：“謝謝你們告訴我這些，到時候你們一定要來。”

“你是不是也去？這次，顧總的專屬加油席位上總算有正主來了。”另一個員工說，“以前就聽人說過，每次顧總比賽，只有與她最親近的人才能到第一排的加油席看她。”

“她現在在辦公室嗎？”許杏仁問。

“不在，你連這個都不知道嗎？顧總現在去試賽道去了，因為晚上孟總也來，所以要保證萬無一失。比賽時間就在今晚八點半。”員工說。

原來顧叢疏今天沒來上班。

許杏仁從茶水間裏回來沒多久，榮雯和祝瑜來到辦公室。

“知道大家今天沒什麽心情上班，顧總說了放大家提前下班。如果有想去玩的可以去城西賽場，今晚八點半是顧總的比賽，大家都清楚？”

“知道！”

整個辦公室都歡呼了一聲，許杏仁慢慢收拾着自己的東西。

“一起走吧？”祝瑜到許杏仁的面前，“我聽同事說，你不知道顧總今天有比賽。”

許杏仁沒說話，沉默的将自己的電腦收到包裏。祝瑜看出她對這個事的介意，安慰她說：“也算不上是什麽正式比賽，就是孟總感興趣，所以帶着她玩一下，算是公事，可能就是因為顧總也覺得只是公事，沒和你說。”

許杏仁嗯了聲，“走吧。”

她沒開車來。

祝瑜說：“那你晚上去吧？我帶你一起去，有秘書部的邀請函，我們可以直接到內席，你去給顧總一個驚喜。”

“驚喜？”許杏仁的心念一動，她想到今天在茶水間裏時大家說起的話。

祝瑜笑道：“對，你是她太太，難道不去給她加油喝彩？我聽人說顧總的比賽以前好多人追的，現在她結了婚，你得去露個面。如果不是秘書部去，個人沒有邀請函的話就只能在最外面的位置了，離顧總太遠了。”

就送個水，許杏仁想，自己能夠去送個水就是好的。

“好。”

“那就說好了！我七點半來接你怎麽樣？”

許杏仁同意了。

她回了家，去冰箱拿顧叢疏喜歡喝的冰茶。顧叢疏到時候肯定比的很累，喝上一口飲料，會舒服很多的。

許杏仁在冰箱裏做了很多冷泡的白茶，因為顧叢疏愛喝。

這是別的人都不知道的小秘密。

她放滿了冰塊，用了效果最好的保溫杯，希望顧叢疏在喝到的時候還和自己從冰箱裏拿出來一樣的冰。

到家的時候很早，許杏仁還準備了一些小蛋糕，收拾完，時間就差不多了。雖然許杏仁在廚房裏連續忙碌了兩個小時，但她一想到等會兒就能看到顧叢疏，一點沒覺得累。

七點半，許杏仁提着一個小保溫袋出門了。

“你對顧總可真好，這些東西都是給她給準備的吧？”許杏仁一上車，祝瑜就說，“顧總肯定會喜歡，太有心意了。”

許杏仁不太好意思起來：“會嗎？”

“當然，最重要的就是心意。”祝瑜說，“你看這樣好不好，到時候我們先不要耽誤顧總比賽，中場休息的時候，她會到下面的席位裏來的，然後你就拿着東西過去，出現在顧總的面前。”

祝瑜說：“我記得這種比賽都會有大屏幕的，到時候整個大屏幕裏都是你給顧總送水的畫面，你們兩個又都顏值這麽高，多養眼。”

許杏仁想象了一下那個場面，臉有些微微發紅。

她不是為了出風頭來的，可還是會期待。

城西賽場。

這裏人多的超過了許杏仁的想象。

這場比賽只是一場半公開比賽，可是顧叢疏和孟熙秋兩個人的名字，就已經足夠吸引人前來了。

比賽開始了二十分鐘，可外面等着排隊進場的人還是那麽多，足可見這次活動的火爆。

“票先給你，你先去座位上等，看，就是這個後排的的位置，離顧總的休息座沒多久。我先去找部門其他的同事。你過去很方便的。”祝瑜把座位票塞到了許杏仁的手裏，“快去。”

許杏仁捏着票，艱難的在人群裏穿行。她要從上面走四五排，才能到最前面。

場館裏的人都好激動，尖叫聲不絕于耳。她顧着看腳下的路，護着自己的小袋子，不然別人碰壞了裏面裝着的小蛋糕。

就在這時，大屏幕上轉播了遠處的畫面，顧叢疏的臉和疾馳的轟隆聲一起出現，所有人都發出了興奮的尖叫，紛紛站了起來。

被嘶吼着喊顧叢疏的聲音所吸引，許杏仁擡頭，一眼便看到了顧叢疏。

騎在摩托車上的顧叢疏帶着頭盔，穿着白色的賽車服。只在高速攝影機之下隐約看到那半透防護鏡片裏的眼眸。

她遙遙領先，屏幕上寫着她的名字。而在後面落後一些的是孟熙秋。

顧叢疏是從遠方駕車沖來的，車速極快，所有人的心情都跟着每一個轉彎而跌宕起伏。

許杏仁屏住呼吸，暫時停下來，專注地看着屏幕上的那個身影。

她聽的清楚，全場的人都在高呼顧叢疏的名字。

這個人實在是太耀眼了。

就連許杏仁的心中，都在這些尖叫裏升騰起一種難掩的激動和驕傲。

很快，顧叢疏和她的車已經可以在視線範圍內看見，裁判開始示意降速，中場休息快到了。

許杏仁繼續往前面空出的位置走。

大家知道那是屬于顧叢疏休息的地方，所以再擁擠的人群，都會刻意地空出那裏。許杏仁很瘦，好不容易才走到第三排，與休息區還隔着兩排人的距離。

顧叢疏下場，往休息區走。

許杏仁的眼神都亮了，正要上前跨兩步，同時手已經去拿保溫杯，想要讓顧叢疏第一時間喝到自己做的喝的。

更多的人沖的迅速，她們有的拿毛巾，有的拿着冰水和功能飲料，把許杏仁擠得後退，在這樣一個熱鬧的夜晚，沒有人注意到許杏仁來了。

聚光燈在顧叢疏的身上，但她的身邊，出現的卻是另一個人。

文錦身穿着名牌高定，手裏拿着毛巾，正要給顧叢疏擦汗。顧叢疏偏了偏頭避開，只接過了文錦遞來的水。

“你太太怎麽沒來？”和顧叢疏一起下來休息的孟熙秋看到文錦，好奇問道，“我還以為，她會在這裏給你加油。”

文錦嗤了聲：“孟總，那小姑娘能知道什麽呀？看的明白嗎？”

許杏仁還在往前走，她要撥開前面的人，滿心雀躍。希望自己能夠快點到心上人的面前，下一秒卻聽到顧叢疏的聲音。

“她不懂這些。”顧叢疏接過了文錦手裏的毛巾，将自己的汗擦掉，“也不該出現在這裏。”

顧叢疏的話被許杏仁清晰的捕捉，她愣在原地，像是一盆涼水從頭澆下來，從內到外淋得透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