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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許明玉守了付景軒兩天，見識到“失魂”這個病症的症狀表現。

睜着眼睛，卻沒有焦點，不會說話沒有表情，能站起來，卻不會走路，因為膝蓋不會主動打彎，喂他吃的他也不會吞咽，含在嘴裏半天又流出來。

如李誠俊的烏鴉嘴說的那樣，醒來也變傻了。

許明玉一邊咬牙暗罵李誠俊，一邊又欣慰地想哭。

起碼，他們都還活着，在彼此相愛之後。

他寸步不離，細心照顧着付景軒，對母親撒謊說《九天戰記》劇組要補拍鏡頭，得出門一段時間。

這個“一段時間”，持續了整整一個月，月亮虧了又圓。就在姜愛琳産生了懷疑，一個接一個電話打過來追問的時候，許明玉發現付景軒有了自我意識。

那天，他好不容易喂付景軒吃了飯，收拾餐盤往外走的時候，一個轉身沒仔細，被那也亂七八糟的導線拌了一下，摔了個稀裏嘩啦。

掙紮着起來的時候又不小心按到了瓷盤的碎片，手被劃破，鮮血直流。

他發出了“嘶”聲輕呼，等站起身來，轉頭看了一眼，生怕吓到付景軒，卻發現人坐在那裏一動不動，一如既往得神情呆滞。

就在許明玉委屈吧啦地耷拉了唇角，捂住傷口往門口走去的時候，忽然聽見一旁的一臺監控儀器裏發出了輕微的顫響。

守在這裏這麽多天，他已經了解了每一臺儀器的基本功能。

響起來的這部，是探測付景軒的情緒的。

失魂之人，哪裏會有情緒？

許明玉轉回頭，對上付景軒傻傻愣愣盯着自己的眼睛，露出閃着淚光的笑意，猛然奔過去撲進那人懷裏，死死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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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情緒，就表示散去的魂魄正在慢慢修複回歸。

付博士說，他把從許明玉腦子裏抽取的重生系統重新構建了植入到兩個人腦內，如今啓動取得初步成功，兩個人之間的愛意值已經形成了能量回旋。

随着能量産生的越來越多，情況會越來越好。

許明玉于是滿心滿眼都是希望，每天圍着付景軒轉來轉去的時候，幾乎要蹦着高地哼出小調兒來。

又過了二十多天，對姜愛琳女士說的謊言被戳破，許明玉不得不抽時間回去了一趟，當面敷衍。

姜愛琳一個生意人，是沒那麽好敷衍的。

何況兩人是母子，即使從前關系一度緊張僵硬，可也不影響他們之間的基礎了解。

許明玉潦草的敷衍片刻就被母親看穿。

“臭小子你老實說，這段時間到底在哪兒？在幹嘛？”

許明玉眉頭皺成一個疙瘩，心想沒辦法，不行就招了吧！

可他又擔心姜愛琳爆發力太強，會直接沖到研究所去撒潑打滾，說付家人拐了她兒子。

正在為難，一直觀察他神色的姜愛琳卻已經看出了端倪。

她問：“許明玉，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女人的直覺總是驚人得敏銳。

許明玉腦子沒那麽多彎彎繞繞，只覺得既然母親發現了，那就正好順水推舟承認得了。

于是，他腼腆地點了點頭。

姜愛琳斜着眼睛掃描他的神情，又問：“拍戲的時候認識的？”

許明玉差點兒給他媽豎了根大拇指，覺得不妥又忙換成了點頭。

正當他忐忑地等待着他媽問出“是不是付景軒”的時候，就聽他媽開了炮：“是哪個小狐貍精？你這才剛十八就把你給勾搭去，一去就倆月，搞得自己親媽都忘了，還學會了撒謊，告訴你啊許明玉，這女的媽不接受。”

許明玉心裏默默念叨了一句“那男的接不接受？”

不管姜愛琳女士同不同意，接不接受，許明玉還是在半夜的時候偷偷溜了，臨走沒忘給他媽留條子，條子上寫着“媽，我們是真心相愛，死也不會分開。等我改天把人領回來給你看看。”

末尾不忘标注了個肉麻兮兮的署名：“愛您一萬年的兒——明玉。”

第二天看到這個的姜愛琳差點兒沒氣得吐血，可最後那一句“愛您”，又讓她有火冒不出來，只好咬牙切齒等兒子把那小狐貍精帶回來再一塊收拾。

許明玉一溜煙跑出去攔了輛車往研究所奔，心頭一路怦怦跳，莫名體會到那些不顧父母反對，約了心上人去私奔的古人的心思。

分開不過半日，他已經思念如潮，迫切想要見到那個狀态還是傻乎乎的心上人。

車窗外的夜色撩人，路燈閃爍，車裏的許明玉嘴角微揚，挂着的是不自覺的幸福微笑。

下了車已經不能用走的，腳底下像是長了自己會忽閃的翅膀，帶着許明玉一路飛奔而入，拎過門口的白大褂，絲毫沒耽誤腳下的行程，大鵬展翅一樣抖開伸胳膊穿上，一分鐘不到的時間就跑到了那間研究室門前，停下腳步緩了口氣息，伸手推開玻璃門。

