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 32 章

第三十二章

“怎麽回事你們?”江茗見狀不好,叫林稚歌過來拉人。林稚歌把顧叢疏的肩膀壓住,她看出來顧叢疏狀态并不好。

許杏仁說:“孟總沒說錯。”

顧叢疏的眼神停滞了一秒。

她自己把那片葉子捏掉了,仰頭對着面前要吵起來的兩個人說,“能做的事情我自己來做可以,你們兩個都可以走了。”

顧叢疏說:“我不會走的。”

只是許杏仁這樣一說,顧叢疏和孟熙秋兩人之間那快要一觸即發的氣焰就統統收了回去。

“我們不是要吵架,只是在你的問題上有點碰撞。”孟熙秋恢複了笑顏,“在別的地方,我和顧總一直都是很好的合作夥伴。”

江茗說:“還不明白吶,看到這片落葉沒有?杏仁的意思是說,這葉子她自己就能清理,你們兩個都沒有資格。”

林稚歌放開了顧叢疏。

顧叢疏的情緒管理能力很厲害,哪怕剛才有瞬間的失控,不過是一瞬,她已經調節了過來。

“抱歉。”她說,“是我待客不周。”

“你別生氣,之後不會了。”顧叢疏對許杏仁說,“是我不對。”

顧叢疏認錯認的這麽快。

江茗有點受到了驚吓,她和林稚歌對視片刻,幾乎以為顧叢疏是不是變了個人。

顧叢疏看起來情緒已經平複,她不想叫許杏仁感到為難,這不是她來到這裏的目的。

孟熙秋自然也恢複自己以往的模樣,她也沒有那個在許杏仁的面前和顧叢疏吵架的心思。

但她清楚的一點就是,在許杏仁的面前,自己确實是和顧叢疏争定了。

許杏仁:“……”

“你們再想争就去外面争,別在我面前。”許杏仁說,顯然是被這兩人的争執弄得心情不佳。

孟熙秋說:“好好,我等會兒就走了,那邊也有事情還在等我過去,不惹你生氣。”

許杏仁和在一旁喝茶的人歉意道:“……你們見笑了。”

“沒事,我和她們都認識幾年了,能在你這裏看到這個場面,還覺得新鮮。”江茗說,她也不是看熱鬧,而且內心自然是更加偏向顧叢疏這邊一點,“倒是你,不用在意她們。”

許杏仁嘆口氣,對此只能避而不談,“你們喝茶。”

“是好茶。”林稚歌說,“我們應該謝謝小許,要不是你,我們怎麽可能讓叢疏來親自泡茶給我們喝。叢疏,你這是打算在這兒待久一點?”

顧叢疏點頭。

許杏仁的視線看向顧叢疏手邊擺着的那包衣服。

“你為什麽要在這裏一直待着?”許杏仁問。

“你受傷了,我不放心。”顧叢疏說。

“即便如此,這也不是你現在應該關心的事情。”許杏仁說,“我們離婚了。”

顧叢疏說:“小許,就算是過去式,我們是朋友,也能對你表示關心。”

許杏仁在心中念了兩遍,才說:“以前我從未覺得我們是朋友。”

不過就是一段已經過去了的,失敗了的婚姻,僅此而已。

顧叢疏默不作聲地坐在許杏仁的身邊,看着地上的落葉,不知在想什麽。她知道,自己的照顧許杏仁不想要,可現在的她,是好不容易來到了許杏仁的面前。

她想陪伴許杏仁,想要在許杏仁的身邊做點什麽,全是因為自己內心的沖動在驅動着她這麽做。

江茗點了點桌面,低聲說,“別瞎捉摸了,你自己泡的茶,怎麽自己一口也不喝?老盯着地上幹什麽,擡起頭看看。”

顧叢疏擡頭,聽到孟熙秋問許杏仁:“之前那個拐杖可以嗎?我下午給你拿個新的來。”

許杏仁道:“不用了,這個小宇拿來的其實挺好用的。”

“土拐杖,你用的這麽起勁,看在是人家的心意就不好辜負,可是這裏沒打磨,你用久了會不舒服。”孟熙秋雖然是這麽說,但也沒有再堅持。

她就在許杏仁的面前,仔細地看醫生給許杏仁包紮後的傷口處。

許杏仁要起身的時候,孟熙秋動的很快,将自己的手臂擡到許杏仁的面前,好讓許杏仁可以借力。

昨天在醫院的時候,裏裏外外的都是孟熙秋親力親為。所以許杏仁也比較習慣孟熙秋來照顧,她和江茗還沒得那麽熟悉,又更不能去麻煩顧叢疏。

陽光漸漸有了灼熱的溫度,許杏仁想要去裏面拿一件防曬衫。

她一動,江茗對林稚歌使個眼色,“你看着。”

