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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第十五章
當顧叢疏對她伸出手的時候,許杏仁的心也随之穩定了下來。
顧叢疏的誇獎,就是她最想得到的東西。
一點點委屈,不過是她通往終點的奠基。
想到這個,許杏仁的臉上浮現出笑容。她和顧叢疏一起下樓梯,所有人的目光彙集。
兩人今天十分的相配。
顧叢疏還牽着她的手。兩人的婚戒低調不搶戲,卻展示着兩人的關系。
誰都看的到。
兩人出現,樂隊開始演奏。現場只有一瞬安靜,很快就又恢複到熱鬧。雖然還沒有到正式跳舞的時候,也有人興起所致,在舞池裏面随着音樂自在的舞動。
是文錦。
許杏仁恰好與文錦的視線相接,沒想到文錦的探戈也跳的不錯。有很多人對着她大獻殷勤,希望能夠與她共舞一曲,但都被文錦禮貌的搖頭拒絕。
直到孟熙秋對她伸出手。
許杏仁看到了很多熟人,北安權貴圈子的人都來了,這裏反倒是像一個小型的社會。還留在外面的人拼命地削尖了腦袋地要進來,包括她自己。
“我要去打個招呼。”顧叢疏說,“你休息一會兒,站着累。”
顧叢疏看出來許杏仁的鞋跟很高。
“好,我就在這兒等你。”
“半個小時後,第一支舞,我們一起。”顧叢疏點頭,将許杏仁送到有休息沙發的甜品架旁邊,才端着酒杯走遠。
許杏仁看着文錦和孟熙秋在跳那支舞。
有人在舞池的邊上聚集,和她一樣在看着她們跳舞,為她們喝彩。
視線所及之處,一邊是舞池,一邊是和人低聲說話的顧叢疏。
這是許杏仁永遠的追随。
她還看到農農了,隔着人群,農農挽着男伴的手,笑着和她打招呼。還努努嘴,示意許杏仁看舞臺——你怎麽不上去露一手?
許杏仁失笑,無聲地說:晚一點。
直到孟熙秋和文錦的一舞終了,許杏仁站起來為他們鼓掌。
出乎意料地,文錦居然看着許杏仁:“來支舞吧?”
許杏仁搖搖頭:“你們跳的很好。”
“你都已經和我跳舞了還不夠?”孟熙秋說,“顧太太的第一支舞,自然是要和顧總跳。”
文錦也笑:“也是,所以我都沒敢去讓叢疏邀請我跳舞。”
她落落大方,在這種場合裏,許杏仁自然也不再去計較之前的那點不愉快。
有侍應生将雞尾酒端到賓客的面前,文錦對她遙遙舉杯。許杏仁客氣地拿起桌上的酒杯想回敬,小腿上卻忽然有一陣涼意,叮叮哐哐的聲音傳來。
“對不起對不起!顧太太,是我的錯。”
不小心将酒灑下來的時候是一個年輕的侍應生,她端着盤子來的時候就光顧着看許杏仁了,卻不知道自己已經踩到了許杏仁的裙擺。
明明是想要補救的,但手忙腳亂之下,就傾倒了手裏拿的盤子。
侍應生年紀還小,慌亂不已,許杏仁看到她失措的眼神笑了:“沒事。”
“你怎麽這麽不小心?”祝瑜走過來,她皺眉看着侍應生,看到了許杏仁的鞋跟,趕緊去扶住許杏仁。