接着傻了眼。

人不在。

自從付景軒醒過來，也不是二十四小時都必須關在研究室裏，沒事的時候許明玉會拉着他出去曬太陽看風景。

可現在是三更半夜，這人能去哪裏？

傻眼之後，莫名心慌。

許明玉先跑到洗漱室看了一眼，沒人，接着他就轉身往門口跑，還沒走兩步，忽然在眼角的餘光裏看見了窗戶旁邊的人影。

付景軒安靜地站在窗口，不仔細看幾乎要與周圍的夜色融為了一體。

許明玉提起的心猛然落下，邁步走向那人。

付景軒如今感官已經恢複了許多，能走路能說話，只是自我認知還不行。

他明顯聽見了許明玉的腳步聲，慢慢回過了頭，臉上還是木然的表情。

許明玉一如從前，廢話沒有一句，直接走到近前朝着付景軒的懷抱撲了進去，這已經成了他的習慣性動作，好像付景軒的懷抱，就是他的窩一樣。

沒有回抱的回應，許明玉有些懊惱，他教過好多次，可他還是沒有學會。

許明玉正要自食其力，手動把付景軒的雙臂拉起來環抱自己，可這次一直老老實實聽從他擺布的付景軒，卻有了跟以往不同的反應。

他擡起了手臂，做了個動作，一把許明玉推開了。

許明玉愣住，十分驚訝。

沒想到更讓他驚訝的在後面，付景軒推開他之後，冰冷冷地問了一句：“你是誰？”

雖然是一句讓人氣惱的話，但卻是付景軒醒來後，獨立自主說出的第一句話。

許明玉一下子酸了鼻頭，眼眶紅紅地伸出手，想要摸摸付景軒的臉頰。

可惜，被躲開了。

非常讓人心冷的舉動。

不過，許明玉心頭有長燃不熄的聖火，因愛而點燃。

這麽一點兒打擊根本不會讓那愛火忽閃。

雖然不在意，但卻不能放任。

許明玉稍稍做了兩秒鐘的面部調整，兩行清淚從他的眼角滑落開來。

然後，他擡頭，一臉凄婉地盯着付景輝開始控訴。

“我是誰？你居然問我是誰？抱着我的時候怎麽不問？親我的時候怎麽不問？付景軒，沒想到你是這種人，得到了就要抛棄我嗎？”

付景軒：“……？！”

許明玉一下子扯開自己衣服的領口，露出白皙的胸膛，上面一點紅痕醒目。

接着，他飛快伸手，又扯了付景軒的衣領，露出差不多同樣的位置，同樣紫紅色的暧昧印記，跟許明玉胸口的那枚相互輝映。

“你看，”許明玉囔囔着：“這就是證據。”

這段時間以來，許明玉每天手把手地教他這個教他那個。

付景軒從一開始沒什麽反應，到慢慢跟随，最後這些天已經被許明玉教得變成了一臺複制機器。

許明玉說一句什麽，他就跟着說一句什麽，許明玉做什麽他也跟在許明玉屁股後面做什麽。

就在今天許明玉回家的時候，他還一直跟着到了研究所門口，要不是一名照顧他們的研究員拿了個大大的五彩球擋在他眼前分散他的注意力，那他應該會一直跟着許明玉去見姜愛琳。

又鑒于兩人早就已經有了“夫夫”之實，許明玉平日裏自然不會注意什麽非禮勿視，非禮勿動的底線。

每天晚上，兩人躺在一起相互擁抱，交頸而眠的時候，抱抱親親摸摸都是有的。

許明玉還時不時地給付景軒種幾顆小草莓，付景軒模仿學習能力已經很厲害，自然也就學着給許明玉種。

現在他倆胸口的一人一顆，就是昨晚互相種下的。

許明玉想到付景軒眼睛亮晶晶地跟着他學，還仔細丈量了位置，俯在他胸口吸吮時的模樣，心裏不由癢癢的，他清晰地記得自己當時享受得不行的心情，那副樣子的付景軒簡直可愛到讓他想日。

誰知道事務的發展一會兒一個樣，等他從母親大人的虎口之下逃脫，飛奔着回來見他的小可愛的時候，小可愛不但不認識自己了，還連碰都不讓碰了！

不過，他不讓碰就不碰了嗎？他說不認識自己就不認識了嗎？

沒那回事！

許明玉不知道付景軒記憶恢複了多少，但人還是同一個人，性格自然也不會有多大改變。

付少爺其人麽？悶騷，要臉，正派。

更重要的是，就算暫時忘了他，付景軒骨子裏對他的愛意也絕不會消失，因為他們的性命因愛而生。

所以，許明玉一點兒都不慌。

哭完罵完，展示完如山的鐵證，他再次上前，一把抱住付景軒的腰，眼淚鼻涕通通蹭在他身上，委委屈屈說道：“我喜歡你啊，你也是一樣，我們說過要永遠在一起的。你現在只是生病了，所以才忘了我。不要緊，慢慢再想起來就行了。但你絕不許不理我，更不能推開我，知不知道？！”

從同到尾只問了一句“你是誰”的付少爺，愣愣地僵在了原地，一雙手擡起來，卻怎麽都做不出推開的動作了。