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叛逆
已過九點的瓊榭冷冷清清,像一只蟄伏的巨獸,盤亘了半座山頭。
木小樹在瓊榭的大門處停了下來:“我到了。”
一路走來,單伯飛的神色越發晦暗。他盯着木小樹的後背,默了默,問:“你的家在這裏?”問完才發覺這個問題好笑,方圓百裏,還有其他住宅麽?
誰料木小樹卻搖了搖頭:“這裏不是我的家。”
單伯飛不解。
“我不過寄人籬下。”
她轉過頭,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總有一天,我會離開這裏,一定會。”哪怕拼了命也要離開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他沒有說話,任她的視線穿過了他的眼,看向虛無處的某一點。這番話,到底是說給他聽,還是說給她自己的?
她沖他小小地鞠了一個躬:“昨晚謝謝你。”
他笑:“該是我謝謝你,謝謝你陪我喝酒,謝謝你給我長了那麽大的面子。”
她噗哧笑了出來。
這是她自昨夜至今最真心的笑容。他的心不由自主地柔軟起來。
“我走啦。”她朝他揮揮手,向瓊榭深處走去。
他看着她單薄的身影一步一步踏入瓊榭黑洞洞的獸口,最後消失在了層層瓊宇中。就像一滴晶瑩的水珠,被攫入了泥沼,無法融入亦無法超脫。
他壓住心底再度升起的煩躁,點燃一根煙,狠狠地吸了一口。
木宅早已過了早飯時間。木小樹走進玄關時,只見大堂內只餘大伯母和二伯母。她們似乎看見了木小樹,似乎又沒有看見,仿佛她的徹夜不歸是再平常不過的一件事。
木小樹亦直接無視了大堂內互相客套打着太極的兩個女人,徑自上樓去。七年的僞裝撕破了最後一層皮,她不必再曲意逢迎,他們也不必再刻意讨好;她自做那所謂的白眼狼,他們亦自去标榜自己如何寬宏大量卻不料演繹了農夫與蛇的悲劇。
剛把自己埋入柔軟的被子,木小樹便聽到卧室門被輕輕敲響。
敲門的人顯然心緒不寧,敲門聲斷斷續續、時大時小。那人似乎盼着卧室的主人開門,又仿佛希望這門永遠別開了的好。
木小樹嘩地拉開被子,三步并作兩步走到門邊,一把打開了門。
門外的人想是沒料到門開得如此之快,一時呆怔在原地沒了動作,一只手還保持着敲門的姿勢。
兩人大眼瞪小眼。
木小樹先開了口:“早安,堂兄。”
木澤松不自然地咳了咳:“喏,早飯。”他的另一只手裏端着一個托盤,托盤裏躺着一份簡易早餐。
“謝謝。”木小樹接過托盤就要關門,門板卻被木澤松的胳膊格住,無法動彈。
木小樹擡眼看向對面的人。
木澤松吐了一口氣道:“你沒有辦法和爺爺硬抗。你只是個高中生,吃穿住行都得依靠木家。你昨晚那麽做,遲早會後悔。現在你快去書房,給爺爺道個歉。”
木小樹靜靜地盯着木澤松:“然後呢?我放棄學業,嫁去肖家?”
“肖家人說了,他們可以等。”木澤松道,“等你羽翼豐滿,那時候再做打算才更有底氣。”
木小樹搖頭:“不可能,做了屈服以後再想反抗就難了。”她見識過木家人的手段,所謂的羽翼豐滿在那群人看來不過是一場笑話。
“如果肖家人白白虛等了那麽多年,他們會放過我?”她的腦海裏如電影般閃過那個可怖的夜晚,“如果沒有辦法讓他們現在絕了念頭,我這輩子都逃不了了。”
木澤松皺眉:“你太偏激了。”
木小樹搖頭:“你想讓我像你一樣韬光養晦?你以為每放棄一件東西日後都能收得回來?你以為你現在不過暫時走上他們規劃的道路,以後強大了再走你自己想走的路?不可能的,木澤松,你會後悔的!”一只腳踏上了那條路後,想回頭就難了。
木澤松臉漲得通紅:“你現在就把自己弄得遍體淩傷,還談何‘以後’?木小樹,你太幼稚了,遲早會後悔!”
木澤松猛地抽回胳膊,門砰地一聲關上了。
木小樹依然保持着雙手捧托盤的姿勢。她順着門板一點點滑落下去,最後重重地跌坐在了冰涼的地板上。
會後悔麽?不這麽做,才會後悔。
她咬緊牙關,把淚水逼了回去。
吃過早餐後,木小樹倒頭就睡,一覺醒來已夜幕深沉。
她簡單地洗簌一番,披上外套走下樓。餐廳裏燈火璀璨,衆人聚在一起用晚餐,隐約能聽到木老的波瀾不驚的聲音、二伯母葉淑華的笑聲以及木澤柏和木澤松的交談聲。一派其樂融融。
這才是一家人。木小樹緊了緊大衣,拉開大門,走進了寂寥的夜色中。
瓊榭裏很安靜,一幢幢低調而奢華的宅邸燈火通明。明黃的燈光透過窗子傾瀉在冰涼黑暗的小道上,窗裏窗外,兩個世界。
“喲,木小樹,你大晚上在這裏晃悠什麽?”