許杏仁對她搖搖頭:“沒關系,衣服髒了去換一下就是了。”
她對侍應生溫和地說:“去做別的事吧。”
侍應生感激的看她一眼,匆匆走了。
“現在離正式開始沒有多久了,十五分鐘,來得及嗎?”祝瑜擔憂地說,服裝師不在,她知道衣服都是先前定好的,“而且你這套衣服多好看。”
雖然簡單,卻是有精心搭配的,顯得格外的精致大氣,尤其适合許杏仁。
許杏仁搖頭:“随便找一身換上就是了。”
祝瑜說:“你鞋跟好高,我陪你上去換一下吧。”
許杏仁點頭。
不耽誤了正事才好。
顧叢疏還在遠處,許杏仁不想讓她擔心,所以想着要盡快換完衣服來就好。
祝瑜陪着她往上走,在上樓梯的時候,還特別囑咐她慢點,扶着許杏仁的胳膊。許杏仁很感動,祝瑜在這種場合幫了她。
來到更衣室外面,祝瑜說:“你先過去換,我去一下衛生間。如果等會兒我還沒出來,你就來叫下我。”
許杏仁說:“好。”
她在更衣室裏找到一條自己可以穿的黑裙,不過這條比先前那條要短一些,在膝蓋之上,她的膚色與濃墨般的裙子顏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有着別樣的冷豔。
許杏仁拿上了手機看時間,還有不到五分鐘,舞會馬上就要正式開場了。
她自然極其注意時間,一秒鐘都不能出錯。可祝瑜還沒有來叫她,許杏仁開了門朝衛生間的位置走去。
鞋子她沒換,因為還可以搭配好這條裙子。裙子變短了,許杏仁每一步都走的很小心。地板上都鋪着厚厚的軟毛地毯,踩在上面沒有聲音。
“祝瑜,你好了嗎?”臨近,許杏仁出聲問。
“馬上了!一分鐘就好,我補一下口紅。”裏面的傳出祝瑜的聲音,許杏仁應了一聲,祝瑜過來一會兒說,“我裙子背後拉鏈拉不住了,可不可以來幫我看看?”
衛生間的入口燈光昏黃,還有水波紋在牆壁上搖晃。許杏仁正要往前走,忽然感覺到一陣天旋地轉,她的重心在瞬間偏移,牆壁的直線變為了旋轉的斜線。
許杏仁的鞋跟卡進了縫隙裏,這個地方被地毯蓋着,完全看不出來其實是有缺口。而她的身體出于本能的想要穩住,腳踝重重往外拐——
可鞋跟本來就高,此時又卡在這裏,最後重心沒有穩住。
還沒落在地上時,許杏仁已經感覺到了那鑽心的疼痛襲來,她的眼淚在瞬間湧了出來——
許杏仁知道,自己今天可能不能再跳舞了,在這樣一個,她已經期待了半個多月的重要場合,她不能和顧叢疏一起跳舞了。
因為自己的疏忽。
當許杏仁倒在地上的時候,祝瑜出來剛好看到,幾乎尖叫:“杏仁!怎麽回事?”
許杏仁側着身體跌在地上,她太輕了,只聽到了她痛苦的悶哼,之後就捂着自己的右腳踝,冷汗頓時從額頭滴下。
她的臉在瞬間白得像紙,緊壓住自己腳踝,除去摔倒時候發出的悶哼,之後便咬牙不發出聲音,竟然還想要站起來。
“你瘋了?!等一下,我去叫醫生來,你千萬別勉強自己動了。”祝瑜說,她想要弄開許杏仁的手,可是許杏仁抽着氣,斷斷續續說,“不行……”
“什麽不行?”