果然,下一秒,明明之前在許杏仁的面前答應的好好的要休戰的孟熙秋和顧叢疏,緊趕慢趕的就都起來了。

她們是坐不住一點,全部的身心都跟着許杏仁的節奏在被帶動。

“你需要什麽?”

但兩人對許杏仁表達的方式不一樣。顧叢疏不知道許杏仁需要什麽,所以只好開口問。

孟熙秋直接朝室內走去。

“我知道你要什麽,我去給你拿就是。”在許杏仁還沒有開口阻止之前,孟熙秋說,還指了指太陽,了然的笑笑。

“你……”許杏仁看着顧叢疏搖搖頭,“不用的。”

等孟熙秋出來的時候,她不僅拿來了防曬服披在許杏仁的身上,還順帶着拿了其他的防曬帽。

她順勢就幫許杏仁給戴上了。

許杏仁說:“謝謝。”

顧叢疏的目光一直注視着孟熙秋在照顧許杏仁的動作,也看到許杏仁并沒有拒絕。

顧叢疏皺眉,但她不能上前。明明許杏仁就在自己的旁邊,她卻感到許杏仁離自己如此的遙遠。

她很不習慣這種感受,也不知是因為被忽視還是因為其他。

顧叢疏分不清。

她心裏不舒服,但也不得不承認,孟熙秋在照顧人這方面比自己厲害很多。

顧叢疏在沉默的時候,也把孟熙秋所做的那些刻在心裏,反複學習。

“我走了,你在這裏,應該不愁人照顧你了。”孟熙秋起身的時候,還把防曬霜放在許杏仁的手邊,“有什麽事情你就叫人去做,現在特殊情況就別想着自己去做了。知道嗎?你的腿要靜養,不然以後可別想再上舞臺了。”

她自然的交代着,又對江茗和林稚歌說,“你們也看着她點,這姑娘好倔。”

孟熙秋語氣裏那小小的埋怨,在顧叢疏的耳朵裏聽來,竟然像是在宣誓主權般的調情。

許杏仁說:“快走吧孟總,這些我會注意的。”

孟熙秋說:“午飯……”

“會吃。”許杏仁說,“別操心的這麽多。”

孟熙秋這才囑咐完了準備離開,她走了之後,江茗和林稚歌也随之告辭。

江茗走之前還加上了許杏仁的聯系方式,告訴她,“等回到北安之後,我還是讓我的醫生給你看看。”

許杏仁道謝應允。

只剩下顧叢疏和許杏仁了,許杏仁慢慢地喝茶,沒有想要進去的意思,顧叢疏便在旁邊陪着。

“你的茶泡的很好。”許杏仁說,“為什麽以前不知道?”

顧叢疏說:“沒有機會。”

許杏仁說:“确實可惜,是在離婚後才喝到你泡的茶。以前老夫人常說我泡的茶好,現在想想你回家的時間太少了,看來她沒有喝到你泡的茶。”

顧叢疏說:“還有哪些想說的?”

“是你還有哪些想說的?”許杏仁放下茶杯,“昨晚你來的時候說,有一些事情要問我,現在你問吧,得到答案之後你就走。”

顧叢疏以為許杏仁是要和自己交流,原來是希望能早點趕客。

她的心裏竟然嘗到了一絲苦澀。

“在我們結婚之前。”顧叢疏說,“你有沒有和奶奶簽過協議?”

許杏仁的表情頓住,但一瞬後就已經恢複如常,她甚至笑了:“需要什麽協議?”

許杏仁是個遵守契約的人,既然當時和老太太已經說好,那麽她之後也不會把這件事告訴顧叢疏。

更何況,現在告訴顧叢疏這些還有什麽意義?事情已經是定局,并不是說自己承認了有協議就可以将這些事情都一筆勾銷。

也不能再回到原點。

顧叢疏長久地注視着許杏仁,在辨認許杏仁說的是不是真的。

她明明已經在羅秘書的口中得知了真相,卻固執地覺得一定要在許杏仁的口中親口承認一次。

顧叢疏說:“為什麽?”