木小樹一激靈,轉頭便看到了左重。他一身羊絨家居服,剛從家的鐵欄中走出。
有那麽一瞬間,木小樹想把心裏所有的苦水倒給他聽,請求他的幫助。然而理智迅速把她拉了回來。木家肖家的事情,左重若來出頭,最終連累的是左家。
左重快步走到了她面前,拍拍她的臉:“冷不冷啊你?看看,臉都凍成這樣了。走,到我家坐坐。最近家裏來了幾個小輩,快把我煩死了,你快來救救我……”
木小樹忍不住笑了。她吸了吸鼻子:“才不去,煩死你。”
“你個死丫頭。”左重用力揉了揉她的腦袋,“既然不想去我家,我送你回家。”
“別……”木小樹脫口而出。
“怎麽?”左重疑惑地看着她。
“我就随便走走,您快回家陪小輩去,趕緊的。”說罷,她把左重往宅子方向推了推。
“那我可走了啊,你早點回家。”左重三步一回頭。
木小樹嫌棄地擺擺手:“知道啦知道啦,啰嗦!”
“丫還敢嫌我啰嗦……”
木小樹站在原地,目送左重一步步走遠。
忽然,她喊:“左重。”
左重遙遙回頭,詢問地看向她。
她深吸了一口氣,問:“如果……如果我變壞了,你還會不會當我是朋友?”
左重哈哈大笑起來:“木小樹,變壞也是要有天賦的,就你這麽個笨蛋資質,怎麽變?”
“快回答!”
“還能怎麽着,大不了我多了個壞蛋朋友呗……”
“滾滾滾,你快走,趕緊的。”
“……”
木小樹在左重的宅子前站了一刻鐘後,轉身離開。她走出了瓊榭,一步一步向紛繁雜亂的世界走去。
酒吧。
重金屬音樂震耳欲聾。炫彩的燈光為整個酒吧籠上了光怪陸離的幻象。
木小樹擠到了前臺,沖一位調酒師問道:“請問廖靜在嗎?”
調酒師答:“喏,在那裏。”他用下巴指了指舞臺。
一身緊身超短裙的廖靜在舞臺邊補妝。她看到木小樹時,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小妹妹,你怎麽來了?”
木小樹安靜地看着她:“廖姐,我能在這裏做兼職嗎?”
“诶?”
“能加入你的樂隊嗎?我會樂器會跳舞,唱歌也會一點點,不夠好的我可以學。工資不需要太高,只要管吃管住就成。”木小樹一口氣說完,忐忑地看向廖靜。
廖靜眨了眨眼睛,半晌,爆發出一陣咆哮:“是不是單伯飛那個臭男人對你做了什麽我靠就知道他不是個好東西他把你抛棄了嗎不用擔心姐姐給你報仇去看我不捏死那個臭男人……”
“不不不……不是的,我和單伯飛總共就見過兩三次面,頂多算朋友……廖姐你別想多了……我純粹就想找份寒假兼職,如果不合适就算了,我還可以再找……”木小樹抹了抹一腦門的汗。
廖靜終于安靜了下來。她上上下下打量着木小樹,直到木小樹渾身起了三層雞皮疙瘩那直勾勾的目光才止住。
“想加入我們呀,”她桀桀地笑了起來:“也不是不可以,不過我說了不算。喏,那是我們的頭兒。說服他,就能加入我們。”
木小樹順着廖靜的視線看去,只見舞臺背光處站着一個瘦高的青年。他正在調音,挑染成暗藍的長發披散下來,堪堪遮住了眼睛。
木小樹咽了咽口水,朝着那男人走去,才走幾步又被廖靜拉了回來。
“等等。”廖靜一把抽掉木小樹的眼睛,扯掉了她束發的頭繩,又把她衣領處的扣子解開了三顆。
廖靜摸着下巴打量着木小樹,不斷發出滿意地啧啧聲。繼而她又遞過一杯酒,吩咐道:“喝一口。”
木小樹不明所以地呷了一口,瞬間一股辛辣味直沖腦門,辣得她眼淚汪汪。
“嗯嗯,這樣就可以了,去吧。”廖靜得意地看着自己的傑作。
木小樹膽戰心驚地看着如老鸨般笑得不懷好意的廖靜,再看看自己露出了鎖骨的衣領,第一次懷疑自己的決定是否正确。
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她只得硬着頭皮往舞臺蹭去。
蹭到了舞臺邊緣的木小樹嗫嚅着不知該怎麽開口,嘴裏麻麻的酒味弄得她臉頰發燙。廖靜簡直害死人啊!
舞臺上的男人似乎絲毫沒有注意到面前不遠處杵着一個大活人,依舊娴熟地調着琴弦。
木小樹被他修長的手指吸引住。那敏捷的手指在琴弦間翻飛自如,毫無花哨的炫技,低調而性感,迷人極了。
忽然,手指停了下來,連帶着木小樹的思路也出現了幾秒空白。
“你一直看着我,做什麽?”
略帶着鼻音的聲音在木小樹腦海裏炸響。她條件反射地擡頭,心裏已覺得丢人到了極點。然而與那男人四目相對的剎那,她的腦子又出現了短暫的暈眩。
那人有着刀削般輪廓和立體的五官,明明是一個東方人卻透着西方人的面部特征。
他的長發随意地披散在肩頭,挑染的暗藍在燈光下閃着魅惑的光。
長發掩映下,是一對狹長的眼睛。
一對湖藍色的眼睛。
時光迅速向後倒退,仿佛又回到了七年前的瓊榭,寂靜的小道,陽光下的芒果樹,樹上沉靜的小少年。
木小樹覺得,今夜,她大抵是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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