許杏仁看着自己已經開始腫起來的腳踝,內心絕望。
一點希望都沒有了,她想要站起來,可是那份痛苦堪比在刀尖上行走,她做不到。
“杏仁!”農農上來的時候,看到許杏仁在地上,馬上就沖了過來扶她,“我正想來叫你,第一支舞馬上就要開始了……”
她驚疑不定地看着祝瑜。
許杏仁的耳邊明明是奏響的樂曲,腦海中回蕩着的卻是昨天茶水間裏同事們的惡意譏笑,是顧叢疏在會議室對她的拒絕,還有無數的,将她的眼睛都晃得睜不開的閃光燈,那些教她如何面對媒體的文件,印出那一張自己已經笑到麻木的臉。
是她,不管怎麽努力,都無法再站起來,也無法跳一支舞的許杏仁。有這個名字的她,終究無法得到任何人的承認,哪怕她想要顧叢疏在自己的身邊,也做不到。
深深的疲憊從她的心底湧上來,幾乎将她擊垮。
農農已經把她扶了起來,明明痛覺已經讓她的額頭不斷滲出冷汗,她的表情卻是麻木的。許杏仁輕輕地靠在農農的身上。
祝瑜說:“這、我,有你朋友照看你,我去幫你叫醫生來。”
“不用了,更衣室裏有醫藥箱。”許杏仁說話的聲音很輕,輕的幾乎要聽不清,她搖搖頭,“麻煩你去告訴叢疏姐一聲,說我不能和她跳第一支舞了。”
農農說:“我扶你下去,你起碼得露面。”
“我不去了。”許杏仁将視線垂在自己的腳踝上,重複說:“不去了。”
祝瑜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口後,她才将自己身體的重心都落到了農農的身上。她一瘸一拐地,盡量保持自己的平衡。好不容易才走到了更衣室,腳踝腫的更厲害,而渾身都出了汗,浸濕了衣服。
“你說你,怎麽會摔跤的?……算了,現在說這些有什麽意義。這麽疼你怎麽忍住的?”農農心疼的說。
在給腳踝處噴了藥之後還要揉,農農看着許杏仁蒼白的臉,剛碰上去的時候,許杏仁的身體在發抖。
她死死地咬着唇,雙唇毫無血色。她還是一個字都沒有說,眼睛卻是紅的,無聲地在流淚。
“都是我的錯。”許杏仁在說話時聲音哽咽而不連續,雙眼失神,“是我的錯……農農,是我的錯。”
“顧總應該一會兒就能來找你了,再……”
農農的話停滞,看着此時的許杏仁,她說不出讓她再忍一忍這樣的話了。
“我不想這幅狼狽的樣子被她看見。”許杏仁垂眸說,“外面開始了嗎?”
“我想去看看。”許杏仁忽然說,“我可不可以去看看?”
農農問:“你是想去……”
“好像聽見舞池裏的聲音了,我就是,想去看一看。”許杏仁掙紮着想要站起來,一點都不顧及自己現在已經不堪重負的腳踝,農農忙去扶住她,“我的祖宗,你可別亂動了。”
只需要在二樓的長廊上,就可以看見下面的舞池。許杏仁由農農扶着走出了更衣室,而那支樂曲的旋律也越來越熟悉,許杏仁的神情微怔。
“巧合吧?”農農也聽出來這首曲子,“可能是別人在跳。”
許杏仁來到了舞池上方的走廊,清楚地看到了在舞池中央的情形。
顧叢疏和文錦在跳舞。
周圍也要人在跳,都沒有她們耀眼,就好像和別的地方都有一圈透明的圍牆。
樂隊奏響的第一首曲子,是一步之遙。
她能看見文錦的表情,那洋溢着的開心與自信,是自己在和顧叢疏相處的時候從來都沒有的。
或許她們之間的配合并沒有那麽默契,技巧也沒那麽完美,可是兩人之間的氣場別樣的契合,令他人都願意駐足欣賞,并為之鼓掌。
許杏仁忍了許久的眼淚此刻奪眶而出。
“別看了。”農農想要将許杏仁扶回更衣室裏去,卻被許杏仁輕輕地拂開手。
她會看得更清楚些,看清楚的不僅是自己的卑微,更是自己和顧叢疏之間那道永遠無法跨越的天塹。
許杏仁靜靜地站在樓上看完了整一支舞。她的內心如此的清楚,自己根本就不屬于這裏。
讓農農下去後,許杏仁自己在沙發上呆呆坐着。
再度聽見門打開的聲音,許杏仁以為是農農回來查看自己的情況,她沒動。
“怎麽回事?”
