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我眼裏的你

木小樹原以為,昨夜自己會失眠,沒想到竟一夜好眠,再睜眼已日上三竿。

她靜靜地瞪着天花板,感到臉頰一點一點燒了起來。

夜色刺激了她的勇氣,雨夜更令她盲目。于是,她居然毫不知恥地對祁先生說了那樣的話。

她怎麽可以這麽不矜持?!

應該徐徐圖之,徐徐圖之啊!!

果然沖動是魔鬼。

枕邊“叮咚”一聲。手機進了條短信。

她拿過來一瞅,是容隽卿。

“今日準你一天假。”

她挑眉,容隽卿什麽時候這麽慷慨,毫無理由就給自己放了假?

轉念一想,她又了然。大概是因為卞蕭來了,容隽卿不好意思自己翹班,順便也給她捎了個福利。

正想着,手機又“叮咚”了一聲。

“好好享受。”後面跟着一個奸笑的表情。

她笑了。自己過二人世界也就罷了,還不忘鼓動她。

在床上滾來滾去了好半天,她早已睡意全無,不過不敢出去面對祁缙謙,因而繼續埋在被子裏當鴕鳥。

眼見時間就在這麽糾結中流逝,她焦躁地連人帶被子滾到了地板上,惡狠狠地和被子較勁。

叫你沖動,叫你沖動……

就在她和被子糾纏得難解難分時,卧室的門忽然開了。

她動作猛地一頓,擡頭便看到了祁缙謙。

祁缙謙一身家居服,雙手插兜,就這麽站在門邊,挑眉看着地板上的木小樹:“敲了半天門也沒反應,你這是在幹什麽?”

她默默地松開了揪着被子的手,掩飾地撫了撫皺巴巴的被子。

“咳,”她故作鎮定地站起來,把被子抱到懷裏,“早上起來不小心摔了一跤。”

他瞥了瞥她懷裏慘不忍睹的被子:“你确定摔的是你而不是這床被子?”

她淡定地把被子丢回床上:“嗯,多虧被子,不然我就受傷了。”

他長長地“哦”了一聲:“我家這床被子功勞還不小。”

她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企圖繞過他走出卧室。誰料他長臂一伸抵住門框,截住了她的去路。

她本就心跳得厲害,被他這麽一攔,不由有些心虛。

“地板涼。”他淡淡地說。

她低頭,一眼便瞧見了自己光着的腳丫。剛想着大事不妙,果然,下一秒天昏地旋,人已到了他懷裏。

“我保證,真的是最後一次了。”她賣力地保證,“真的……”

“沒關系。”他勾了勾嘴角,“以後不穿鞋也可以,我有的是力氣當你的腳。”

她瞬間反應過來他的意思,剛抗議了幾聲,便感覺抱着自己的手臂突然一松。她吓得趕緊摟住他的脖子,臉也貼上了他的脖子。

頭頂傳來低低的笑聲。那雙手臂依然穩穩地托着她,她這才意識到,又被他戲耍了。

“欺負我很有意思嗎?很有意思嗎?”她忿忿。

他一邊笑,一邊抱着她走到大廳:“這麽能睡,早餐直接和午餐并成一頓得了。”

餐廳裏,已有飯菜香飄來。

她登時樂了:“祁先生,賢惠啊。”說罷吧唧一口親在他的臉頰上以示獎勵。

他坦然受了這一吻,把她放到椅子上,又出去拿了一雙拖鞋放到她腳邊。她聽話地穿上鞋,一邊已迫不及待地抓了一塊水果切片放進嘴裏。

他頓了頓,忽而伸手将她的領口整了整,順便擦了擦她嘴角的醬料。

她呆了呆,這才意識到,似乎她還穿着睡裙,似乎這條裙子的領口有些低、料子有些透,然後……她似乎沒有穿胸衣。

登時臉又燒起來了。

她默默地埋了埋腦袋。以前借宿在這裏的時候,她也沒這麽随便啊,難道是因為答應了同居……呸呸呸!她把昨晚丢人的回憶丢到一邊,故作鎮定地舀了一勺湯。

“總是吃你做的飯,下次換我做吧。”她一邊掩飾局促,一邊沒話找話。話一出口才發覺不妥,這話怎麽聽怎麽好似她已經迫不及待要給他做飯了……

她正要解釋,卻見他嘴角一揚:“嗯,等你的一頓飯等了八年,總算可以吃到了。”

一句話說得她徹底沒有了脾氣。

“我做飯也很好吃的,今晚做給你吃。”她小小地說,“原來不會做,但是在香港的時候,我學做了很多道菜,各種風味……”說罷不禁眉飛色舞起來。

他靜靜地聽,湖藍色的眸子如沉靜的深泉,一點一點把她印在眸底。

“诶?那些箱子是什麽?”她說到一半,忽然注意到了大廳裏擺着的好幾個紙箱,明明昨晚來的時候廳裏還沒有這些箱子。

他答:“你的東西。”

她茫然。

“昨晚我給容隽卿打了電話,說以後你和我一起住。”他慢條斯理地解釋,“今天一大早她就把你的東西都打包過來了。”

她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你你你昨晚就給容隽卿打電話了?”

“不然?”他答得理所當然,“等着你反悔?”

她噎住。她确實想過反悔來着……沒想到他把後路都堵死了。她不由腹诽,容隽卿個賣友的,這麽勤快地就把她的東西打包過來了。

驀地,她想起了上午容隽卿的那兩條短信。

今日準假。好好享受。

原來是這麽個意思。她竟無言以對。

于是她又開始忐忑:“祁缙謙……”

“嗯?”