她問的為什麽,是想知道,許杏仁為什麽已經到這一步了還不肯告訴自己真相。

“世界上的事情沒有那麽多為什麽。”許杏仁說,“叢疏姐,你要是沒有別的事情,你就——”

知道許杏仁的下一句話要說的就是要讓自己離開,顧叢疏說:“我會再找到事情做的,你不用急着趕我走。”

許杏仁說:“……那随你。”

許杏仁語氣中頗有幾分無奈,但也随着顧叢疏去了。她坐着看手機,顧叢疏坐着看她。在許杏仁擡頭的時候,顧叢疏就把視線挪開。

許杏仁很想告訴她,因為她的視線實在過分的沉重,所以自己哪怕是低着頭都能感受到。

“你準備什麽時候回去?”

許杏仁看着自己的腳,低聲說:“這兩天回不去了。”她本該立刻回去,可是李秀萍的視力馬上要恢複了,剛好公益活動要再這待一周,她便就在村子裏修養幾天。

不然,到病房裏,自己也是個病號,一下就會被老人家聽出來。

“怕你外婆看見,”顧叢疏說,“她的眼睛應該馬上就要恢複了。”

許杏仁擡眸:“你怎麽知道?”

顧叢疏說:“我在來之前去看了一下,醫生告訴我的,還說術後一切都好,所以你不用太擔心。”

許杏仁點點頭,“謝謝。”

“最不用說謝謝的人就是你了。”顧叢疏搖頭,又和告訴自己似的低聲說,“可惜我知道的實在太晚。”

許杏仁頓了頓問:“叢疏姐,你什麽時候回去。”

這已經是許杏仁第三次說起這個話題了,顧叢疏說:“你就這麽希望為走,一下都不願意我呆在這裏?”

許杏仁說:“你何必在這裏。”

顧叢疏說,“我來是因為我想照顧你。”

許杏仁失笑,“在這裏,大家都會照顧我。你也看到了,孟總也做的很好。”

許杏仁捏着那那瓶防曬霜搖了搖,對着顧叢疏,又指了指自己頭上還帶着的帽子。

顧叢疏說:“小許,她不可以。”

“她不可以誰可以?你也看到了,包括孟總在內,大家把我照顧的非常好,除了你。”許杏仁說,“你不懂我的喜好,更不知道我需要什麽,所以我們離婚了,這一切都結束了,你明白嗎?”

顧叢疏看着許杏仁的眼神,安安靜靜的。

她莫名覺得一切都如此的熟悉。

顧叢疏想,自己,到底,也有多少次是這樣辜負過許杏仁的心意?而那時候的自己一無所知。

她說:“我會知道怎麽照顧你的。”

“這又不是一場比賽,需要學什麽?我們早就已經跨過終點了。”可現在的許杏仁已經不在乎了,“叢疏姐,照顧人這件事情好不适合你”

許杏仁說的是實話,顧叢疏無法反駁,她長大的過程裏,習慣的就是別人對自己的照顧。

她笑了一笑,将茶杯放下,“謝謝你的茶,我去休息了。”

每天曬太陽結束了,許杏仁不想再在這裏和顧叢疏聊天,于是打算回去睡個回籠覺。

“我來幫你吧。”顧叢疏半蹲在了許杏仁的前面,示意她上來,許杏仁沒有拒絕。

顧叢疏背她,倒是背的輕輕松松。

許杏仁躺在床上,讓自己的大腦放空。

顧叢疏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對許杏仁來說,終歸會有點影響,但她是有理智的人,不會再讓顧叢疏來影響自己的判斷。

所以,不管顧叢疏現在做什麽,都不會讓她改變心意了。

入睡前,許杏仁不免想到一些顧叢疏笨手笨腳地在照顧人的畫面,還真如外婆說的那樣,顧叢疏是真的不會照顧人。

她這睡一覺的功夫,顧叢疏自己在外面坐着,想着剛才許杏仁的話,也在想那會兒孟熙秋照顧許杏仁時候的娴熟。

還能做點什麽?

吃的?

