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 9 章

第九章

後面的人再湧上來的時候，許杏仁已經不記得要去護住自己的袋子。

場地上的聚光燈追随着顧叢疏，她的眼神也是，視線裏面全是顧叢疏耀眼的樣子。不止她仰慕着她，這麽多人都是，顧叢疏又何時才會回頭看一看自己？

她是連今天沒去上班都不會告訴自己的關系。

許杏仁垂眸，看着自己的鞋尖。她捏緊了包帶，調頭往外走去。

她逆着人潮，走的比來的時候還要慢一些。又低着頭，不斷有人撞到她的肩膀，許杏仁一聲不吭，只在自己碰到別人的時候很快地說一句抱歉。

根本就感覺不到痛，她連心裏都變麻木了。

顧叢疏和那些人在後面說了什麽，許杏仁也已經不再關注。她只想逃離這個地方，這個顧叢疏說的不是自己來的地方。

來到場館外面之前，內場裏下半場繼續開始。

下半場是載人賽，許杏仁回頭望了一眼。在大屏幕裏，她看見顧叢疏的後座上坐的是文錦。

文錦笑得肆意，和顧叢疏一起出現在大屏幕中。

許杏仁看着自己的衣着，還有自己手上提着的，已經扁掉的保溫袋。

渾身上下的土氣，她拿什麽和人比？

她若是和文錦一起站在顧叢疏的身邊，任誰都會覺得文錦與顧叢疏才是真正的相襯。

許杏仁提着袋子的手在顫抖。她雖然已經走到外面，卻還沒離開。從城西再往外走十幾公裏，可以到鄉道上。那是通往邊緣小鄉鎮的路，可以到許杏仁的老家鎮上。

她好委屈，只想撲到外婆的懷裏哭一場。

已經出來的她，在外面都能聽到從裏面傳來的吶喊和顧叢疏的名字。

祝瑜也沒找她了，許杏仁沒開車來，只能在這裏等市內公交，半小時才來一趟。現在已經有些晚了，所以更難等。

其他人都進去看比賽了，外面空落落的。

許杏仁自己站在公交站臺旁邊，仰着頭看月光。

顧叢疏對自己來說，就是這觸不到的月亮，永遠都不會來到自己的身邊，只會施舍自己片刻的月光。

不時有摩托車司機經過她，許杏仁都搖搖頭拒絕。

有一只流浪的小貓咪嗅到了許杏仁身上的食物氣味，喵喵叫着靠近了她。

“你不能吃的。”許杏仁委屈的抽了下鼻子，壓住自己的哭腔，終于打開了袋子。

裏面本來精心制作和保護的小蛋糕都已經被擠壓的亂七八糟，黏膩的奶油糊滿了內襯布。

許杏仁好不容易從一袋子的狼藉裏看到一個沒有完全被壓扁的，她拿出來吃了一口。

嘗不出甜味。

也嘗不出任何的味道，許杏仁人沒崩住，捂住眼睛哭了。淚珠不斷從指縫裏掉下來，隐忍了許久的情緒在此刻徹底爆發。

其他的自然只能浪費，她連着保溫袋一起丢進了垃圾桶。

只剩下自己手上的那個，她邊哭邊吃，肩膀顫抖，就是個小可憐。

在許杏仁終于等來公車，上了車之後，殊不知——

遠處，有人從後門出來抽支煙，饒有興味的将這一切都盡收眼底。

***

從城西坐公車回市區時間很長，所以許杏仁到家的時候已經很晚了。

她什麽也沒做，在客廳裏發愣。現在的許杏仁什麽都不想做，就只想靜靜地坐在這裏，先把自己的情緒整理好。

保溫袋已經進了垃圾桶，只有保溫杯還在，被許杏仁随手放在了桌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

黑暗中，有人開了門。

“啪”的一聲，客廳燈光大亮。

顧叢疏這才看到許杏仁，毫無防備的被吓了一跳，“你坐在這裏幹什麽？”

許杏仁有短暫的錯愕。

她根本就沒做今晚顧叢疏會回來的打算。

也只是短暫，許杏仁把自己的情緒調整了一下，慢慢的從沙發上站起身，“怎麽回來了？”

“不是你說讓我之後回來的嗎？”顧叢疏臉上出現了好笑的神情，“快十二點了還在這坐着幹什麽？不去休息。”

許杏仁問：“你今晚去幹什麽了？”

顧叢疏說：“我陪客戶。”

她果然覺得是公事。

連自己在問她的時候，顧叢疏還只是用這話敷衍了自己，她确實覺得自己是不懂那些的。

許杏仁沒吱聲。

顧叢疏進來，看到了桌上的保溫杯。

“怎麽了？”她察覺出今晚的許杏仁有點沉默，擰開保溫杯聞見熟悉的氣味，喝了一口，“茶不冰了。”

許杏仁嘴唇動了動，沒說出什麽話來。

“你怎麽了？”顧叢疏問。

許杏仁的視線看着顧叢疏喝了一口之後就放在桌上的保溫杯，低頭道：“沒事，都已經這麽晚了，早點去睡吧。”

“是哪裏有意見？你可以說。”顧叢疏沒有那麽多時間去管許杏仁的心裏在想什麽，她的語氣有點無奈，本來以為許杏仁是那種絕不會讓自己操心的性格，“不要我問了你還不說，這是在對我發什麽脾氣？”