“其實吧,某一些特殊環境會讓人産生沖動。這種沖動是不理性的,由此産生的言語行為也是不理性的。我們都是理性人,應該……”她正分析到要點,卻覺得身子忽然一輕,人已坐到他懷中。

“理性人應該對自己說的話負責。”他扣住她的腰,“理性人還應該意識到,一個正常男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喜歡的女人撩撥,會有怎樣的反應。”

她連忙撇清:“我沒有撩撥你。”

他哼了一聲:“你說了不算。”

她瞬間被奪去了呼吸,待意識回籠時,才發現他們此刻已躺倒在距離餐桌最近的沙發上。

兩個人隔着薄薄的家居服糾纏在一起,身體一點點發燙起來。

她舔了舔嘴唇,心跳得厲害:“我……要上班。”

他的眼眸深沉:“容隽卿不是給你放假了麽?”

她訝然:“你怎麽知道?”

他吻上她的脖頸,含糊道:“我讓她給的。”

她的大腦白了一瞬,有些不好意思:“诶,這樣影響不好。”

他隔着她的睡裙描摹她的線條:“有什麽不好?她自己不也和卞蕭在一起?”

她更驚訝了:“你連卞蕭來了都知道?”

他勾了勾嘴角,沒有說話。他當然知道。上次商務季度小會,他以一個陌生人的角度,善意地提醒了一下那位卞先生:距離太遠,易生變。

果不其然,卞蕭火急火燎地抛下公務跑到了內地。

她攬着他的脖子,微微喘息:“這麽厲害,有什麽是你不知道的?”

他笑:“你可以試一試。”

“哦。”她轉了轉眼珠,“那,祁先生是不是對我們現在準備做的事,也知道得很多?”

他饒有興致地挑眉:“你知道我們接下來要做什麽?”

她努力壓制住滿心的窘迫,望進他湖藍色的深海:“我沒有經驗,不過看樣子,你經驗很豐富?”

湖藍色的海洋輕輕漾起了微波,有笑意在波紋裏蔓延:“目前沒有實戰經驗。但,這不妨礙我的技術。”

“這樣啊,你果然什麽都知道。”她的臉更紅,胸口輕輕起伏,“那……你知不知道我的外公現在在哪裏?”

他微微一頓,随後答:“我知道。”

她一愣,沒想到他居然這麽快便給了答案,只聽他又道:“不過,現在不能告訴你。”

“為什麽?”她不解。

他忽而坐起身來,長臂一撈,她便躺到他的懷裏:“不要這麽心急。等你收集完了謝老先生流失的字畫和文物,那時候我再帶你去找他,好不好?”

她一下一下揪着他胸前的衣服,眼睫微垂:“那如果,我這輩子都沒辦法收集完外公的字畫呢?那你還帶我去找他嗎?”

他吻了吻她的額:“你會收集完的。相信我,你想要的東西,想做的事,一定會一樣一樣實現。”

他的聲音有着安撫人心的力量,她不禁明朗起來。半晌,她慢慢地說:“單氏婚宴的時候,肖清讓告訴我,你很可怕。”

他輕輕笑了:“那你覺得呢?”

她擡頭看他,眼裏有微微的腼腆和無奈:“我告訴他,就算你很可怕我也沒辦法,因為我沒有辦法不喜歡你。”

他一愣,随即問:“如果我真像肖清讓說的那樣可怕,你……”你也願意留在我身邊?

她枕着他的頸窩,答:“什麽叫可怕?我很自私,我眼裏從來沒有泾渭分明的黑白。我曉得,誰真心待我好。待我好的人就算在別人眼裏劣跡斑斑、兇神惡煞,那又如何?在我眼裏,哪怕他不擇手段、滿手血腥,他也是我的好人。相反,別人口裏的世家望族,名人公卿,待我不好,他們才統統是可怕的壞人。”

頓了頓她又道:“況且,我知道,你不是肖清讓說的那個樣子。”

他良久沒有說話。

“祁缙謙?”她有些忐忑,想回頭去看他的眼,卻被他攬得更緊,動彈不得。

“小樹。”他忽然叫了她的名字。

“嗯?”

“小樹。”

“怎麽了?”

“沒什麽。”他的聲音帶了淡淡的笑意,“習慣了叫一叫你的名字。”

她不明所以。

他說:“多謝老天給了我一個你。等了這麽多年,值得了。”

她有些動容,卻忍不住笑:“不就八年麽,天天挂在嘴邊,小心眼。”

他笑了笑,沒有答話。哪裏只有八年,比八年要遠了許多。

她忽而坐直了身子,半側着身與他對視:“雖然每次表白的都是我,但是如果你做了對不起我的事,我還是會……”還是會什麽呢?她一時沒想好。

他定定地望着她墨似的眼,笑了:“如果真有那麽一天,你怎麽罰我都好,就是不要離開我。”

她兇巴巴道:“如果你真敢看上外面的莺莺燕燕,我就要離開你,到你找不到的地方去。”

他篤定:“不會有那麽一天。”

我的眼裏早已容不下其他人,我也不會再讓你離開我。

“還有哦,”她說,“你知道我的一切,可是我對你了解得好少。”當年,她花了好大的勁才知道了他的中文名,還是意外從傅芷蓮口中得知。甚至他的身份,她亦是懵懵懂懂中猜得。

他無辜地張開雙臂:“我就在這裏,歡迎你來了解。”頓了頓,笑得不懷好意,“歡迎深入交流,随時,随地。”

她紅着臉捶他一拳:“說正經的呢。”

他神色端正:“我也說正經的呢。”

他輕笑着收攏雙臂,把喋喋不休的她籠進懷裏。

就仿佛,籠住了整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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