袁院長送來的骨頭放進了冰箱裏,一起來還有許多其他的食材。

顧叢疏想起來那會兒她醒來之後看到許杏仁在做飯,心裏會妥帖而安心。

她執行力很強,去冰箱裏選了一條魚。

排骨也按照教程裏教的炖上了,雖然她沒有做過飯,但她是個好學生,而且上次也在許杏仁的指導下進行了初次嘗試,所以顧叢疏覺得自己是沒問題的。

步驟多而繁瑣,顧叢疏在廚房裏跌跌撞撞地摸索着做飯,希望許杏仁一醒來就可以吃上。

她相信,只要夠用心,許杏仁能感到到自己的歉意。

而這邊,許杏仁睡了很長的一覺。

她需要好好休息,這樣才會好的快。剛好李秀萍打電話過來,照舊是小護工為她舉着手機,但李秀萍的聲音很高興:“杏仁,今天醫生告訴我,過兩天視力就恢複了!這兩天我已經模模糊糊的能看見了。”

“那很好。”

“你那邊工作順不順利?”

許杏仁只将鏡頭對準自己的臉,笑着說:“當然順利啦,等這邊活動結束,我馬上就回來了。”

祖孫倆聊了會兒,要挂電話之前,李秀萍說:“奇怪了,這兩天小孟都沒來了,她是不是很忙啊?以前小孟每天下午都來呢!”

此時許杏仁已經想要下床,李秀萍說起的時候,許杏仁不免又想起上午的時候自己對顧叢疏說的那些話。

顧叢疏向來驕傲的很,沒準現在已經走了吧。

她才發現自己的拐杖沒拿上來,現在也不好動,許杏仁說:“沒事兒,都是大忙人的,不來也正常了,我到時候會向她道謝的。”

“好好,聽你的,那你在那邊照顧好自己。”

許杏仁點頭。

她拐杖沒拿進來,這麽下去腳太疼了。不過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決定要向顧叢疏求助。

她打了個電話過去,但顧叢疏沒接。

真生氣了,真走了吧?

這是許杏仁心裏的第一個想法。

沒辦法,許杏仁讓老板過來給自己搭把手。她肚子餓了,還是得去廚房弄點東西吃。

進來幫忙的是老板娘,是個笑起來很和善的女人,她攙着許杏仁下去的時候說,“許老師,你這個朋友什麽來頭啊?對你可真好!”

“啊?”

這時,許杏仁下到樓道裏,才聞見了排骨湯的香味。

比較清淡,但味道還是有的。

“就那個高高的,還很白的,昨晚來的那個,她折騰了一大中午的做飯,做的倒像那麽回事。”老板娘頓了下說,“不過也快把廚房炸了。”

許杏仁看見了。

顧叢疏還在廚房裏忙。

這鄉裏的廚房根本就沒有現代廚房那條件,雖然也有電磁爐,但是當地人還是習慣用柴火,所以小小的廚房裏環境不算幹淨,牆面還被熏得黑黑的。

大爐子的旁邊架了個小碳架,正用幾根好快燃盡的木柴煨着那煲排骨湯。顧叢疏在煎魚,手忙腳亂地把魚放進去,油溫遇水,頓時刺啦一聲,她根本無暇顧及其他,自然也不知道許杏仁正在看着她。

不管怎麽說,顧叢疏的背影,是這個廚房裏格格不入的存在。

老板娘不知她們的關系,将許杏仁送到門口,悄聲在許杏仁的耳邊說:“她對你真好,不是你朋友吧?知道你受傷了連夜就跑過來,她是不是在追你呀?”

許杏仁失笑搖頭:“沒有。”

這件事永遠不會發生在顧叢疏和自己的身上。

老板娘走了,可許杏仁還站在這裏看顧叢疏忙碌,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處于好奇,還是某種詭異的奇怪。

快到傍晚了,她以為的應該已經離開的人卻在給她做飯。許杏仁就這樣靜靜地看着,光線從顧叢疏背後傾斜,将顧叢疏的影子落在她的腳邊。

許杏仁的心中不禁嘆息,她在想。

有那麽一瞬間,她竟然也想着,如果這不是自己和顧叢疏結束之後才有的畫面該有多好?

但也只是這一瞬。

老板娘不知何時去而複返,将那根她遺落的木頭拐杖給她:“你的。”

許杏仁剛拿到,便感覺到不一樣。

因為那本來打磨的不夠細膩的木頭柄上不知被誰細心地纏起了一圈質地柔軟的粗棉繩,即美觀,也再也不會被那些木刺再紮到皮膚。

老板娘說:“你看,還說她不喜歡你?”