“沒有發脾氣。”許杏仁搖頭，“對不起，叢疏姐，我只是有點累，去休息了。”

許杏仁還對顧叢疏道歉。

顧叢疏心裏總是覺得奇怪，雖然許杏仁已經道了歉，但她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感覺的出來許杏仁不開心。

可是許杏仁不願意說，顧叢疏也沒那麽多精力去探聽。

兩人不再說話。

許杏仁一直低着頭，沒讓自己的表情出現在燈下，回自己的房裏去了。

第二天，許杏仁是自己去上班的。

雖然顧家給她配了一輛車，但是許杏仁還是選擇了坐公交。她不習慣開車，更不想開顧家給自己的車。

總覺得心裏奇怪。

睡了一晚上，許杏仁已經很平靜的。她習慣迅速的修複自己，生活裏還有很多其他的事情在等待着她。

到了公司，祝瑜在樓下碰到她，還問許杏仁，“昨天怎麽後面都沒看到你了？”

“我睡得早，累了就先回去了。”許杏仁說。

祝瑜笑道：“那還真是可惜，後來顧總贏的時候，全場歡呼，場面好壯觀。”

許杏仁嗯了聲。

“今天孟總要來公司，我要負責接待，你把昨天我讓你做的那兩份合同再好好确認一下。”祝瑜說。

許杏仁應了好。

孟熙秋要來，但接待孟熙秋這種事輪不到她這個剛來公司的新人。

當許杏仁将查看好的合同發過去的時候，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

“孟總，這裏是我們的秘書部，顧總還在上面等您呢。”祝瑜跟在後面，許杏仁的視線剛好對外，看到了來人。

孟熙秋剛剛三十歲，但看上去不過就二十五六的樣子。她模樣高挑，大概是從事慈善行業的緣故，看上去很是溫柔，有一雙笑眼。

昨晚上許杏仁見過她，但只是匆匆一瞥，今天才正式看清楚了孟熙秋的樣子。孟熙秋有種溫和的漂亮，身上的香水味卻很淩厲。這也是一張讓人過目不忘的臉，難怪孟熙秋和顧叢疏兩人飙車，有那麽多人去看。

孟熙秋也是城中炙手可熱的名貴人物。

許杏仁和她的視線對上，本來已經要移走，孟熙秋卻進來了。

“顧太太，你怎麽還不上去？”孟熙秋徑直走到了許杏仁的面前。

祝瑜說：“孟總，我來帶你參觀公司吧？杏仁她現在是我們部門的員工，我……”

“那正好，我想讓顧太太帶我去找顧總就好。”孟熙秋沒看祝瑜，對許杏仁說，“我正想和顧太太見面呢，你方便吧？”

孟熙秋的要求許杏仁沒法拒絕，點頭說：“可以，孟總。”

在所有人注視的目光中，許杏仁和孟熙秋一起走了出去。孟熙秋人很随和，主動說：“不用那麽生疏，叫我名字就可以……我好像比你大很多，是吧？你才剛畢業，還是小朋友呢。”

“哪裏敢叫孟總的名字。”許杏仁按了電梯，她知道自己等下就要見到顧叢疏了，還還得拖孟熙秋的福。

她随口問：“孟總今天來幹什麽？”

“再确定下合同。”孟熙秋說，“我們與顧氏一塊合作開發的地皮在寧河鎮，這是你的家鄉。到時候項目建成了，也有顧太太的一份功勞。”

許杏仁說：“孟總言重了，我在裏面什麽都沒做……”

“怎麽會？”孟熙秋笑着說，“我這個人，向來看重一些因緣。如果不是因為顧總要和你結婚，我可能還要斟酌一陣。所以我來，那你是不是要作陪一下喝個茶？”

當孟熙秋和許杏仁一起走進辦公室的時候，顧叢疏擡頭看見，還吃驚了一瞬。

她在桌上再加了一個茶杯，倒滿。神色如常，“在聊什麽？”

“随便和你太太說說話。”孟熙秋坐下，禮貌的将更加靠近顧叢疏那邊的沙發讓給了許杏仁。

許杏仁坐下。

孟熙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說：“真是好茶，就是羨慕顧總，有我沒有的口福。”

顧叢疏看了眼旁邊的許杏仁，疑惑道：“不知道孟總在說什麽。”

“茶清淡，适合用來解膩，如果有小蛋糕是不是更合适。”孟熙秋說，“就是我都沒這個口福，吃到顧太太親手做的甜點。”

許杏仁本來只是在旁邊當透明人，孟熙秋的話一出來，她驚得擡眸：“你怎麽會知道？”

昨晚，沒有一個人看到過她包裏裝的是什麽。

孟熙秋說：“我看到你在場館外面，不是你嗎？”

許杏仁的心頭緊縮了半秒，沒有回答。她已經感覺到顧叢疏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以為顧叢疏不會關心。

顧叢疏斟茶的手頓住一秒。

昨晚上放在保溫杯裏都沒有冰度的茶，許杏仁反常的沉默都在電光火石之間有了原因。

她這才擡眸，看向安靜的許杏仁。

“你昨晚也在？”顧叢疏的聲音很淡，視線的溫度難辨，她說，“既然來了，怎麽都不告訴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