熟悉的聲音傳來,許杏仁錯愕地擡頭,看着出現在自己面前的顧叢疏,她沒想到顧叢疏來的比自己預想的要快。
“怎麽這麽不小心?”顧叢疏皺眉,半蹲下來查看着許杏仁的傷勢,她确認了腳上已經噴了藥,“我現在帶你去醫院看看。”
“不用了,沒什麽事,休養幾天會好的。”許杏仁怔怔地看着面前的顧叢疏,感覺自己更像是在做夢,所有的委屈在現在都湧了出來,她別扭地将自己的視線轉開。
“別不聽話。”顧叢疏當她是在鬧脾氣。
這幾個字刺中了許杏仁本就變得敏感的神經,她低着頭。
“要怎麽才算是聽話?”許杏仁問,“叢疏姐,你希望我有多聽話?”
顧叢疏說:“小許,我只是想讓你早點去醫院。”
“你關心我嗎?”許杏仁說,“我看到你和文錦跳第一支舞了。”
顧叢疏說:“不用把這個賦予特殊意義,不過就是一支舞。”
“那不止是一支舞!”許杏仁的眉頭緊皺着,有念頭呼之欲出,又強壓下去,“那對我來說很特別,叢疏姐,你真看不出來我期待很久嗎?”
顧叢疏說:“跳舞的機會以後還會有,傷心的話也不是現在,現在你應該——”
“我真的很想知道,叢疏姐,你的眼裏有沒有哪怕一秒鐘的看見過我。”許杏仁壓下自己喉頭間湧上的失落,盡力讓自己不要發出哽咽,她停頓了一下才說,“文錦坐在你的摩托車後座,将手放在你的手心和你跳舞的時候,有沒有那麽一秒,你的眼前有我的模樣?”
許杏仁一直都沒有擡頭看顧叢疏的眼睛。
她始終看向地面,她知道,若是看着顧叢疏,這些話她都說不出口了。
被洶湧的難過淹沒之下,她的情緒終于爆發了。
“許杏仁。”顧叢疏的語氣也凝重起來,“你在胡鬧什麽?”
“我沒有胡鬧,只是在說實話。”許杏仁說,她輕輕說,“你知不知道在公司裏,同事們都怎麽說我的?”
顧叢疏的耐心在漸漸耗盡,她站起身,“小許,別說了。”
“原來你知道。”許杏仁擡頭,眼睛紅通通的,只是強忍着沒哭,“既然知道,你昨天為什麽要在會議室裏那樣和我說話?”
顧叢疏道:“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叢疏姐,我就是想知道。”許杏仁顧不上那麽多了,她只知道自己的情緒此時必須要有一個出口,“我到底是哪裏做的不好?”
顧叢疏看着她:“小許,那不是你應該做的事情。你進公司,難道就是為了去端咖啡?”
許杏仁笑了笑:“我還能做什麽?”
顧叢疏道:“起碼那不是你該做的。”
之前許杏仁還想着這次舞會之後要和顧叢疏談一談,但現在她知道沒必要了。
“叢疏姐,和我結婚你後悔嗎?”許杏仁看着顧叢疏,聲音在隐約顫抖。
顧叢疏還是說:“這些事情你不要再去糾結,好嗎?”
她聲音已經冷下來。
“不是糾結,叢疏姐。”許杏仁的腳踝開始疼起來,她一邊說話一邊抑制住自己想要抽涼氣的沖動,“當時是我錯了,我不該同意結婚的,是不是?”
顧叢疏就回答自己一句不是,就只需要兩個字,她以後仍舊會是那個心甘情願的許杏仁,一點其他的想法都不會有。
信念感在今天分崩離析。
可是,只要是顧叢疏來對自己說出這兩個字,許杏仁又可以重建自己,她會告訴自己,這些都是值得的。
“小許,你今天在發什麽脾氣?”顧叢疏皺眉道:“我們的婚姻,是雙方互達目的的結果,這一點,你我早已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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