許杏仁知道了這是誰為自己做的,不由得怔住。

她撐着這根拐杖,慢慢地回到了桌子旁邊坐着,腦袋裏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顧叢疏在那邊叮叮哐哐的,一聽就知道很不順利,但是許杏仁并沒去幫忙。

如果放在以前,她早就忍不住了。但現在不是從前了。

顧叢疏把一菜一湯端出來的時候,許杏仁才看到顧叢疏的模樣。她真是看起來比昨天來的時候還要更狼狽一些。連她的臉上都蹭到了黑色的灰,在鼻尖、和額頭側面的一點點。

“來吃飯了。”

雖然顧叢疏的語氣盡量聽起來和平常一樣,但許杏仁還是從她緊張到翹起來小拇指看到了真實的情緒。

菜的賣相其實不錯,香味也像那麽回事,除了紅燒魚有幾個地方煎糊了之外。

顧叢疏是真不适合在廚房裏,許杏仁想。

“難嗎?”許杏仁沒動筷子,只是問。

“還行,就做了一會兒,看菜譜做的。”顧叢疏說,她把拿來的,已經洗的幹幹淨淨的碗筷放在許杏仁的面前。

碗筷是幹淨的,她的衣服不是幹淨的。

臉也不是,但是顧叢疏自己看不到,只有許杏仁看的到。

見許杏仁一直盯着自己看,顧叢疏也意識到什麽,在自己的臉上胡亂抹了一把說,“真的不難。”

許杏仁看了看自己面前的碗筷,又看了看自己手邊的已經包好了的拐杖,“叢疏姐,你是不是對我良心不安?”

“因為我沒要你那兩套房子,是吧。”許杏仁說,“其實沒關系的,真的不用做到這一步。”

顧叢疏怔住,“不是。”

……不全是因為那兩套房子。

顧叢疏夾出來完好的魚肉,放到許杏仁的碗裏,低聲說:“你先吃飯吧,好嗎?”

這次顧叢疏過來,展露出了好多許杏仁以前從來不知道的樣子。

就像現在,低着頭像哄人一樣的和自己說話。

顧叢疏變了,和以前不一樣了,可許杏仁看的就是難過。她總是想,為什麽顧叢疏非得要到現在才能這樣?

她不想心軟,她只覺得顧叢疏做起這些事情來這樣的違和,那不是自己想要的。

她怎能對顧叢疏,有任何的回應——不管是不是此時此刻,她都要斬斷一切希望,毫不猶豫。

而這斬斷的不是顧叢疏的,而是自己的。許杏仁會讓自己沒有心軟和重來的機會。

許杏仁沒動筷子。

“不餓,謝謝你做了這麽多。”許杏仁輕聲說,“你對我好,是因為想滿足你自己的需要而對我好,叢疏姐,你有沒有問過我需不需要?”

餐桌上只坐着顧叢疏和許杏仁,自從許杏仁說完這句話之後,一片寂靜。

許杏仁說:“你走吧。”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顧叢疏不可能不離開。

此時的安靜,仿佛是她正在權衡。

許杏仁內心并不平靜,她沒有對顧叢疏這樣子過,在說的時候都已經做好了顧叢疏随時離開的準備,可是顧叢疏沒有。

安靜之中,許杏仁率先沉不住氣,但手就在上面,沒什麽動作。在底下的腳忍不住剁了兩下地面。

她的鞋帶散了。

許杏仁穿的是帆布鞋的半拖,這樣不會碰到腳踝處腫起來的傷口。她一跺腳,鞋帶送了之後鞋子就滑了下來。

還沒彎腰,顧叢疏已經起身走到許杏仁的面前。

她半蹲下來,将許杏仁受傷了的腳小心放在自己屈起來的腿上。沒說話,将許杏仁的鞋子撿起來幫她穿好,仔細地好系鞋帶。

“踩着我。”顧叢疏知道許杏仁的腳落都不敢落在自己的褲面上,很輕在許杏仁的腳背上拍了一下,“怕你失去平衡。”

角度有差,許杏仁的腳不方便動,只好依言踩上去,這裏從未被她觸碰,許杏仁的呼吸都微微發緊。

她居高臨下,在顧叢疏系好鞋帶仰頭看自己的時候,沖動地問出口。

“……你是不是後悔了?”

小顧:是!是!是!(大聲)(超大聲)

最後一刻我趕上了吧?我肯定趕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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